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沈覓為母醫毒瘡
窦憲還在滿城大肆搜尋, 無奈之下,沈覓以“洛陽沈思清”之名入得宮門。
思清是剛到青州那年阿爹贈的字,通常女子十六歲及芨才有字,不過沈父向來不拘俗禮,覺得時候适宜便為贈了女兒“思清”二字。
沈覓曾問為何是思清,有何來意, 沈父只笑而不答。
管登記名字的老宦官打量了幾眼, 許是眼前的小郎君長得好看, 老宦官态度特別可親, 笑眯眯地吩咐身旁的小宦官将沈覓領至椒房殿的偏殿。
小宦官一路谄笑的問這問那,沈覓一一作答。
看沈覓長得清秀,性子和善, 不似前幾個大夫那麽孤傲,小宦官也多了幾句嘴, “宮裏進來了十九位名醫, 你是第二十位, 有自己來的, 也有各地州郡推薦來的,郎君年紀輕輕,福澤深厚, 若是治好了皇後,那可是前途無量啊。”
前途無量?把王皇後醫好,把弟弟救出來,這才要緊的。
沈覓笑笑, 掏出塊銀子塞給小宦官,“可知皇後什麽病?”
小宦官沒有推讓,熟練的将銀子滑進衣袖,小聲道:“仆也不是很清楚,只在殿外聽幾個太醫談起,好像是瘡。”
瘡?
沈覓道了聲謝。
隔着老遠便聽到偏殿一片嘈雜,想來是對論斷争論不休。
小宦官袖口掩嘴,低聲道:“沈大夫多多包涵,太子嫌他們拿不出主意,一生氣便下令撤掉坐墊,因此只能都站着了。”
站着?沈覓莞爾。
偏殿很大,裏面站了好幾堆兒,光身着官服的太醫就不下二十人。
小宦官在店門口唱到:“洛陽名醫沈思清入殿——”
喧鬧停頓片刻,衆人打量了沈覓幾眼,許是進來的少年太過年輕,衆人滿是不屑.不過須臾,殿內再度嘈雜一片。
沈覓倒也不在意,圍着殿內轉了一圈,聽着七嘴八舌的議論,心裏大體有了眉目。
太後的确是得了瘡,可是瘡有好多種,太醫和這些各地來的大夫誰都沒見過,僅僅是通過皇後身邊的醫婆描述症狀來診斷。
畢竟皇後的鳳體可不是輕易能看的,連診脈還得懸根絲線不是?沈覓不合時宜的想起了給皇帝診脈的孫悟空。
這便難了!
“望、聞、問、切”缺一不可,這是基本要領,單憑描述誰敢輕易下藥?
那可是大漢的國母,皇上家的那口子!
太醫是個高危行業,自古以來,太醫被滿門抄斬的不在少數,自然謹慎再謹慎。
吵吵的耳朵疼,沈覓見門口的宦官沒有阻攔的意思,便走到長廊透透氣。
一列宮女端着托盤走來,最前面的宮女端着藥鍋,裏面還冒着絲絲熱氣。宮裏原本男人就少,再加上殿內大夫大多年過半百,沈覓這等面貌清秀的少年便格外引人注目。
小宮女們面含春/意的偷瞄沈覓,你一言我一嘴的不知低語什麽,嬉笑着從沈覓旁邊飄過,留下春波一片。
空氣中飄過湯藥的餘味,沈覓細細辨別着藥草。是溫補之藥,還加了清熱解毒的急解索與敗火草。
沈覓踱着步子,暗暗琢磨着皇後的病情。
前陣子梁王和窦家聯姻,對太子十分不利,緊接着瘟疫乍起,災民抗議,将矛頭指向太子,屢次傳出“廢太子”之音,王皇後定然又急又怒,難免肝郁氣滞,濕熱毒盛。
如今梁王已死,瘟疫之事亦告一段落,精神松懈之時體內聚集的邪火攻心而上,由此引發毒瘡。
且不說這時候醫療水平低下,就算幾千年後水平高了,也得親眼看過症狀才好對症下藥不是?
只是如何能夠近身為皇後看診呢?
椒房殿內還有一人心急如焚,母親已經五日未眠,只因疼痛所致,這群太醫平日裏自诩本領過人,可誰也開不出有效的方子。瘟疫之事不如一個民間大夫,皇後得了毒瘡也束手無策,太子劉徹覺得撤了坐墊是輕的,無用之人就不該幹吃皇糧。
帳內又是一陣壓抑的□□聲,太子聽了難過不已,恨不得自己躺在那裏替母親受罪,母親外柔內剛,性子堅毅,若不是疼的厲害,斷斷不會這般。
有太醫的論斷是“火蛇瘡”,又有太醫說是別的毒瘡,這幾日來的各地名醫也各有各的說法,偏偏毒瘡皆長在身上,太醫不得近身,單憑醫婆口述症狀來診斷,也确實難免有偏差。
帳內又是一陣□□,太子的心揪的生疼,“阿路,去偏殿傳令,獻得良方者有重賞,治愈皇後者加官進爵,膽敢濫竽充數者,殺無赦!”
宦官阿路不過十五六歲,比太子大那麽一丁點兒,在太子身邊侍候多年,頗得信任,聽太子下令忙小跑着前往偏殿傳旨。
偏殿裏終于靜了聲,你看看我,我看看他,誰也不願意被當做濫竽充數的,可誰也不敢擲地有聲的說——用我的方子,保你立馬就好吃嘛嘛香。
一旦治不好皇後,搞不好小命就交待在這裏啦!
幾名太醫上前寫了方子交給阿路,緊接着,幾名民間大夫也寫了方子。
沈覓上前拱手行禮,“敢問小公公,在下沈思清,剛來不久,未曾給皇後診過脈,如何寫得方子?”
沈覓年紀輕輕,面相又好,阿路看的一呆,只覺得眼前這郎君像誰,卻又一時想不起來。雖然想不起來,可面對這樣儒雅有禮的少年郎總是多一分好感的。
“一個時辰前,太醫和各地而來的大夫已經前去聽過診。”
“聽診?”
“正是,太醫令孫大人親自把脈,醫婆敘說症狀,郎君可是錯過了。”
看來是錯過了,沈覓一思量,寫了幾個字,将布帛折好,又在上面畫了一朵蘭花,雙手交給阿路,輕聲道:“還請公公将此方轉交殿內貴人,思清在此謝過。”
阿路接過方子,倒也沒拆開看,心道這人長得好看,行事過于冒失,一旦方子有誤,可憐小命難保。
統共收了十二張方子,太子命令這獻方子的十二人留下,其餘人等該幹嘛幹嘛去。
太子命阿路将方子交給太醫令,阿路卻不知怎的,将一張折好的藥方落在了地上,正好被太子看見。
“毛手毛腳的,這張方子怎麽還折着?”
阿路上前打着哈哈,“殿下,這名郎君适才不曾趕上聽診,只是讓仆将此交于殿下。”
太子原本以為是鄉野村民的把戲,正待不耐煩,卻見阿路将布帛翻過,一朵幽幽蘭花出現在眼前。
惟妙惟肖,典雅高潔。
“倒是個有意思的,拿過來。”
太子将其打開,眸中閃過一抹異色,随即合上。
“宣沈思清進殿,阿照留下,其餘人等暫且退下。”
阿照是皇後身邊的女官,二十六七歲,陪伴皇後多年,頗得信任,太子并不避諱她。
偏殿內衆人見沈覓單獨被宣進殿,亦是好奇,私底下小聲猜測着沈覓的下場,畢竟年紀太輕,且連聽診都沒趕上。
沈覓随着阿路進殿,見一少年端坐在殿中,濃眉劍目,面含英氣,氣質沉穩,年紀不大卻是少年老成。
沈覓規規矩矩行了禮,待太子賜了座,才跪坐在一旁。
“膽子真大,太後命窦将軍滿城抓你,你還敢進得宮來。”
沈覓輕聲道:“民女得罪太後,實非本心所願,還請太子殿下恕罪。”
劉徹閃過笑意,把玩着手中的布帛,上面哪有什麽藥方,只有一行字——青州沈思清,求見太子殿下。
下筆有力,風骨盡顯,由字可及人。這樣的好字本就讓人印象深刻,與張買獻上來的藥方字跡一般無二。
“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解孤之圍,你何罪之有?是孤要謝你。”
“民女不敢,殿下洪福齊天,自能化解危難。”
沈覓這話沒有奉承的意思,眼前這位可不是洪福齊天麽?
太子笑笑,“你如今時時有性命之憂,卻冒險進得宮來,除了為皇後診病,是否還有求于孤?”
沈覓點頭,“是,民女有事求太子殿下。”
阿照過來奉茶,沈覓謝過。
看沈覓行事大方有度,書香之氣中帶着江湖兒女的爽利勁兒,尤其那雙眸子,似一股清泉流淌,甚有靈氣,不知怎的,劉徹心裏信她。
宮廷裏看慣了種種陰詭之事,乍一見到她心裏竟暖暖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讓劉徹感到說不出的親近,這種感覺極少有,一時多看了她幾眼。
“若是沒猜錯,你所求之事應是張遠。”
沈覓擡頭,看着面前的少年,對他知曉此事并不感到意外。
劉徹走上前,扶她起身,“先去為皇後診病吧,阿照,帶沈姑娘過去。”
太子看着沈覓的背影,低首将布帛折好。最早知道沈覓這個名字是和解毒丸方子一起,瘟疫之事非同小可,太子十分謹慎,火速派人前往青州打探,意外得知沈覓竟然是沈鴻先生之女,年紀輕輕醫術絕豔,口碑甚好,甚至有些神乎其神,傳說她是什麽來着——
哦,對了,狐大仙!
于此同時,安排服用解毒丸試藥的人明顯有了起色,太子這才放了心,下令大量趕制解毒丸。說到解毒丸配方,太醫令孫及也拍手叫好,只說民間有技藝出衆的匠人,得知沈覓乃一年輕女子時亦深感訝然。
阿照揭開帳子一角,将皇後的手腕輕輕放在絲綢縫制的軟墊上,聲音和軟,“娘娘且忍一忍,沈姑娘為娘娘把脈。”
帳內傳出一兩聲壓抑的□□,算是應了。
阿照将一塊白色緞子蓋在皇後手腕上,“沈姑娘,可以診脈了。”
玉指纖細,柔若無骨,白嫩的仿佛可以掐出水來。
沈覓心裏閃過一陣小惆悵,當初,為何離開父親,果真是為了榮華麽?
轉念一想,人各有志,自己和父親不是活的好好的麽?閑雲野鶴,樂得自由自在,就算身在皇宮母儀天下,也未必時時快樂。
細細的診過脈,弦滑相兼,肝膽熱盛。
沈覓對着阿照微微一笑,禮貌的問道:“敢問這位姐姐,皇後娘娘是否總是覺得口渴,心悶,不思飲食?”
“正是,娘娘疼痛難忍,已有幾日不曾安眠,原本吃的便少,如此一來更是食不下咽。”
“能否掀開帳子讓我看看皇後娘娘?”
“這——沈姑娘,太醫令吩咐不得見風。”
應是皇後的鳳體不能看吧,沈覓心想。
“阿照,掀開帳子。”帳內傳出虛弱的聲音。
帳子掀開一角,面色憔悴的皇後緊皺眉頭,五指緊抓金絲軟被,強忍着痛苦。
“娘娘且忍耐一下,民女看看病狀才可準确的下判斷。”說着,輕輕掀開了軟被。
“娘娘胸口處疼得厲害。”阿照提醒道。
輕輕掀開皇後的月色錦緞深衣,一片觸目的紅色密密麻麻纏繞在白玉般的身子上,有的瘡已經潰膿出水。
是火蛇瘡,沈覓确定,只是情況嚴重,這種毒瘡是極疼極疼的,若是早早的對症治療,斷斷不會如現在這般。
“別處可還有?”
“有,腹部、胳膊和腿上也有,胸口處是最最厲害的。”阿照道。
沈覓見腰側一處發黑,細細看去竟是香灰,“可還抹過別的藥?”
阿照回道:“之前抹過藥膏,不起作用,後來用了香灰,娘娘說疼得厲害,也不見好,便也不再抹了。”
“發病多久了?”
阿照仔細回憶,“一個月前,娘娘常說胸口疼,太醫開了些養心去火的方子,吃了也不見好,過了半個多月,身上出現幾個紅疹,極疼的,又吃了幾副藥,抹些藥膏,想不到紅疹走的幾極快,不七八日的功夫就如現在這般。”
“可還有的治?”皇後看向沈覓,眼中閃過一絲淩厲,“別瞞我,說實話。”
榻上的婦人年逾三十,哪怕病成這般也難掩風華。
沈覓微微一笑,“皇後娘娘哪裏的話,不過是火蛇瘡,怎會沒的治,按時服藥,輔以針灸之術,十日便也可大好,之後還會有些疼痛,乃是火蛇瘡遺留之症,沒什麽大礙,再養些日子便可全好了。”
“當真?”屋內三人同時出聲,言語中難掩驚喜。
“自然是真的,皇後娘娘盡可放寬心,此症并無性命之憂。”
沈覓這話一來寬慰皇後,二來确實能治。
火蛇瘡在後世不難治,可這時候的确是難治之症,若是再晚些時日,毒瘡破損之處一旦感染,那可真是不好說了,幸好現在還不晚。
太子欣喜不已,太醫令孫及是衆太醫之首,醫術頗高,素來很是得皇上信任,孫及也診斷是火蛇瘡,開了幾種藥方子輪着吃,可效果甚微,皇後病情日漸嚴重,孫及也實在拿不出對症的方子來。
連孫及都無奈,其他太醫更別提了,要不然怎會有民間張貼榜文這回事。
好在招來了沈覓,是不是說大話且看皇後能否好起來,可不知道為什麽,劉徹就是對她有說不出的信任感,就像是命中注定相逢的故人。
見她說此症有的治,劉徹十分高興,當即下旨由沈思清和太醫令孫及主治皇後娘娘。
旨意是這麽下的,可都明白孫及并非主治之人,主要是監督之意,一時間衆人伸長了脖子,很是好奇這個年紀輕輕的少年到底要用什麽方子。
要知道,這時候的藥方大都是祖祖輩輩相傳的,通常不外傳,要是能得到治療此症的妙方,那可是福延子孫後代的大事。
作者有話要說: 大狐貍:覓覓,我糖塊包了好多啦
窦窦:我頂着大太陽還在找覓覓啦
作者君:等!等!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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