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奶奶死了

庚臾錦說完,張蘊離蹙眉問:“為什麽是我?你自己一個人也可以賺到這些陰幣,為什麽要和我分?”

庚臾錦聳聳肩,張蘊離發現她很喜歡這個動作,好像一聳肩就可以顯得什麽都無所謂的樣子。

“從清朝你救我時我就發現你會功夫,我做死人生意,很多時候也是危險重重。而且如果要調查神界的事,那就很有可能再次引來神界追殺,你既會功夫,還能吸收神界的兵器,拿你擋刀最好啦!”

張蘊離第一次聽到拿人擋刀還說得那麽理直氣壯的,但現在也別無他法了,要想救奶奶只能如此。

他伸出一只手,庚臾錦不解地問:“什麽意思?”

“這是我們做生意的規矩,象征合作愉快。”

庚臾錦輕笑出聲,握住他的手搖了搖挑眉道:“合作愉快。”

兩人回到剛來時的農村小徑,兩邊農田裏已經沒人了。庚臾錦望着灰蒙蒙的天道:“我有預感,這一回去,很多事情都要變了。”

張蘊離也學她望着天說:“我有預感,這不是我唯一一次來地獄。”

庚臾錦笑問:“來了之後發現沒想象的那麽可怕對吧?其實我一直覺得人們之所以怕死,就是因為對冥界的無知,就像孩子要去一個從沒去過的地方旅游,家人也會擔心一樣。”

張蘊離聽罷先是點頭,後來又搖搖頭說:“人們怕死,是害怕想念。去旅游總有回來那一天,如果去世就是永別了,不一樣。”

庚臾錦聽罷靜靜地想了許久,自嘲地笑了笑:“庚臾家族向來和死人做生意,冥界也常來,把責任看得很重,死亡看得很開。我記得爺爺去世那天我很淡定地按他的吩咐,燒了他的屍體,把他的靈魂傳送到吊墜裏等着你奶奶喚醒,除此之外什麽感覺都沒有。我理解你說的那種想念的情緒,但恐怕我是體會不到了。”

張蘊離聽她語氣中不乏遺憾和可惜,苦笑搖搖頭:“你大概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你這樣的心境。”

庚臾錦不再搭話,牽緊他的手道:“握好了,回家了。”

張蘊離只覺得眼前白光一閃,等眼睛能視物後,已經回到往生閣的地下室。庚臾錦第一次帶人和自己一起去冥界難免有點興奮,拉着張蘊離上了二樓,單手給他倒了杯水,張蘊離卻不接。

庚臾錦偏着頭一臉嬌俏地問:“怎麽了?剛剛在孟婆那不是挺渴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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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蘊離看着他倆緊握的手努努下巴:“你還打算牽多久?”

庚臾錦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收回手,暗暗感受掌心中的餘溫覺得還有些舍不得,笑着把水杯遞給他,又轉身從床底下抽出一個大箱子打開,裏面全是泛着冷光的青銅和玉石古董。

“你瞧,這是我現在的全部搭檔。庚臾家族做死人生意有兩種方法支付報酬,一種是買生,就是委托人轉世後會下意識地存錢,當存夠應該支付的金額,就會到往生閣來付錢,付完走出門又忘了,這些收入就是支撐我們在人界的費用的。還有一種是買死,就是找到一些古董作為報酬,然後我把它們拿到冥界去換陰幣,陰糧我們也是可以吃的。”

張蘊離了然地點點頭問:“那你這些古董能換多少錢?”

庚臾錦頹唐地坐在地上道:“不多,最多五萬。”

“五萬!”張蘊離心想不妙,“你乘坐無界船要三十萬,我奶奶買頻羅果需要十萬,這差得太遠了!”

庚臾錦點點頭道:“我答應獄判的時候倒是信誓旦旦,但回來一盤算,真的太難了!能有多少靈魂找上門我根本控制不了,以前我還能挑挑眼,現在反倒很被動,只要能賺錢,根本不敢挑。”

如果她只是需要存坐船的錢倒還好些,加上奶奶這一樁,壓力直接乘以二。張蘊離本來對庚臾錦沒什麽好印象,但這樣想來自己确實欠了她很大人情,但是要說拿錢給她,那錢到她手上就消失了,還真是難辦。

正在苦惱,手機鈴聲突然想起,張蘊離拿起電話一看竟是醫院打來的!

“喂,我是。什麽!我馬上過來!”

張蘊離突然臉色煞白地沖下樓去,把庚臾錦也吓了一跳,跟着跑下去問發生什麽事了。

“醫院來電話,奶奶不行了!”

“什麽!”

如果張素問活着,她傾盡全力也會買頻羅果報恩,但如果死了她可真的只能幫她投胎了!

想到這裏,她也顧不得看看外面的商家都關門沒,趕緊跟着張蘊離出了往生閣。

好在天色已晚,在這條街做生意的商販也都是信這個的,一般六點就走了,一路也沒遇上什麽人。

兩人驅車到醫院,才知道奶奶已經被送到手術室搶救。張蘊離緊握着拳頭在手術室外徘徊不定,又等了兩個小時,醫生終于從裏面出來了。

“醫生,怎麽樣!”張蘊離似一頭發了瘋的野獸,紅着雙眼等着醫生給出滿意的回答,但他卻搖了搖頭道:“我們已經盡力了,節哀順變吧。”

“不可能,不可能的——”張蘊離跌坐在地上,庚臾錦趕緊扶起他,他眼神空洞地看向庚臾錦,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握住她的肩膀問:“你還有辦法——你還有辦法對不對!你認識獄判,你去跟他說說,讓他把奶奶還給我——”

說罷他覺得自己的要求非常合邏輯,庚臾錦和獄判那麽熟,一定可以的!《西游記》裏不是也演了麽?孫悟空把生死簿上的名字叉掉,就再也不用死了!

對,一定可以的,他看到獄判手裏拿了生死簿,他看到了!

“那個生死簿,我和你一起下去把它偷出來!”

他看庚臾錦眉頭緊蹙,趕忙退步解釋:“放心,不用把她的名字叉掉!只要——只要讓她再多活幾年就可以了!好不好!”

“你冷靜一點——”

“我怎麽冷靜!我奶奶死了!”他發狂般對着庚臾錦大吼,引得在手術室外焦慮等待的患者家屬頻頻側目。

庚臾錦雖然也心疼,但卻很無奈:“人已經死了,獄判也沒有辦法,我也不行——”

張蘊離死死地盯着她,聽她一字一句地說完,眼神漸漸暗淡,雙手抱着頭壓抑着哭聲:“你怎麽能不行呢?奶奶——奶奶是因為救你們才得了這個病的啊!這個病還害死了我媽媽,你現在怎麽能告訴我不行——”

庚臾錦緊緊咬住嘴唇,心裏的愧疚無以複加,良久才擠出三個字:“對不起。”

“誰是張素問的家屬?來簽個死亡通知書。”一個護士在等待區招呼了一聲,庚臾錦見張蘊離已近崩潰邊緣,正想起身去簽字,張蘊離卻緊緊握住她的手,又舉起另一只手回答:“我是。”

他站起身時,庚臾錦看着他胡亂在臉上抹了一通,眼淚糊滿全臉,像澆多了水搖搖欲墜的花。

他不發一言走到護士面前,盯着死亡通知書看了很久才簽字,拿筆的手像舉着千斤鐵一樣,很久都擡不起來,落不下去。等護士走後,他垂着頭冷冷地問:“真的沒辦法了?”

雖然自己很想安慰他,但還是說不出謊話。

“對不起。”她只能這樣回答。

張蘊離苦笑仰頭望着天花板,一字一句地說:“最後一次見奶奶,她告訴我等确定自己沒被感染,就要離庚臾家族遠遠地。如果她還在世,只要能救她,我說什麽也不會聽她的話。但是現在她死了,你也救不了她,那我要完成她的遺願了。你走吧,咱們就當沒認識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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