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臨出門前,董歡歡就給護士長林姐打過電話了,說清來意後,林姐自然是笑的合不攏嘴,她剛好在家穿衣服正準備出門上班呢,這下好了,有人替班,她也樂得自在。恰巧林姐的小孩子一直在磨媽媽,說大過年的,不讓媽媽上班,這下好了,過年這天可以一家團圓了。

不過護士長高興的同時又挺心疼這小姑娘的,知道董歡歡沒有親人,當下答應道:“歡歡,下了班就直接來我這裏吧,跟我們家人一起過年。”這話護士長是一點水分也沒摻,她可是真心實意請董歡歡來自家裏過年的。

董歡歡一聽,心裏暖了暖,笑着回絕了:“不了,林姐,我一個人挺好的。”說完便挂了電話,再不挂電話,就是給人徒增心裏負擔。

不就是過年嗎!董歡歡覺得,跟平常沒什麽兩樣,還不是照常過,況且年三十這天值班又不虧,三倍工資不說,以後餘下的幾天都休息的,一直放到初十。

十天的假期非常難得,都可以出去游個小長假了。

過年了,連患者都少的可憐,整整一上午,靜點室裏只來了十幾名患者,到下午後,簡直是沒有患者。不過即使沒有患者,也不能提前走,所以董歡歡繼續坐在處置室門旁看書。

外間走廊也安靜的出奇,要是往常,來看病的患者絡繹不絕,可是一到過年這天,就算身體有什麽不舒服也要挺到年後來看,誰都塗個團圓年不是。

內科門診裏有一名小護士,人不大,好像剛分配到醫院的,小姑娘見下午沒什麽患者,便跟內科坐鎮醫生說一聲,尿遁逃開了。小護士無所事事,竟晃悠到董歡歡這裏了,小護士是個話匣子,一直對董歡歡說個不停,又問了許多醫院的事情,稱自己是新來的,想熟悉熟悉環境。

整個一下午,話痨小護士就一直跟她唠叨個沒完,期間又來了幾名患者,董歡歡忙完之後,話痨小護士便又滔滔不絕起來,弄的董歡歡一個頭兩個大。她是真沒有心情和別人閑聊,不過身旁有人說話,時間倒也過的快。

昨天她是從後門溜走的,以董其波的聰明才智,一定會猜到的,所以董歡歡以防被他逮到,索性下到一樓後,徑直朝西走,從住院部的門出去了,就算董其波在精,也不可能找到她。

已經分手了,董歡歡一點也不想去他家過年,一點也不想!

她沒有那個精力去對人展笑臉了。

董其波在父母那裏被女兒纏上了,眼看快要到董歡歡下班的時間了,好說歹說,董其波才算是哄好了女兒,開車朝醫院的方向疾馳而去。四點整,任是他有多麽的神通廣大,也是□□乏術,醫院有好幾個通道口,他也不知道董歡歡究竟從哪個口出去的。

毫無疑問,這一趟董其波又失落而歸。

把車開到董歡歡家樓下,照列給她打電話,可是這回竟沒打通,提示音顯示撥打的電話已關機,這可真氣人,就算董歡歡在怎麽跟他生氣,也會接他電話的,可是今天不知道是怎麽了,竟然直接來了個關機。

接連打了幾個電話,都是已關機。皺了皺眉頭,董其波知道這麽做很不道德,但還是下車想上去看看,他有小插間的備用鑰匙,分手後,也并沒有還給她。可能他潛意識裏覺得這鑰匙還有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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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正好派上用場了。

二樓,左邊的這個防盜門,董其波拿出鑰匙,一擰,随即轉動門把手,他剛一進屋迎面就碰上了一個光着膀子的巨胖男人,胖男人約莫四十歲左右,腦袋上沒有一顆頭發,面相看起來毫無和善。

董其波打量了一下胖男人,随即本能的一皺眉,這小丫頭的鄰居都是什麽人啊,怎麽他以前來這裏時竟沒發現呢?其實最可怕的是這個胖男人還跟董歡歡住對門的小插間裏,董其波立刻有了危機感,隐隐擔心起董歡歡的安危來。要說那天晚上在大街上碰見的那個大傻子很危險,那面前的這個胖男人豈不是更危險,好歹碰見大傻子那是在外面,只要老老實實的在屋子裏待着就沒有什麽危險,可是這個胖男人卻住在她的對門,萬一小丫頭晚上睡着了,這個胖男人心懷不軌,半夜撬門怎麽辦?

想到這,董其波竟下意識的瞪了眼前明顯把他能裝下的胖男人。胖男人手裏端着洗臉盆,看到董其波一臉的不友好,便出聲問道:“嗨,你這個臭小子,你瞅什麽瞅,再說你是住在這的嗎?我怎麽沒見過你?”胖男人常年在社會上混跡,一看董其波的這身行頭,就知道不是住在這裏的人,所以口氣難免不好。

董其波看了看眼前的這個光着膀子一身橫肉,底下僅穿了一條大花褲衩子的胖男人,連話都懶得說,不削的看了眼胖男人後,然後轉身,伸手打開左邊的這個小插間的門,直接跨步走了進去。留下門外的胖男人盯了這個小插間的門好久,胖男人搬來這裏很久了,只知道對面住了一個面相清秀的女孩子,饞的他直流口水。還真被董其波猜中了,讓男人是想半夜撬董歡歡的門的,可是屋裏還有其他幾家租戶,萬一董歡歡一叫,胖男人想想還是算了,為了美色去公安局喝茶,不值當。

胖男人看了眼禁閉的屋門,知道董其波能有鑰匙打開這個門,猜想應該是這屋裏的男主人吧,摸了摸鼻子,胖男人就去衛生間裏洗臉去了。

不過董其波早已把剛才的那個胖男人望到腦後了,看着空無一人的屋子,瞬間有種窒息感,董歡歡既然下了班,她沒回家,還能去哪兒呢?

看着屋子裏熟悉的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兩人初相識的那段日子,他來這裏打針,為了能跟美人多接觸一會兒,董其波竟賴着不走了,直到半夜,他還親到了美人。

現在想想,他覺得當時自己有夠幼稚的。

坐在曾經熟悉的小床上,董其波又連續給董歡歡打了幾個電話,毫無意外,還是關機狀态,看來這是有意不讓他找見她啊。

嘆口氣,他想,她能去哪兒呢?

此時的董歡歡正朝着自己的家鄉走去,因為沒有車,所以董歡歡只能一步路一步路的走,走着走着,熱的鼻尖浸出了汗珠。伸手拉開棉襖拉鏈,露出裏面粉色的毛衣,毛衣還是董其波給她買的,知道她喜歡可愛的粉色,所以給她買的任何東西盡可能的是可愛粉。

馬路上汽車少的可憐,她都能清晰的聽到自己走路的聲音,那感覺好像整個世界都是她的一樣。

四點半,太陽漸漸落山了,董歡歡邊走路,邊看着夕陽,看到夕陽跟一大片苞米地的地面平行時,才緩緩落了下去,等到第二天升起,就又是嶄新的一天。

過了今晚,董歡歡就二十三歲了。

還是年輕的。

在小插間等了有一個多小時後,一陣急促的鈴聲在手心裏震動,董其波快速的看了眼來電顯示,一下子提起來的心就又放了回去,原來是董媽媽給他來的電。理由很簡單,大過年的,自己的兒子突然跑出去,一個多小時都不回家,眼裏還有沒有父母?

董其波心累的嘆口氣,起身走到小書桌旁,從筆筒裏抽出一支筆來,又在桌子上拿了一個便利貼本,他在上面寫了一句話:歡歡,回來記得和我聯系,我很擔心你。

董其波沒什麽高學歷,但一手字寫的極其飄逸,筆風給人一種傲骨的感覺。

不知不覺,天漸漸黑了,董其波又看了眼屋子,才走出小插間,今天是過年,他也要陪女兒的。至于董歡歡,她肯定是找了什麽地方躲起來了吧!也可能去她的好朋友家裏過年了吧!

以前思思是邀請董歡歡去她家裏過年的,可是被董歡歡給婉拒了,過年那天不比平常,她去別人家過年,算怎麽回事啊?

她以前覺得和董其波在一起後,她就有家了,可是兩人分手了,她就只有山溝溝的這個家了,這才是她真正的家,所以她要回家過年。

整整三個小時,董歡歡才算走到山溝溝。

晚七點,天黢黑黢黑的,擡頭一看,夜空中繁星吊墜,好像應節氣一樣,這天的星星比往常都要多。不由得輕嘆一口氣,好美。

村子裏有很多拉幫結派的小孩子,手裏拿着小賣部賣的小盒鞭炮,正三五成群噼裏啪啦的放着。還有呲花,用火柴點燃,呲花拿在手裏來回擺動着,就好像天邊滑過的流星一樣。董歡歡看着這一幕,就不由得想起了小時候的自己,那時候家裏窮,平時都沒有什麽好吃的,可是一到過年的這天,父母都會給她一兩塊錢,全當她的壓歲錢。可是董歡歡把錢拿到手後,并沒有買吃的,而且買了許多呲花,當時的呲花是一毛錢一根,兩塊錢能買二十根,想想當年的二十根呲花竟是她過年時最快樂的事了。

可是自從父母去世後,董歡歡再也沒玩過呲花。

去城裏生活後,這是董歡歡第一次在過年的這天回來。開門進屋,屋子漆黑一片,董歡歡伸手打開燈,屋內瞬間亮了。家裏長期無人,燈泡上落了一層灰,發出的光暗黃暗黃的,不過董歡歡并沒有很在意,總比沒有光亮好許多。家裏的電費長期有存額,只要電路不壞,燈泡不壞,家裏就有電使。

走了三個小時,董歡歡很累,明顯感覺腳比之前大了一圈,穿在鞋子裏有點擠。想坐在炕上歇一會兒,可是三秒鐘之後,董歡歡瞬間又跳起來,家裏冷的要命,火炕自然沒有任何溫度。董歡歡只好認命的去找些柴火,火炕燒一燒,一會兒就暖和了。

柴火在外面的小棚子裏,裏面有報廢的木柴,還有桔梗,她來時下意識的帶了火機,想想還真是機智。

董歡歡蹲在竈坑旁,看着竈坑裏正努力燃燒的木柴,心裏一片暖意。把手放在竈坑門邊烤一烤,連身子也暖和了不少。得回家裏有木柴,得回她帶了火機,要不然在這裏待一夜,她還不得被凍死!

要是家裏還有土豆就好了,正好借着竈坑裏的火烤個土豆吃。不想還好,一想董歡歡就立馬餓了,這幾天沒什麽心情吃飯,她早飯沒吃,午飯就喝了一口粥,到現在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幾天下來,董歡歡明顯瘦了好幾斤。

火炕越燒越熱,屋子裏也暖和了不少。家裏沒有水,不能把炕擦幹淨,這時董歡歡不知從哪裏拿來了一條幹巴巴的抹布,就随便擦了幾下,家裏什麽條件都沒有,只能先将就将就了。

等到忙完這一切後,董歡歡這才心滿意足的坐在了火炕上,可是又不到三秒鐘,身子又彈了起來,這回不是冷,而且太熱了,不是熱,是燙。木柴還在竈坑裏火辣辣的燃燒着,看這架勢,根本就沒有停的趨勢。

董歡歡此時站在地上,正一個頭兩個大,本來就是想回來安靜安靜的,可沒想到一回來,就遇到諸多不順。可能好久沒在這裏住了,做什麽都不方便,連最簡單的溫飽都做不到。

這麽想着,董歡歡扁扁嘴,肚子更餓了。

不能坐在炕上,董歡歡只能蹲在地上,腦袋裏又想起了董其波,不知道他看不到自己會急成什麽樣子呢?可是又一想,他怎麽連個電話都沒有打來呀?拿出手機一看,哇靠,竟然關機了,而且是沒電才關機的。

怪不得沒接到他的電話。

站起身,董歡歡看了眼插座,随後像個洩了氣的皮球般,包裏沒帶充電器,光有插座又什麽用啊?

還真是人不順時,事事不順。

手機已經好幾天不怎麽靈光了,反應慢不說,而且還極費電,她記得早上給護士長打電話時,明明還剩五成的點亮,可沒想到一天下來,即使沒用手機,就這麽的費電。

看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啊!

這是不是暗示着什麽?

果然失了戀的女人像更年期一樣,什麽事都愛瞎想。

董歡歡後悔了,她不該選擇今天回來的,這裏沒有吃食不說,而且她明天早上該怎麽回去啊?她來時不過是心血來潮,走到一半就後悔了。大年初三才通車,她明天可不想在走着回去了。

對了,給董其波打電話啊,他知道了一定會來接她的。剛拿出手機,臉上的欣喜還在,瞬間又消下去了,手機沒電,這怎麽通知他啊?

然後董歡歡越想越無助,竟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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