第63章 正文完
梁涼是個正八百的北方人, 從來沒去過南方, 也沒有見過大海。
當時選擇S市的原因不光是考慮了專業和距離,更是因為學校的附近就有海,心情好還是不好,站在海邊吹海風一定都很舒服。
S市比梁涼想的還要潮濕,一出機場撲面而來就是股水汽, 悶悶的,仿佛稍稍呼吸一口都能喝飽一公升的水。
剛從北方過來,小家夥還裹着紅格子大圍巾,穿一身厚重的羽絨服, 整個人笨笨重重的, 與機場接機的人群格格不入。
梁涼慢吞吞地把圍巾從脖子上繞下來, 抓在手裏,把羽絨服拉鎖拉開, 另一只手拽着陸衍之上了預定好的車。
梁涼昨天晚上收拾東西太晚,又加上太興奮, 一晚上都沒怎麽睡,到飛機上才睡了沒一會兒又下了機,此時腦子有點昏昏沉沉的, 靠着玻璃窗, 努力地睜大眼睛往外看,想看看有什麽不同。
梁涼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頭在玻璃窗上蹭了蹭,陸衍之把她拉進懷裏, 摟過她的頭靠在肩膀上:“困了就睡會兒。”
“陸衍之,南方和北方差距好大啊。”梁涼輕輕嗅了嗅他的味道,毛衣上沾染着淡淡的檀木香,她的臉貼在他胸前還能感受到他上下起伏的呼吸:“這裏的樹木到冬天居然都不落葉,還是綠色的。”
“我剛剛還看到接機口有人穿涼拖!要是北方早就凍掉了呀!”
梁涼絮絮叨叨地在他懷裏說南北方的差異,眼皮越來越沉,不知道什麽時候就阖上了,再睜開眼的時候,梁涼已經躺在了酒店的床上。
小家夥剛想揉揉眼睛,才發現雙手壓根擡不起來。
陸衍之的雙臂牢牢環抱着她的身子,兩個人身上蓋着雪白的軟被,有點熱,又有點悶。
梁涼小幅度地轉了下身子,正對着天花板,眨了眨眼睛,又把頭偏過去,看了眼身邊睡着的陸衍之。
她和他第一次睡在一起。
梁涼悄悄地吞了吞口水,心髒砰砰砰。
應該是感受到懷裏人的動作,陸衍之的手往上扶了扶,攬住她的後背,輕輕往懷裏又一勾把她翻到他面前,鼻尖直直碰到他的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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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下頭,都是無意識地,吻了一下她的發心。
梁涼再也不敢動了,直到窗外明亮的光芒微微昏黃,陸衍之毛衣渡上了金黃色的小絨毛,陸衍之才有了要醒來的跡象。
幾乎是一瞬間,梁涼就把眼睛閉上了,裝出一副還沒有睡醒的模樣。
陸衍之輕輕地撐開身子,垂眸,懷裏的小家夥緊閉着雙眼,發絲向後落,露出泛紅的耳垂,睫毛顫了顫,怎麽看都像是醒了。
他身子偏了偏,嘴唇從額頭吻至鼻尖,再到嘴唇,靜靜地看着她的耳垂顏色由淺變深,忍不住低低笑一聲。
牙齒被舌尖撬開,像是試探,一切動作都是微微的。
梁涼終于把眼睛睜開,愣了一秒,推開他,把身子背轉過去,頭也悶進被子裏,小聲說胡話:“我睡覺呢,我好困哦,晚安。”
腰身被戳了一下,陸衍之的下巴磕在她肩膀,沒有直接揭穿她,反而是開始講起了皮諾曹的故事,吐了口氣,悄悄問她:“說謊的小朋友,都會受到什麽懲罰呢?”
梁涼:“……”
離跨年還有一會兒,陸衍之帶着梁涼吃了晚飯,沒有直接帶她去市中心跨年,反而是打了輛車,跟司機說了個別的地點。
跨年的人多,車流量也多,十一點多出租車才把兩個人送到地方。
梁涼站在輔路旁邊的小臺階上往下看,四周黑漆漆的,只能零星地看到幾頂暗了色的帳篷,還有一處篝火。
海風吹過有一點涼,好在晚上出來的時候陸衍之多給梁涼拿了件衣服,此時披在小家夥身上正合适。
兩個人正對着大海,坐到了沙灘上。
沙子軟綿綿的,梁涼沒忍住抓了一把,用手捏了捏,忽然想起她們初中的時候盛行非主流,當時班上的好多人都把話改成了相同的,都是這句握不住的沙子揚了也罷。
梁涼一轉頭,握着沙子的手甩在兩個人面前,像天女散花似的,唰啦一下往前一撒,還沒蹦出那句經典的非主流臺詞,一陣海風又吹了過來,沙子一秒全都撲在了兩個人臉上。
梁涼:“……”
陸衍之:“……”
兩個人吃了一嘴的沙子,相互沉默,梁涼不明白了,怎麽她一揚沙子風就往過吹,還這麽準,吹到了她嘴裏。
正當梁涼以為她就再倒黴不過的時候,陸衍之揉着眼睛的手就沒放下來過,食指彎曲,眼皮直跳,一看就是沙子進眼睛的症狀。
罪魁禍首愣了一秒,竟然還抿嘴開始笑了,梁涼瞬間覺得自己也沒那麽倒黴了。
笑了一會兒,往常陸衍之早就也跟她笑了,可現在嘴角還在向下耷拉,既沒有看她,也沒有說話。
好像是生氣了?
梁涼深呼了口氣,不确定地戳了戳他的胳膊,小聲喊他:“陸衍之。”
陸衍之還沒反應。
“陸衍之,”梁涼抓住他的胳膊,把手往她手裏拉,起身,跪在他面前,探過身子,把他的臉擺過來,認認真真地給他吹眼睛:“對不起,我給你吹吹吧。”
梁涼又把身子往前湊了湊,膝蓋抵在他大腿邊,小心翼翼地又看了看,确保無誤過後,才道:“你眨眨眼,看看有沒有好一點?”
只有旁邊的篝火借了一點光,陸衍之閉上眼睛,還是沒有說話。
梁涼心底慌了一下,剛從口袋裏把手機掏出來,手機屏幕剛亮,陸衍之把人扯進了懷裏,讓她坐在他腿上,睜開眼,眼底換上了笑意:“小朋友淘氣夠了嗎?”
梁涼趴在他胸前,輕輕地嗯了一聲,不敢再說話了。
夜晚的海浪好像比早上的拍打的更兇一點,浮向沙灘與沙子發出悅耳的交融聲,明月灑下清輝,他們最靠右邊的是赤紅的篝火光。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遠處帳篷裏的人好像都回來了,傳來一陣又一陣的歡笑聲。
她聽不清他們都在說什麽,卻能感覺到陸衍之一點又一點的呼吸聲,在她耳畔,慢慢融入她的全身。
陸衍之把頭搭在她頭頂,忽然正經起來:“涼涼,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麽帶你來這兒?”
“是因為,我不想你後悔,想讓你親自感受一下,你到底喜不喜歡這兒,不要因為我而做出失誤的判斷。”
“你上研究生之前,我就二十二了。”陸衍之蹭了蹭她,聲音很淡:“所以你不要擔心明年我們到底在哪裏,不要擔心異地,不要擔心感情變淡,也不要擔心你會不會一直在我身邊。”
遠處忽然放起了煙花和仙女棒,海邊的冷藍色也染上了煙火氣,他把她拉起來,聽着他們的倒計時。
新年的第一秒,陸衍之看着她,低聲道:“因為,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
大四下學期,輔導員礙于壓力更換了班長,周行宇不再是一班之長,後來幹脆不再來學校了,人們漸漸也就忘了這個人的存在。
梁涼找了份相關行業的實習,每□□九晚五,偶爾的時候跟陸衍之一起吃頓工作餐。
三月份,梁涼一個人到了S市進行複試,因為上次過來她跟陸衍之也遛過了校園,所以對于校園內部還算熟悉,還幫助了幾個找不到複試樓的同學一起到了考場,一場面試下來,梁涼的感覺也很良好。
五月初,梁涼一邊實習一邊準備畢業論文,跟她一起的導師是認識梁涼的,兩個人交流起來也很通暢,初稿二稿很快的定了下來,最終稿件也沒幾天就被梁涼提前完成了,只剩下了答辯事宜。
陸衍之的生日在五月二十七號,趕上了梁涼答辯的前兩天。
這個生日說隆重也不隆重,兩個人決定照例找了個小地方一起吃飯。
地方是個中餐館,梁涼到的時候,陸衍之還沒來,小家夥率先進去找了兩個位置,看着菜單,只勾了一兩個,等陸衍之來了再繼續點。
結果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到個陸衍之的身影。
梁涼盯着面前的草莓蛋糕禮盒忽然有點擔心,擔心會不會是師父臨時反悔不放人了。
小家夥一邊用手撥弄着蛋糕上的紅繩,一邊從兜裏掏手機。
手機屏幕是黑的,印在上面的反光折射出一個模糊的身影,梁涼下意識地回過頭,愣了一秒。
“……”
陸衍之頭發被剪短了,薄薄的碎發貼在額頭前面,整個人清爽又幹淨。
淺咖色的眸子蘊含着笑意,桃花眼眼尾向上翹,牽引着他右眼角的淚痣,搖身一變,讓人挪不開目光。
他開口,語氣帶着笑意。
忽然有一瞬間,梁涼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仿佛時光穿梭,有一百道金色的光芒旋轉于兩個人之中,拉出一道長長的光年。
他和她的初次相遇也是如此。
說不上是什麽感覺。
又好像有滿滿的詞語在口齒間流轉。
陸衍之坐在她對面兒,陪着她一起切開蛋糕,跟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夢境。
梁涼懷疑,這一年,都是夢境。
兩個人吃飯的時候,群裏面正好讨論答辯結束的畢業照怎麽拍,又要穿什麽衣服,讨論熱火朝天,甚至有人把穿婚紗的提議提出來了,想一想,三十幾個男生圍着四五個女生結婚,這個場景有多震驚。
【陳晨:一想想自己在畢業也能模拟結婚了竟然有點緊張?】
【小白:你們男生就做夢吧/微笑】
【何琳琳:做夢+1】
梁涼咬着筷子忍不住地笑,她後天就要畢業了。
陸衍之從飯桌對面湊過來,坐在她旁邊一起跟她看手機屏幕上的消息,啊了一聲,也發表自己意見:“我也覺得婚紗畢業照不合适。”
一想到自己的小家夥被一群男生圍着結婚,怎麽看都不舒服。
陸衍之随手借着梁涼的手随手往上一翻,翻到個二次元的學生服套裝,像是高中校服一樣,不過是短袖短裙,都很少女的那種,用梁涼的號發了上去:【我覺得這套很好。】
【何琳琳:我也喜歡這套!!!】
【白韻:好看,像是我前幾天看的動漫。】
【王亮:好看好看!梁姐說什麽是什麽!我也選這套!!】
群裏比剛才還熱鬧了,都開始聊起了這套衣服,新任班長又在群裏發起了個匿名投票,沒一會兒的功夫,學生服套裝完勝婚紗禮服。
兩天以後,土木系的答辯在上午,結束之後又在禮堂開了一個短暫的畢業典禮,而下午的時間則留給了土木系自主拍攝畢業照。
新任班長從班費裏出了一筆錢來租借服裝以及攝影師的錢,群裏把下午的時間安排好,要求大家夥把服裝換好後一并在學校的正門前集合。
服裝有兩組,一組是常規的學士服,另一組是租借到班級服。
梁涼他們先要在學校正門口拍了一組學士服的照片才能脫下來回到了校門裏面的大廣場拍獨立的照片。
學士服一脫,男生女生都是清一色的藍色短袖衫和小白鞋。
唯一不太一樣的地方在下半身,男生穿的是黑色長褲,女生穿的是黑色短裙。
除卻土木系的同學,周圍還有別的學院的人,不管認識還是不認識都在相互拉着彼此拍張照,聊未來,梁涼也被拉住在草坪上合了好多張影,差不多空下來的時候,才轉過身,想要找到聶百倩。
聶百倩一個人躲在校史柱下,靠着邊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梁涼小跑到她身後,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膀,笑了起來,眼睛像小月牙似的,很開心:“百倩!畢業快樂!”
聶百倩臉一紅,低下頭,嗯了一聲:“畢業快樂。”
“你想不想,”梁涼頓了頓,從身後掏出手機,舉在她們面前,唔了一聲,問她:“我們一起拍個照片?”
聶百倩摸了把要燙的臉,偏開臉,眼睛又忍不住往鏡頭方向看,哦了一聲:“倒不是很反感,拍吧。”
咔嚓一聲,前攝像頭閃了一下。
陽光明媚,天光正好,照片裏的兩個人不知道什麽時候都看向了鏡頭,事先沒有商量卻都做着同樣的手勢,兩根手指大大方方地擺在鏡頭前,指縫間的空隙露出兩人的笑臉。
她在笑,她也是。
梁涼把手機收好,聽到聶百倩跟她說話。
聶百倩跟她之前也聊過不少,但還沒有一次是這樣的語氣。
大概是離別前,聶百倩變得沒有那麽冷淡,有點惆悵,開始跟她感慨:“梁涼,其實你剛來班上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得你特別好看,我也是。”
“但你總擺出一副拒人千裏之外,下課也不跟同學們說話,後來大家聽說你是高考失誤才到這裏的,都以為你看不上這裏的一切,也就漸漸疏遠你了,可我知道,你一直很好。”
“你只是不太勇敢,有些笨拙,偷偷的在用自己的方式表達,我不知道是什麽讓你選擇改變,這樣很好,真的。”
梁涼彎了彎嘴角,剛想回答她的問題,擡起頭,卻看到了站在臺階上的陸衍之。
他垂下眸,目光也對上她的。
他逆着光,又是光。
梁涼愣了一下,聽不清自己的回答,她只知道她在奔跑,跑向陸衍之,跑向她的光。
這麽多年以來,她的世界盡是黑暗,沒有太陽,見不到光亮。她的腳下滿是泥濘,陷落于此,逃離不開。
即使如此,她都相信舉頭三尺即有神明。
不知哪天開始,舉頭只是瞬間,三尺的距離變得遙遠。
她的神明啊。
就在這兒。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完結了,我從來沒想過一本書會寫這麽長。
原先關注我微博的讀者可能看到我發過一條微博,當時候我上風水學課,老師說了什麽我都沒記住,只記住了這句命苦的人會活得很長。
我自認為不是一個命很好的人,看起來什麽都有又什麽都沒有,每天過着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日子,每天堅持做一件好事,可該倒黴的時候我一直都在倒黴,毫無例外。
去年十一月的時候我憋不住了,哭着給我男朋友打電話問他,到底為什麽我每天日行一善還過得這麽苦,做好人為什麽就這麽難?
當時他一邊打游戲一邊跟我笑:因為好人就是這樣。
于是,我才寫了這本書,一個每天努力做好事依舊很倒黴的小倒黴蛋。
涼涼很幸運,她擁有了她的光,從此不再畏懼。
其實,我也很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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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休息幾天更新,希望大家收藏一下小念的作收以及預收《居安思你》(看哪本順眼再收一下吧!!
這本事業線沒怎麽寫是個失誤,主要是因為小念沒感覺過火,寫不出來,所以如果覺得好看推給其他胖友們一起來看小念!答應我!!讓小念也能寫出梁涼火了以後的番外!!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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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禹軒子投喂的地雷X1
感謝禹軒子、萬年幸運E投喂的營養液!
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