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夢三年

鳴笛聲響起,火車開始悠悠地駛向楓縣。

車窗外是濃濃的黑夜,車廂裏無邊的靜寂。

許冉和幾個剛剛上車的乘客都不自覺地放輕了自己的動作,害怕把陷入沉睡的人吵醒,将心比心,希望他人能在短暫的睡眠中獲得足夠的休息。

有些人沒有買到有座位的票,晚上實在困得不行,有的暫時坐在沒人坐的空座上,有的靠在連接兩個車廂的吸煙區和洗手池旁,有的就直接躺在了過道的地上。

Z市到楓縣只有2個小時,許冉就沒有把行李箱往車廂上面的行李架上放,她也沒那個力氣放上去。

好不容易跨過地上或坐或躺的人,發現自己的座位上也坐着一個睡熟了的中年男人,即便睡着了,仍然能看得見臉上滿滿的疲憊。

自己現在不太困,到楓縣的時間也不久,許冉就沒有叫醒他,回到了車廂門口坐在了自己的行李箱上。

想到剛才佟悅說的話,班長并沒有邀請文科班的那幾個人,也就是說徐冉應該不會出現,那麽她去參加應該也沒有什麽關系。

許冉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她不願意去參加同學聚會,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徐冉。

周林敘一個人,許冉可以淡定面對。周林敘和徐冉兩個人在一起,許冉也可以淡定面對。

她能将對周林敘的感情埋得這麽深,至今沒有一個人發現,現在依然可以騙過所有人,但是她不想那樣,她不想那麽委屈自己。

她的心沒有那麽冷,她也有些想那些老同學了。

有句話說得好,最美好的是大學在高三眼中,最美好的高中在大一眼中。

高中三年發生了那麽多事情,或好或壞,或歡笑或淚水,或羨慕或嫉妒,或明争或暗鬥,或真心實意或虛與委蛇……但是沒有人反對過我們那些年肩并肩的作戰和共同的拼搏。

努力和汗水總是最讓人難忘。

有多少人曾經盼望過早日高考離開這個囚籠般的高三,憧憬過大學美好的新生活,但是終止于高考交完英語試卷後已經人去半空的班級,那一刻我們才發現,我們不是真的想離開這裏。

高中分科後每天都在題海裏奮戰,最長的假期沒有超過10天。高考感覺自己終于解脫了,三個月的假期,誓要把高中三年欠自己的快樂全部補回來,于是我們就沉浸在終于可以肆無忌憚玩手機玩電腦熬夜晚起沒人管的美好歲月裏。

古人有雲,夫為樂,為樂當及時。至于成績如何,過完這半個月再說。

然而卻發現,這種盼望已久的生活過不到一周,就會産生想回班級上學的沖動,想起以往這個時候自己應該是在操場裏跑操,想起那個時候自己應該坐在班裏刷試卷,想起班裏誰誰誰怎樣,誰誰誰又怎樣……

然而想聯系他們,卻驚覺高中呆了三年之久竟然有一大半人的聯系方式都沒有留下。

總想着我們幾乎一天24小時地在一塊兒,想和誰說話直接往他座位那裏一吼馬上就有人應聲,誰料想過會發生這種情況。

然後就是在各種社交軟件裏面各種文藝各種搞笑各種明媚各種感傷,嬉笑怒罵間,追悼往昔歲月不再。

都道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

但是又有誰知少年愁滋味,為說愁來強賦詞。

等終于塵埃落定,從等待成績的煎熬中和填志願的糾結中過去,得知班上的同學即将各奔東西,去往分散于神州大陸全國各地的大學度過接下來的四年生活,再次見面,一時間什麽不愉快什麽矛盾什麽摩擦什麽龃龉……真的是彈指一笑間灰飛煙滅。

因為我們心裏或多或少都明白,有些人,或許就是今生的最後一面。

果不其然,班上積極張羅着辦同學聚會,然而發現高考後才一個月而已,早已物是人非,曾經天天在一起的班級大家庭已經聚不齊了。

人是善變的動物,又是最長情的動物。

或許暫時會忘記,兜兜轉轉,勾勾繞繞,走走停停,卻總是會繞回起點。

進大學後,每個人都會擁有新的生活,探索自己憧憬過的大學校園,适應自己大學生的新鮮身份,認識很多人,遇見很多事,學會很多東西。

人情世故,江湖險惡,社會殘忍,現實冷酷。

這時候,我們又開始無限地追憶我們的曾經,懷念我們的過往,悼念我們的過去,祭奠我們的青春。

高中的那三年是那麽寶貴,記憶中的人兒事兒是多麽清晰,時間抹平了心中最後的一點傷疤,剩下的只有那些美好和純真。

多想回到那三年,再和你們拼一回!

可惜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一個念想成了一輩子的奢望。

許冉嘆了口氣,原來經過歲月的沉澱,有些感情會越變越深。

她曾經竟然天真的以為,她會真的不去想那些老同學,不去想自己的高中生活。

只是徐冉這個坎兒,她至今仍舊有些過不去。

但是随着時間的流逝,一切終究都會過去的不是麽?

就當是上天縱容,大地寵溺,再多給她一些時間吧。

★★★

許冉坐在行李箱上靠着車廂的牆壁晃晃悠悠的,不知道是混沌時候的夢境,還是清醒時候的回憶,腦海裏又浮現起了他們的初相見。

那是安城一高的新生開學典禮。

升旗儀式過後,各年級學生們全部按班級列隊依次站在主席臺下。

臺上的兩個主持人你一句我一句說着主持詞,活躍氣氛的同時,有條不紊地掌握着開學典禮的進程。

只是女主持人說話有些拖音,不嚴重,但是被身邊的男主持人一襯托,就顯得有些技不如人了。

“周林敘好帥啊!”

“普通話還說的那麽标準,就像新聞聯播的主持人一樣!”

“不僅标準,聲音還好聽!”

“聽說他身高一米八以上。”

“他這次中考全市第二名诶,大學霸!”

“他籃球打得也特別好,我上次專門逃課去看了,真的是帥爆了。”

“我可是聽說周林敘脾氣超級好,從來沒見過他發火,有女生問他數學題從來都是耐心溫柔地解答。”

“真羨慕你們21班的女生,能和周林敘一個班好幸福哦。”

“周林敘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完美!”

“對對對,那句話怎麽說來着,周林敘人如其名,如林間和煦的風……”

“還有後半句呢,輕輕拂過,不留痕跡。”

“什麽意思?”

“就是說周林敘這種如春風般和煦的人呢,對誰都很好,換句話說,所有人在他眼裏都一樣。”

“外暖心冷,只可遠觀,不可亵玩焉”

“對對對,不知道有多少女生用盡了十八般武藝,得來的只是一句——”

“我們是學生,要好好學習。”

“那就是說他現在還沒有女朋友喽?”

“你聽話不聽音兒啊,好好學習就是一種委婉的拒絕。”

“是這樣啊,也不知道周林敘這朵鮮花會插在哪堆牛糞上。”

“如果最後跟你在一起了呢?”

“那當然是——做牛糞我也心甘情願。”

……

每次學校開大會都是這樣,上面的領導在或嚴肅或激情澎湃的發言,下面總會有人叽叽喳渣咬耳朵。

許冉在21班,班級號靠後站的位置也靠邊。班上有七十多號人,一個班的隊伍拉的挺長,許冉因為身高原因站得特別靠後。

他們21、22、23幾個實驗班的班主任都在主席臺上坐着,別的普通班的老師也大多在班級最前面站着,大後方只有一兩個老師在巡查,聊天聊得很high的樣子,走不到這邊就轉彎回去了。

所以許冉的周圍一幫犯花癡的女生就不是平常的咬耳朵了,而是堂而皇之光明正大地聊天,甚至隔壁班的都探過頭來隔空喊話。

許冉擡頭看了看主席臺上的男主持人,離這麽遠根本看不清臉,穿得都是學校統一發的校服,只能看到他腳下白的過分的鞋子,也不知道那些女生是怎麽看出來很帥的。不過确實挺高的,有好幾個男老師都比他低一頭。

看過一眼後,許冉就不理旁邊的一群花癡,好好低頭看自己的演講稿,她一會兒要作為新生代表上臺發言。

雖然已經背得差不多了,但是一想到一會要面臨一大堆黑壓壓的人頭脫稿演講,許冉還是有些緊張。

她最不喜歡這種抛頭露面的事情了,以前在楓縣上初中的時候,許冉是“千年老二”,也就從來沒有上臺演講過。

誰知道中考破天荒的考了個全市第一,前幾天突然被通知說要她在新生開學典禮上作為新生代表發言,還要最好脫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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