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刻痕

此時,在提瓦特大陸上。

旅行者空和派蒙正匆匆忙忙地,在滿大陸尋找能夠修補召喚儀式機關的材料。

“可惡,明明都已經進行到最後一步了,留雲借風真君的機關怎麽壞了呢!”

派蒙跟在旅行者空後面,一邊拖着身後的藍色星星飛快地往前飛,一邊捏着拳頭,恨恨地在對着空氣跺腳。

“畢竟已經是魔神戰争時的遺留物了嘛……”

旅行者空很無奈地笑道,一邊和派蒙說話,一邊趕路的速度也半點不減。

鐘離先生竟然能為這個計劃,想起那麽久之前留雲借風真君制作的機關,也是難為他了。

“但是用的材料還那麽麻煩!”

派蒙再次恨恨跺腳。

她和旅行者空在整個提瓦特大陸跑來跑去,不知道找了多少只在魔神戰争時期大量存在、現在稀少無比的材料,又帶了多少某些已經不存在的原材料的可能替代品回去給留雲借風真君實驗,一個個找出裏面最可能的替代材料。

——如果放在之前,有這麽長的一整天,她和旅行者都不知道能做完多少個委托了!

“畢竟是魔神戰争時期的遺留物了嘛……”

旅行者空無奈地再次重複了這句話。

時隔了那麽久,有些材料已經消失、難以找到,變得珍惜不已或者需要替代材料什麽的,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可惡!”

派蒙只能再次恨恨跺腳。

道理都被空給講完了,距離和鐘離約好的召喚儀式啓動時間也越來越近,雖然很不甘心,但眼下除了快點把材料找齊之外,确實也沒有其他的法子了。

……不對,也許還能再拉個幫手過來?

遠遠的山坡上出現了一個顯眼的深藍色身影,除了發色之外一以貫之的星空藍配色,加上背後那條無比拉風的大鬥篷,讓對方顯得格外顯眼。

派蒙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了對方是誰。

“戴因!”

她眼前一亮,離得老遠就開始往上蹦跶着高高揮手,一邊揮還一邊大聲呼喚。

其目的自然是不必說,單純是想找個可解他們燃眉之急的免費幫手過來罷了。

遠處山坡上的戴因聽見呼喚回過頭來,沒一會,金發的旅行者和派蒙就來到了他的近前。

“看你們今天趕路這麽匆忙,是又接下什麽緊急委托了嗎?”

戴因開口,神情一如既往地從容平靜。

金發的旅行者搖了搖頭。

漂浮在一旁的派蒙于是替他開口,有點苦惱地組織措辭道:“也不能說是緊急委托吧,但是也确實有點緊急……”

“那麽是在緊急處理某些委托的後續?”

戴因再次開口,一語中的。

派蒙立刻高興地拍手:“你是怎麽猜到的,戴因!”

金發的旅行者點點頭,同樣露出幾分好奇的眼神。

“因為在來之前,我就已經收到了一個相關的情報。”

戴因一點關子也沒賣,單刀直入地提出了他的目的,“而這個情報,正是我來這裏找你們的目的。”

金發藍眼的神秘流浪者露出幾分凝重的眼神。

“诶?”

派蒙頓時驚訝地睜大眼睛,十分古怪地繞着戴因觀察了一圈,“你真的是戴因嗎?不會是哪裏的騙騙花冒充的吧,真正的戴因,才不會這麽直接地就說出他的來意!”

白色的小飛行物晃了晃手指,煞有介事地論證道:

“你的僞裝技巧還不到家。如果是真正的戴因的話,他不帶我們去逛幾個地方,讓我們‘眼見為實’,然後再說幾句謎語一樣的話,等我們自己去查資料找解答,就這麽直接告訴我們答案——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的!”

金發的旅行者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悄悄遮住了嘴,低聲地提醒派蒙:

“派蒙,這裏不是龍脊雪山,不會有那種能僞裝成人類的騙騙花的。”

派蒙:“啊、啊?”

“那就是說,這個人是真的戴因了?!”

她驚訝得雙手捂住了嘴巴。

“竟然能讓戴因不賣關子,那事情到底是有多緊急?”

派蒙頓時着急了起來,開始催促起戴因快點說正事,畢竟,“這個緊急事件解決完之後,我們還有另一個緊急事件要解決呢!”

而戴因,到了這個被催促的境地,他賣關子謎語人的特性反而又湧現了上來:“你們所謂的‘另一個緊急事件’,恐怕也不用再特意去解決了。”

他露出意味深長的眼神。

派蒙急急:“為什麽,戴因你快說啊!”

“因為這兩件緊急事件,說到底,其實都是一件事。”

戴因語速不急不緩地道,即便是在派蒙不停的催促下,也依然保持着一個謎語人說謎語時應有的風度,“你的那些朋友們出逃的事情,已經被天上的那群家夥發現了——不出意外的,‘清算’很快就要開始了,而戰場,是在我們觸手不及的‘蛋殼’之外。”

被發現了嗎……

金發的旅行者空露出凝重的眼神,那個早早就與他見過面的“天理的維系者”樣貌立刻閃現在他的腦海中。

“但是,戴因,既然你現在來找我們,那就說明,你是有辦法讓我們到達世界之外的那個戰場的吧。”

旅行者空用陳述的語氣,說出了一個本該用疑問來表達的句子。

戴因低頭看他一眼,忽然微微揚起嘴角:“你說的沒錯,我确實有。”

另一邊,錢芊本人早已下線的游戲世界裏。

在一邊的旅行者空緊張地追趕着時間的時候,這裏的時間卻一動不動地停滞在了原地。

黑發紅眼的小男孩被問得愣在了原地,好一會,才有些倔強地再次開口:“阿今,一個都不想選,不行嗎?”

為什麽一定要許這個願望?

無論是另一個世界的朋友們,還是提瓦特的大家們,他一個都不想離開,想要永永遠遠地和朋友們在一起,這不行嗎?

從頭至尾一直沒有露出身形的“巨人”沉默了一會,漆黑的天幕上于是好一會沒有顯現出新的字跡來。

直到……

‘最、最好還是,選一下吧……這可是,難得的願望啊……’

不知何時脫離了那只白色猛獸的軀殼,幽幽地貼到了阿今耳邊來的幽靈弱聲弱氣地建議道。

‘沒有代價的願望……可是相當,相當少見的……’

“但是巨人先生說這是‘答謝’!”

被逼到牆角的阿今應激式地露出幾分帶着攻擊性的神色,毫不猶豫地反駁,随即聲音又逐漸低了下去,“為什麽明明是‘答謝’……卻會變成這樣子……”

幽靈不知所措地試圖安慰小男孩:‘這也不是大人的錯……事實如此,大人只是想幫你……’

【夠了,傳話不到位的賬還沒找你算。】

漆黑的天幕上冒出這兩個字。

幽靈立刻閉嘴,麻溜地不知道滾到了哪裏去。

然而這一句話之後,天幕上的字又好半天沒有顯現出來。

好像那個站在世界之外的“巨人”其實也不知道這時候該怎麽安慰小孩子,剛剛那一句怒斥只是條件反射的遷怒而已。

好在,阿今不是那麽容易被擊潰的小朋友。

雖然眼睛裏已經有淚花在打轉,但他一個人安靜地站了一會之後,最終還是吸了吸鼻子,試圖像貓貓每次安慰他時那樣,将一切的問題,都從開頭捋起。

“巨人先生,能不能告訴阿今,你是為什麽要給我‘答謝’?”

“巨人”好像生怕阿今再難過一樣,飛快地寫下了這個回答。

【說起來有點複雜,對現在的你來說,應該太難懂了。】

——雖然還是很直接的拒絕就是了。

“那阿今要怎麽做,才能讓你再給阿今一個願望呢?”

黑發紅眼的小男孩仰起腦袋,圓溜溜的紅眼睛裏閃着還沒憋下去的淚光,以及小牛犢一般的倔強。

漆黑的天幕上又再次沉默了好一會。

【沒有辦法,你現在的願望來自于之前的“交換”。這個世界自有其規則,實現願望的力量,本身并不由我掌控。】

“這樣啊……”

黑發紅眼的小男孩再次低下了頭,看起來似乎很是沮喪,不知道正在思考些什麽。

摸不着小男孩心思的“巨人”不由有點着急,不自覺再說多了一點。

【我知道你為什麽不想離開他們,但是,只是孤獨而已。如果只是想要在這漫長的虛無中,找些能夠裝點色彩的事物,無論是什麽都可以的吧,你并不是非他們不可。】

字跡頓了一下,很快換行。

【只是朋友而已,只要你回來我這裏,像你之前聽到的那些人,那樣的朋友,你想要多少都可……】

“不,不是這樣的!”

黑發紅眼的小男孩憤怒地打斷了“巨人”沒寫完的字跡,“朋友就是朋友!無論是提瓦特的朋友,還是阿今還沒見面的朋友,阿今認識了他們,他們也認識了阿今,那他們就是不一樣的!怎麽會像你說的一樣!”

【但是。】

“巨人”很快反駁。

【你只是想證明你的存在而已,我知道的,不需要他們,只要有我,我就能認可你的存在——你存在,并不孤獨。】

黑發紅眼的小男孩頓時如遭雷擊,後退了一步,露出迷茫的眼神。

他……阿今,只是想告訴別人他存在,只是不想要孤獨而已嗎?

【這不是你的過錯,我也知道。虛無太過漫長,生命總想在一些不變的事物上留下刻痕,我們天生就是那塊被刻印的石頭,時間久了,想要出聲告訴別人“我們存在”,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巨人”還在長篇大論。

【你費盡心思,想要在他們的記憶中留下刻痕,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裏。但你其實不用這樣,我就在這裏,我會記得你,你會永遠在我這裏存在。這是更簡單的方法不是嗎,為什麽一定要将自身的映證,寄托在那些易變的生命上呢?】

常理來講,這樣的表白放在一般情況下,應該是段很讓人感動的肺腑之言。

即便其中的某些用詞有點直白,但也勉強可以看做是說話人的直率,被歸類到無傷大雅的範圍裏。

但是現在不是一般情況。

剛剛才忽然意識到自己究竟為什麽那麽渴望朋友的阿今,看不到其中指不定表達的人自己都沒能意識到的“我想和你做朋友”的潛臺詞。

他只能聽到其中的直白,好像一字一句都在譴責他:“你為什麽不真誠地對待你的朋友?難道你只是個騙子,欺騙了他們,心裏其實并不把他們當做朋友嗎?”

黑發紅眼的小男孩不由捂住了耳朵,不堪其擾地蹲下,蜷縮了起來。

“阿今,沒有……我不是,騙子……”

一個細微的聲響滾落到了地上。

是那枚一直被阿今攥在手裏的黃水晶,那上面現在已經印上了很多個印記,顏色也從澄黃變得斑斓五彩,十分熱鬧。

而此時,這枚黃水晶正在微微顫動。

不是裏面的力量發生了什麽混亂,而是地面在震。

“轟隆隆隆……咔嚓。”

地面的震動的聲響由小及大,終于達到了一個讓人無法忽視的峰值。

而整個世界的停滞的時間,也在這一刻,發出了玻破裂一般令人牙酸的聲響。

凝滞的時間,碎了。

‘大人……情況看起來有點不妙……您剛剛是不是說錯了什麽話?’

幽靈的聲音低低弱弱地響起。

回應他的是沉默。

【我只是,說了心裏話而已。】

‘都告訴過您有話讓我來說,不要随便自己開口了……您到現在還沒長教訓嗎……’

即便是幽靈,此時的聲音裏都不免帶上了幾分無奈。

【……我以後知道了。】

‘這個攤子,您還收得回去嗎……’

【應該吧……如果他不失控得太厲害的話。】

這邊主仆兩個還在自我反省。

那邊,被定格住許久了的一衆毛絨絨們,到了此時,才終于脫離出了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做不了的狀态。

“嘎?!”剛剛那一瞬間,發生了什麽?

忽然就變回去了的達達鴨震驚地舉起兩只翅膀,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打到一半就又變回了鴨子。

“啾。”

同樣突然變了回去的魈小鳥露出凝重的眼神,看向了漆黑的天幕。

大地在不斷地搖撼,不等一些毛絨絨弄明白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地面就突然一個傾斜。

唯一一個用兩只腳蹼站立,舉着的翅膀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達達鴨一下沒站穩,立刻變成了只雪白的滾地葫蘆,骨碌碌撞上了那顆之前藏過他們的樹幹。

“汪?”阿今呢?

胡桃小狗眼神認真地皺起眉頭。

幾只毛絨絨齊齊擡頭。

在那塊被無形的刀刃劃得支零破碎的漆黑天幕上,正高懸着一輪黑霧與紅焰交錯的、漆黑而無定形的霧狀的“太陽”。

烈烈舞動着的火焰在漆黑的霧狀表面,彙聚成了兩條紅色的線。

“太陽”睜開了眼睛。

所有生物都聽到了一個童聲低低的呢喃。

“阿今,不是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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