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冤家路窄再相遇
沈覓本想着從青州回來便回家去,還有幾天過年,本是阖家團聚的時候自己和阿遠在這裏總不大好。
誰料計劃不如變化快,這一鬧,此時走倒是不合适了。
救的那人究竟是個什麽身份,沈覓沒問,也沒打算知道,有很多事情不能好奇,知道多了反倒不如不知道。
他說他叫‘澤’,也未必吧。
人在江湖很多的不由己,這年頭,能好好活着實屬不易,善意的謊言她可以體諒,左右沒那麽大的好奇心。
只是......
不知道會不會追究到自己身上,若是牽扯到了自己,那阿遠怎麽辦?阿爹怎麽辦?
但願李郡守能把李仲賢平安帶回來。
與郡守府的愁雲慘淡相反,太守府一片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黃太守很高興,不為別的,就為家裏供奉着窦憲這尊活菩薩。
菩薩笑一笑,太守十年少。
活菩薩說了,李仲賢通匪入獄的事要大肆宣揚,誰來看望都要事先報備,若是抓住那“匪”便是大功一件。
窦憲抓的匪就是魏其侯窦嬰要的匪,也是太後要的匪,可不能半點馬虎,所以李郡守怎麽可能把李仲賢帶回家?
還留着做餌呢。
不過看在李郡守多年恭敬且甚是“孝敬”的份兒上,黃太守給李仲賢收拾了個單間,且好吃好喝的待着。
成一禀報這些的時候窦憲正處理加急來的公文,筆稍稍停頓了一下,問道:“李仲賢還是那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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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成一回道,“主上,要不要使點手段?”
“他那樣的小白臉能知道些什麽,能當好餌便是有些用處了,長得倒是不錯,細皮嫩肉的打壞了可惜,餓他幾天再說。”
李仲賢昨日入獄,窦憲當即安排人審問他所知道的事情,問來問去,無非那幾句話:幾個月前去長安時相識于一家酒樓,至于出身、住所什麽的一無所知,除了名字‘鶴’。
鶴?他咋不是鳥?
窦憲沒指望從李仲賢這裏扒拉出什麽令人驚喜的線索,不是李仲賢不說實話,而是李仲賢知道的也未必是真的,就連名字也如此。
若是那人死了便罷了,若是活着就得有人治傷,那幾日全青州城和周圍郡縣的醫館都嚴密監視,卻一無所獲,最大的可能便是那與郡守府私交甚好的沈家姑娘了。
其實這名字也确實是李仲賢瞎編的,生于官宦之家雖沒有見識過驚險的場面,但聽來的總是不少,比如“坦白從嚴,抗拒從寬”的道理。此時忐忑不安的李仲賢并不知道自己的腸胃要受些苦了,只盤算着如何混淆過去,莫要陷了自己還拖累了沈覓。
眼看着還有三天就是過年,郡守府的郎君還在太守府的牢獄裏待着,這年可沒法過了。
李郡守背負着全郡守府的期望前往太守府,可惜沒能把兒子帶回來,只能日日借酒消愁。
李夫人已經從坐着哭變成躺着哭,女兒的嫁妝徹底扔一邊了。
至于翟氏原來便是躺着哭,現下還是躺着哭,身子骨一日比一日弱下去。
實心眼的李大姑娘也是愁雲滿面,想着既然不能把兄長帶回來,那麽替阿覓謀劃謀劃終身大事也好啊,是留在郡守府嫁給兄長好還是跟着自己去鎮北将軍府......
不過,似乎阿覓都不樂意。
翟氏實在有些不争氣,原本身子弱,如今思慮過甚晝夜難眠,連飯都吃不下幾口,沈覓看着幹着急,誰也不能代替翟氏吃飯睡覺生孩子不是?
而此時的窦憲正躺在美人榻上欣賞舞姬新編的“美人辭”,喝着黃太守獻上來的“仙人醉”,幾個千挑萬選的美人喂水果的喂水果,捶腿的捶腿,捏胳膊的捏胳膊。
不必看父親那張板着的冬瓜臉,也不必擔心太後随時拉他去相看哪家的貴女,還有黃覺這般殷勤的侍奉。
實在是頗好,頗妙。
美人的小手一下一下捶着腿,不輕不重,頗有韻律,窦憲看向那美人,嗯......長得不錯,一個桃花眼掃過去,那美人頓時心領神會,嬌笑着主動貼身靠上來魚水一番。
活動完筋骨的窦憲穿上衣衫,對着身旁幾個衣衫不整的美人擺擺手。
美人們訓練有素,快速穿好衣衫,将室內收拾整潔,這才退身下去。
“如何?”窦憲冷不丁的問道。
成一從屋梁上飛身下來,躬身道:“屬下剛剛得到消息,一個長相頗似畫像中的人曾出現在城門口,屬下已派人追蹤了。”
那畫像是李仲賢昨日畫的,自小養尊處優的李仲賢哪裏受過饑餓的苦,餓的身形憔悴,渾身無力,筆都快握不住了,畫那副像也是哆哆嗦嗦的。
“派人跟緊了,小心那人使詐,郡守府可有異動?”
“郡守府屬下安排了成四和成七看着,那郡守自上次見過黃太守之後便日日酗酒,幾乎不省人事,也沒什麽異動。”
“沒了?”
成一瞄了主子一眼,道:“郡守夫人已病倒在榻,李仲賢之妻翟氏也病倒在塌,懷孕七月有餘,情況不大好,其餘下人們倒也安分。”
窦憲瞥了成一一眼,“繼續?”
“其餘閑雜人等還有沈姑娘和沈遠。”
窦憲看了看天,不,是屋頂。
“春園要換管家了......”
成一一個哆嗦,“禀報主上,屬下得到一則消息,願意将功贖罪,只求不要去管理春園,那李仲玉有一日晚上在屋裏撕梅花花瓣,一邊撕一邊念‘當二嫂嫂’,‘與我進将軍府’,最後說‘阿覓可是想要招婿的’。”
窦憲嘴角揚起一抹笑意,“青州果然人傑地靈,出落的女子也甚有靈氣,還未及笄便有這般多的去處,甚好很好,去告訴黃覺,就說我這幾日日夜處理公務,疲勞過度,心疾又犯了,煩他找個好大夫。”
黃太守正在大廳裏煩的轉來轉去,旁邊跪着的是正妻和妾室,兩人一路打着進來跪下便哭啼啼的。
這妾室是哪一房他已記不清,哭了半天黃太守才算是聽明白,這是十一女黃莺的親娘,十一女自從上次祭祀禮回來後交于太守夫人親自教導,可如今黃莺得了風寒,已是兩日水米不進,太守夫人卻不請大夫,連管都不管。
太守夫人也連哭帶喊冤,說自己自打接受了這差事,請了青州最有名的歌舞名師來教導十一女,可十一女很是嬌橫,竟然不服從管教,還絕食反抗自己,哭到最後還對着黃太守大喊了一句:“不服從我的管教就是打您的臉吶!”
黃太守忙拿手悟了自己的胖臉,捧着顫悠悠的肥肉,怒道:“這等不孝女死了也罷。”一擡頭看見走進來的成一,忙換上一副笑臉,聽成一說窦憲心疾犯了,趕緊讓管家去請城裏的神醫孫過來。
成一看着黃太守,暗道這人平日裏聰明怎麽今日糊塗了,十有八九是被這妻妾鬧騰的,可見主上那春園不是什麽人都能管理的。
管家領了命,成一在一旁提醒黃太守,“管家且慢行,黃太守恕在下直言,我家主上的心疾已有多年,也瞧了許多大夫,主上說......那沈家小先生醫術高明,藥到病除。”
黃太守立時醍醐灌頂,拍了拍大腦門兒,對着成一拱手笑道:“多謝大人提醒,老夫今日糊塗了,糊塗了,”看着管家還立在一旁,打了個眼色,“還不快去請沈家小先生過來,快去,要府裏最快的馬車。”
那管家麻溜溜的親自趕往北海郡沈家,誰知跑了個空,得知沈覓在郡守府,又驅車趕往郡守府。
沈覓剛給翟氏施完針,聽到婢子來報,說李郡守在大堂有事相告。待見了李郡守才知道,是太守府管家親自驅車前來,說十一女病了,請自己看去看診。
李郡守昨日前往太守府吃了閉門羹,此時李郡守兩眼通紅一臉愁容的看着自己,沈覓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對着李郡守一施禮,“伯父放心,阿覓前去太守府定會打探消息。”
李郡守終是忍不住落下兩行淚,塞給了沈覓一沓子銀票,“拜托你了,能為仲賢打點一頓好些的飯食也是好的,只盼着他能少受些委屈。”
沈覓将銀票收好,鄭重的點了點頭。
孩子是父母的心頭寶,動物尚且如此,何況人。
沈覓沒想到這麽快便與窦憲再次見面,還是在太守府。
簡直是天不遂人願。
沈覓見到黃太守身旁的成一時便覺得有些眼熟,似是哪裏見過,偷偷瞄了幾眼卻沒想起來。
成一帶着沈覓走向太守府一隅,繞過荷花池和假山,穿過一片梅林,隐隐看見前面有個小院落。
沈覓心裏卻覺得奇怪,這十一姑娘是庶出,又沒出閣,怎麽會有男護衛?
何況這路也不像是去後院的路。
想問問這面熟的護衛,可人家步子太快,沈覓跟在後面一路小跑,生怕跟丢了,哪裏顧得上問清楚。
好不容易到了院門口,沈覓一把拉住那護衛的衣袖,氣喘籲籲的道:“你走的這般快,我哪裏跟得上,這一路快跑斷氣了,十一姑娘怎麽住在外院,你—”
成一低着頭沒動,也不做聲。
沈覓正奇怪,一擡頭卻看到院中梅花樹下有一名男子,身着黑色大氅背身而立,披在身後的長發用一枚虎睛玉束起,那虎睛玉似野獸的眼睛,在陽光下折射的光芒奪目冰冷。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有人要搞事情了~
天下搞事哪家強,青州府裏窦小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