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阿貝多
“……阿今?”
一個剛剛才熟悉起來的清淡的少年音。
黑發紅眼的小男孩猛然清醒過來,一臉懵地眨了眨眼。
剛才……他好像看見了一個穿着大褲衩中年大叔?他在急急忙忙地擦着些什麽嗎?
阿今有些疑惑。
“……阿今,你聽說過蒙德的首席煉金師阿貝多嗎?”
金發的旅行者空彎下腰,撐着膝蓋對阿今問道。
莫名閃現一瞬的稀薄畫面頓時從腦海中消散,阿今誠實地搖了搖頭:“阿今沒有聽說過。”
他頓了頓,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阿貝多,是很厲害的人,能幫鴨鴨回到原來的身體嗎?”
原本還無精打采癱在小男孩懷裏,後悔自己當時不應該好奇這幾個人說了什麽,而跑出來的達達鴨頓時精神一振,圓溜溜的藍色鴨子眼中放出了犀利的光芒。
……然後在旅行者低頭注意到他之前又飛速消散,繼續僞裝出一副平平無奇普通鴨的模樣。
感謝這小孩總是讓人聽不懂的“今言今語”,感謝他一直沒有念會他的名字,達達鴨頭一次發自內心地謝謝這一點。
要不是這小孩說話總是讓人聽不懂,就在剛剛旅行者問他“鴨鴨是?”的時候,他就該暴露了。現在這種情況的話,他還能僞裝成普通的鴨子躲過一劫。
反正旅行者也只知道有人變成了鴨子,但不知道這個人是誰,只要不讓旅行者知道他是鴨,一切就都還在他的掌控之中。
達達鴨在心中謀劃周詳,再次下定決心要裝出一副普通鴨的樣子,面對旅行者的目光,甚至還發出了一聲“嘎”。
旅行者空果然被達達鴨普通鴨的表現所蒙蔽,很快就移開視線,和阿今介紹起阿貝多的名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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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大名鼎鼎的旅行者,恐怕也不會預料到自己熟悉的朋友竟然有一天會變成這種形态,好像一只寵物鴨一樣在一個小男孩的懷裏出現在他眼前。
而空,在之前和鐘離談話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一些有關阿今的狀況。
什麽力氣很大啦,什麽性格執拗啦,什麽有時會把接觸到的人變成動物啦,還有可能與世界之外的星海有關的力量——除了阿今自己對鐘離說過,不願意告訴除了朋友以外其他人的、可以讓接觸到的生靈聽見自己心聲的能力,以及阿今自己都說不明白的種族身世之外,鐘離将一個合格的監護人應該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空。
空對這個委托的态度則是——
“就當是幫鐘離帶小孩吧。”
派蒙搖晃着手指,心态很好,“反正阿今也很可愛,只是又多了一個旅行的夥伴而已,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吧。”
“沒有這麽簡單。”空搖了搖頭,餘光看到另一邊的小男孩正在角落裏蹲着,按着潔白圓潤的鴨子腦袋嘀嘀咕咕地說着什麽。
根據阿今的邏輯來講,雖然他很高興旅行者一下就找到了可以幫助鴨鴨回到身體、幫助貓貓解決煩惱、順便幫助他掌握力量的人選,但是這件事畢竟關乎到鴨鴨回歸身體,是和他有關的大事。
所以在行動之前,他必須要先通知一下達達鴨,讓他知道這件事才行。
至于語言不通的達達鴨試圖對此進行抗議,表示他聽得懂這幾個人在說什麽,不必再用心聲跟他溝通一遍,這樣的事情,自然就理所當然地被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麽的幾個人——尤其是阿今,給忽略掉了。
“阿今的能力讓我有種莫名的熟悉……也許我曾在星海中見過他。但是旅行的時間太久,我不能确定這種熟悉到底是從何而來,也許只是錯覺也說不定。”
旅行者空沉吟道。
派蒙于是背起雙手:“那你的妹妹呢?她一直和你一起旅行的話,說不定她就能想起來是在什麽時候見過阿今吧。”
旅行者空微微一怔,像是沒有想到自己的妹妹會就這麽突然地被派蒙提起來的樣子。
“你看,”派蒙搖晃着手指,“阿今需要的答案可以問你的妹妹,你在七國旅行的目标也是為了找到妹妹,這樣兩個目标就重合起來了,只要找到你的妹妹,就什麽都不用擔心啦。”
空這才反應過來,派蒙是在安慰他不要為自己想不起來的事情而憂心。
于是盡管聽出這番說辭中有着無數的漏洞——比如熒其實也不一定能記起來阿今究竟是誰,但空還是笑着點了點頭:
“謝謝你,派蒙。”
“不客氣。”派蒙有點小驕傲地叉腰,“這是我作為你的向導,應該做的事啦。”
兩人的話說,另一邊正在今同鴨講的小男孩也結束了對達達鴨的通知,再次抱起達達鴨,回到旅行者和派蒙的身前來。
“我和鴨鴨都準備好了。”
黑發紅眼的小男孩露出堅定的眼神,“我們去找阿貝多吧。”
三人一鴨于是出發,旅行者空帶着他們來到了阿貝多經常在的雪山營地。
然而巧合的是,阿貝多現在并不在這裏,反倒是砂糖,因為來幫忙送實驗報告的緣故,恰好待在營地裏。
“啊,是旅行者。”
薄綠色短發,帽子下藏着同色的獸耳,戴着一副圓圓大眼鏡的煉金術士少女發現了來到這裏的旅行者一行人。
“你們是來找阿貝多老師的嗎?抱歉,他現在恰好不在,應該是去雪山裏找一些研究素材去了,想找他的話恐怕要等一會……”
砂糖将手裏的幾張報告放到桌上,轉過頭來,略顯拘謹的話音在看見頭頂赤紅小龍角,背後甩着略顯虛幻的黑鱗龍尾的阿今時,不由停頓了一下。
“這是……”
“這是阿今,來自……這是砂糖,是阿貝多的煉金助手。”
旅行者空簡單地向兩人各自介紹了對方。
派蒙飄在一旁補充:“也是個很厲害的煉金術士哦。”
“砂糖,好棒!”
黑發紅眼的小男孩頓時開始小海豹鼓掌,毫不吝啬自己贊賞的掌聲和亮晶晶的目光。
原本就很容易害羞的砂糖頓時紅了臉,連連擺手否認:“不不不,我沒那麽厲害啦。真正厲害的,應該是阿貝多老師才對,博古通今、研究出了無數重大的實驗成果,無論研究中遇到什麽阻礙,都能一如既往地堅持下去,恒心不改……”
砂糖慌慌張張地誇了一長串阿貝多,然後驟然打住,失措道:“……抱歉,我是不是又說得太多了。”
“沒關系,”派蒙很自然地安慰道,“就當做替阿今介紹阿貝多了。不像旅行者,明明是在介紹別人,但卻只能說出一句話來,這不是什麽都沒說出來嗎?”
派蒙皺着眉頭叉腰,不高興地看向旅行者空。
空很淡定:“但是我有派蒙在啊。”
“派蒙可不是你的外置發聲器官!”
和旅行者相處許久的派蒙立刻領悟了對方沒有說出來的下半句話,吵鬧着抗議道。
兩人一如既往地又鬧了幾句。
一旁的阿今注意到派蒙和旅行者相處間的默契和熟稔,眼裏不自知地流露出了幾分羨慕來。
砂糖看到了阿今眼中的羨慕。
出于對同樣混雜着異族血脈,有着非人類特征的同伴的共情,她在阿今身邊彎下腰,開口想要對他說些什麽,引開小男孩的注意力。
只是終日沉浸在研究和古籍中的砂糖,一時半會竟然沒能想起什麽适合小孩子聽的童話故事。
在吸引了小男孩的目光,已經不得不說話的情況下,薄綠色短發的少女,只好開口講起了“龍脊雪山”這個名字的起源,那個關于一條名叫“杜林”的龍的故事。
那是一個無法獲準誕生的生命,在它的“母親”的祝福下,驟然降生在了此世之中。
這原本應該是個有着幸福結局的美好故事,然而杜林存在的本身卻對世界而言就是一種災難。
在風神巴巴托斯的護佑下,在東風守護特瓦林的奮戰之下,杜林最終長眠在了雪山之中,身軀化作雪山高大聳立的龍谷,臨死之前,依然不改對世界的愛與寬容。
黑發的小男孩靜靜地聽完了這個關于毒龍杜林的故事,石榴紅的眼中閃爍着不知名的情緒。
一旁早已停止打鬧的旅行者和派蒙也看着阿今,因為小男孩看起來聽得實在是太入神,所以兩人都沒有出聲打斷砂糖的講述。
而砂糖,她娓娓地講完了這個故事,直到末尾的最後的一個音節落下,才終于從歷史古籍的魅力中清醒過來,陡然意識到了不好。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講這種悲傷的故事的……啊,怎麽辦怎麽辦,這下該怎麽辦……”
薄綠色短發的少女手足失措,焦急地看向一聲不吭沉默着的小男孩。
她只是因為小男孩覆蓋着黑鱗的尾巴聯想到了杜林,實在不知道該講什麽的情況下,下意識就把這個故事講了出來。
講完才發現這個故事的結局實在是太悲傷了,萬一小孩子聽完傷心得哭出來了該怎麽辦?都是她的錯……
“砂糖,沒錯啊。”
阿今眨了眨眼,像是剛剛才從故事裏清醒過來一樣,對着薄綠色短發的少女露出了個一點也不勉強的笑,“杜林一點也不悲傷,我很羨慕它,阿今很喜歡這個故事。謝謝你,砂糖。”
砂糖不由露出怔住的表情,下意識道:“你、你喜歡就好……”
一旁的旅行者空輕輕皺起眉頭,若有所思。
營地內的氣氛短暫地沉默了一會,直到外面突然傳來一個清朗冷靜的少年音:
“旅行者?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