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記憶
這場好像玩笑一樣，突如其來的“阿今”争奪戰，最終結束得也很突然。
至于它為什麽結束……
“都說什麽呢！撫養權這種東西，即便有也應該是我的吧！”
白發藍眼的小男孩對一群毛絨絨們怒目而視。
衆毛絨絨的目光于是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原本似乎歡樂起來的氛圍，又悄悄地沉凝了下去。
白發藍眼的地球意識被突然轉變的氛圍吓了一下，神情也不由跟着變幻，露出一副“我說錯什麽話了嗎”的表情。
——雖然很快就又自己強撐着變成了一副色厲內荏的樣子。
而這時，貝貝狗目光微沉，也開了口：“汪……”
阿今，真的失憶了嗎？
什麽都不知道的紅眼睛黑霧團子在地球意識的手中彈了彈，露出一臉無辜的懵懂表情。
‘嘶……’
他輕輕地叫了一聲。
沒人能聽懂他說了什麽。
衆毛絨絨于是理所當然地擡起頭，看向了似乎能聽得懂他們說話的地球意識。
地球意識：“……看我幹嗎？我也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啊！”
達達鴨不由露出了懷疑的眼神。
“嘎？”
你不是說是那小孩的弟弟嗎？怎麽連他說什麽也聽不懂？
白發藍眼的地球意識被戳中痛點，頓時惱羞成怒：“都說了，我是在他離開地球之後才誕生的啊！我連我哥說話都沒聽過，怎麽會知道他到底在說什麽——說到底，這都得怪你們啊！”
這句話裏包含了太多信息。
達達鴨重點了這小孩也是第一次聽他哥說話的信息，一時不由對其露出了憐憫的眼神。
這個眼神再次戳中了地球意識那岌岌可危的自尊心，他頓時惱怒得更厲害了：“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
而其他毛絨絨，比如貝貝狗，他關注的重點則在于——
“汪？”你是在阿今離開那裏之後才誕生的？
他露出若有所思的眼神。
“是啊！所以我才說我們是從同一個地方誕生的兄弟啊！”
餘怒未消的地球意識轉過頭來，即便對着貝貝狗，語氣也依然很沖。
“喵。”所以，你的誕生，其實是建立在阿今離開那個地方的基礎上的。
盧貓貓微微眯起貓瞳，終于找到了這一切的真相。
為什麽這個世界意識會對阿今那麽在意，他為什麽要為阿今交換那三個願望，又為什麽那麽執着于要帶他回去——這所有的答案只有一個。
因為他愧疚。
白發藍眼的地球意識卡住了。
他的怒氣還殘留在臉上，眼睛卻露出了帶着幾分茫然的神色，像是最大的秘密忽然被揭露一樣，一時不知道該做出什麽樣的反應。
好一會，他才低聲地開了口，聲音也再不複從前的高傲。
“是……我欠了他很多——世界的規則就是這樣的，一個世界不可能同時孕育兩個意識。如果不是他做出了離開的選擇，最終誕生的，會是他，而不是我。”
“而且，他留下的那些力量，如果不是它們，我也不會這麽快就能長成現在這副獨當一面的樣子。也許現在還在懵懵懂懂，最後因為在渾噩中跟不上世界的發展，像很多之前的那些意識一樣，再次悄無聲息地湮滅掉。”
白發藍眼的地球意識垂着眼睛，表現出了自出場以來，少有的平靜和悲傷，只不過很快，他就話鋒一轉，再次表現出了阿今的狂熱擁護者的姿态。
“所以阿今，他可以說是我的哥哥，也可以說是我的老師。我做這些都是為了幫他！我不能再看着他為了這些，這些原本不該出現在他生命的煩惱而痛苦！”
白發藍眼的地球意識語氣激烈地道。
“喵。”因為那會讓你覺得，這一切都是由你造成的。
然而盧貓貓早已看破一切，平靜地揭露出了地球意識的真實心态。
“那又……”那又怎樣！
“那樣的話，你是否考慮過這孩子自己的選擇？”
貓貓龍按着黃水晶，眸色平靜地開了口。
白發藍眼的地球意識再次被問住了。
“我、我……”
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反駁。
“不過，我們幾人一同與你辯論，你也許會覺得我們是在以多欺少。唔……考慮到你誕生的時間，也許還有以大欺小的嫌疑。”
貓貓龍微微沉吟，露出了帶着點調侃的微微笑意。
“我一點也不小！我的世界已經存在數萬年了！”
白發藍眼的地球意識漲紅了臉，露出羞惱的神情。
貓貓龍微微一笑，移開了視線，很照顧小孩心情地，并沒有指出“但那是你的世界，并非是你”之類的事實，而是将禮讓的風度貫徹到了底，繼續之前的話道：
“所以，倒不如讓阿今這孩子自己來開口吧。”
“嘎？”那小孩現在說話不是沒人聽得懂嗎？
達達鴨不由發出疑問。
“自然有辦法。”
貓貓龍從容地道。
話音剛落，爪子下的黃水晶就光芒一閃，落到了還在地球意識手裏彈彈彈的黑霧團子面前。
黑霧團子：？
他好奇地圍着那塊黃水晶左右看了看。
溫迪貓貓見狀，立刻委屈地大喵起來：“喵，喵喵喵、啊嚏！”
他的話又沒說完，就被噴嚏給打斷了。
不過在場的其餘毛絨絨大概都能明白他的意思，因為他們此刻的想法也差不多。
——原來那個黃水晶，是可以給別人用的嗎？那他們之前花樣百出，那麽辛苦地試圖交流，到底是為了什麽！
而貓貓龍對此并不做解釋，只是像什麽也沒聽到一樣，目光直視前方，端莊地蹲坐在草地上。
只差在面前再擺一杯裝傻必備的熱茶了。
衆毛絨絨的目光譴責沒能起到作用，于是只好轉而放到了紅眼睛的黑霧團子上，只等着他用這枚黃水晶來說出點什麽。
于是在衆毛絨絨加一個地球意識的注視下，紅眼睛的黑霧團子終于結束了他對黃水晶好奇的觀察，“嘩”一下翻開其中焰紅的內裏，将那枚黃水晶給吞了下去。
吞了下去。
吞了下去……
吞了？！
一群毛絨絨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白發藍眼的地球意識更是立刻焦急地抓起了手裏的黑霧團子，兩手掐着他的不知道哪個部位，将他倒轉在空中瘋狂搖晃，試圖把那枚黃水晶給晃出來。
“你怎麽能随便吃這種東西！這都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萬一吃出問題了該怎麽辦！”
白發藍眼的小男孩大聲地吶喊，操心不已地看着比他大了三百來歲的哥哥。
“不知道從哪裏來的東西”的制造者·貓貓龍：……
罷了，小孩子總是心直口快，率真一點也不是壞事。
而地球意識比他大了三百來歲的哥哥被他倒轉着抓在手裏，卻只是睜着一雙圓溜溜的紅色大眼睛，無辜地望着他，輕飄飄的霧氣身體随着他動作晃來晃去，看起來頗有彈性。
然後，好一會，用他沒有嘴的霧氣身體打了個小小的飽嗝。
地球意識頓時搖晃得更加瘋狂了。
“啊啊啊，你給我吐出來啊！”
紅眼睛的黑霧團子的眼神這下終于不無辜了，他的眼睛裏冒出了暈乎乎的神情，過了一會，才像是終于受不了了一樣，整個圓圓的霧氣身體逐漸軟了下來。
然後像是一團沒有形狀的流體一樣，軟趴趴地，順應着重力，從地球意識的手裏滑落了下來。
掉在草地上，輕飄飄地彈了彈。
空氣一時安靜。
掉在地上的黑霧團子暈暈乎乎了好一會，然後才睜開眼，滿臉迷茫地開了口：
“……阿今，怎麽在這裏？”
衆毛絨絨：！！！
“喵！/汪！/嘎！/啾！”
動物們的叫聲一時此起彼伏。
事情峰回路轉，一群毛絨絨都在七嘴八舌，問的幾乎是同一個問題——
“阿今，你還記得我們嗎？”
阿今迷茫地眨了眨眼，面對這一群毛絨絨的叫聲，露出了懵逼的眼神：
“……大家，在說什麽？”
哦對，他聽不懂他們現在在說什麽。
衆毛絨絨這才意識到這一點。
氣氛一時略顯尴尬的安靜了下來。
白發藍眼的地球意識就在這時開口：“他們問你，是不是還記得什麽。”
他的眼神有點複雜，像是在遺憾阿今不能跟他回去了，又像是在慶幸阿今終究還是沒有失去更多的東西。
“阿今，記得什麽？”
紅眼睛的黑霧團子努力地回憶了一下，“貓貓、小鳥先生、鴨鴨、阿貝多……除了這之前的事情，阿今應該都記得才對。”
他自我肯定地點了點……彈了彈身體。
然後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忽然變成了這種團子的樣子。
“咦？阿今什麽時候……”
他有點迷惑道，然而群毛絨絨整齊而響亮的松了口氣的聲音卻打斷了他的思緒。
紅眼睛的黑霧團子立刻轉移了注意力，眼裏的疑惑頓時更加濃厚了：“為什麽，你們都要呼氣？是發生了什麽……”
他的聲音變低了一點，似乎陷入了短暫的思考。
安靜的幾秒，短暫的思考過後，紅眼睛的黑霧團子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阿今知道了！你們在幫溫迪吹走貓毛！”
衆毛絨絨：不、他們不是……
“沒關系，阿今可以一起幫忙！”
紅眼睛的黑霧團子露出自信的眼神，做出了好像要吸氣的準備動作。
阿今還是那個阿今啊……
衆毛絨絨不由在心裏同時想到，露出了會心一笑的表情。
只有對于他們這個種族更加了解的地球意識，他隐約察覺到哪裏有點不對勁地皺起了眉毛。
還沒來得及開口說點什麽，一陣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大風就刮了起來。
所有毛絨絨的笑容頓時都僵在了臉上。
而那陣大風的罪魁禍首，靠着吸氣把自己撐成了一人高的大黑霧“團子”，眨了眨那雙等比放大後顯得更加忽閃忽閃的紅眼睛，輕飄飄地彈着轉過身，轉向了背對衆毛絨絨的另一邊。
“呼呼——”
又是一陣能把人臉皮都刮掉的大風肆虐而過，慘遭摧殘的無辜小草和大樹凋零地垂下了腦袋，在大風中幸存的灌木孤零零地支着幾根樹杈子，黃澄澄的樹莓們掉了一地。
吹出了肚子裏的空氣，重又恢複成小小一只團子狀态的阿今彈彈地轉過身來，在一衆表情慘淡的毛絨絨面前，發出了歡快的童聲：
“只要這樣再吹幾次，溫迪就肯定不會再因為貓毛打噴嚏了！”
衆毛絨絨立刻精神為之一振。
“喵！/啾？/汪！/嘎！”
不不不，這就不用了！
我們不如，還是來聊聊你記憶的事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