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她有些驚慌的往領主宮跑,一邊扭頭去看身後的景象——

達芬奇已經抄起附近的陶罐去砸暴徒了,還有好些人亮出匕首來沖向領主所在的地方。

躲起來——沒有人現在能夠保護你——

海蒂直接把鞋子全部脫掉,用最快的速度去找避難的地方。

她隐約能夠聽見有婦人驚慌失措尖叫的聲音,還有人在大聲地痛罵着。

去哪裏?找個民居?

不行,要更隐蔽的地方。

她穿過整條廣場,忽然看見了放着柴堆的角落。

海蒂用最快的速度回頭看了一眼有沒有追兵,然後躲進了這個死角。

她手忙腳亂的用木柴遮掩附近的空隙,讓這裏看起來被堆得嚴嚴實實毫無纰漏,然後開始屏住呼吸透過縫隙觀察戰局。

不能逃得太遠,她根本不知道現在達芬奇的工坊還有杜卡萊王宮裏有沒有其他的匪徒蹲守着,萬一跑回去求救剛好被逮個正着,可能就會變成俘虜了。

不能離人群太近,即便不會被刀刃傷到,就現在這個連環的踩踏反應,也絕對能讓好些人直接骨折。

她捂住自己的口鼻蹲在這個角落裏,看着遠處多個角落的情況,開始無法控制的發抖。

這是一場極其真實的暴亂。

軍隊很快就趕了過來,在廣場上與這些匪徒們厮殺。

民衆們很快帶着老婆孩子往外跑了個幹淨,領主在哪她并沒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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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個小孩都沒有過來,也不知道現在安全如何……

她不斷地确認着自己要不要推開掩護再次逃離,也不得不看見外面的慘烈場面。

偌大的軍隊直接開始壓制這二三十個刺殺者,他們雖然都穿着平民的衣服,看起來和其他觀看獨裁者沒有區別,但手裏無一例外都拿着刀刃。

有人開始丢下武器踉跄着往外跑,卻被獵犬們追着撕咬拉扯,甚至一條胳膊都脫出血淋淋的一條肉。

更有好幾個人被斬首或刺穿胸膛,紅的白的全都流了一地,連帶着空氣中開始傳來刺鼻的味道。

有人在痛哭,有人在嘶吼,還有人奮不顧身的提刀沖向那些穿着盔甲的騎士,直接被捅的大吐一口熱血。

這是她第一次在現場看見這樣的情景。

二戰雖然有許多場悲壯而龐大的戰役,但本身都與她無關——

那些東西出現在新聞和通訊報道裏,畫面也選取的是廣角圖片,不會刻意的展示人頭或者被刺穿的胸膛。

可是在這一刻,海蒂看着這混亂的一切,忽然有作嘔的感覺。

她甚至能夠想象到被吊死在杜卡萊王宮的窗戶上的帕齊家族,以及波提切利繪制的那些油畫。

好可怕……

人怎麽會有這麽凄慘的死狀,甚至連慘叫聲都沒有就這麽死去了。

眼珠和血肉滾落在街邊,還有野狗在貪婪地吞食着。

如果一場小規模的暴亂都是這地獄般的情況,真實的戰争又該有多駭人?!

達芬奇憑借着從敵人手上搶到的長矛驅趕走了好幾個暴徒,開始不斷地往領主的方向靠近。

洛倫佐顯然非常冷靜,甚至好像已經知道這些事情會發生一般。

他雖然坐在這裏,但身邊已經被守衛們圍了個密不透風,哪怕是有利箭破空而來都可以被擋住。

這場暴/亂持續了大概半個小時,很快那些瘋子被擒拿或者殺死,漏網潛逃的那幾個人也有人過去追了。

洛倫佐見達芬奇出現在這裏,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海蒂——”達芬奇下意識地看向他道:“你看見海蒂了嗎?”

“我不是命令她去釀造葡萄酒了嗎?!”洛倫佐下意識地站了起來,語氣加重道:“她怎麽會來到這裏?!”

“她叫德喬過去幫忙了,和我過來看慶典——”達芬奇臉色一變,扭頭看向滿廣場的殘肢死屍,踏過血泊去找那個逃亡者。

千萬不要有事——她還那麽年輕!

“克希馬,你去确認克拉麗切和孩子們的安危,”洛倫佐看向身邊的另一位侍衛:“現在就帶人分散去找我的煉金術師,一定要把她平安的帶回來!”

達芬奇第一反應就是她會怎麽思考。

不可能跟着人群撤離,因為有暴徒會混在裏面動手。

也不可能去太遠的地方,她一直沒什麽安全感,絕對就在這附近。

他開始去翻找附近的茅草堆和花壇,連灌木叢都一一翻找,忽然目光就鎖定了一個毫不起眼的幹柴堆。

那裏看起來是實心的結構,裏面完全不可能藏人。

他念頭一動,還是大步走了過去。

“海蒂——海蒂你在嗎?!”

木柴堆毫無反應。

達芬奇下意識地那手推開側邊的那些木柴,終于看見那熟悉的身影。

她躲在這柴堆搭作的堡壘裏,還在發着抖。

這是人的應激反應——

真的在遇到或者目擊到什麽事情的時候,能夠拔腿就跑還保持高自控力的是少數。

絕大部分人在目睹殘局的時候,會不受控制的尖叫或者僵住,連自己的腿都使喚不動。

她已經被吓到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是我——leo——”達芬奇小心翼翼地靠近她,聲音放緩了許多:“我們已經安全了,回去吧?”

那雙淺藍色的眸子怔怔地看着他,忽然就開始流眼淚。

海蒂在被帶回領主宮之後,連着發燒了四天。

解剖死屍和目睹一場血腥的厮殺完全是兩回事。

哪怕她對此沒有任何解釋,他們也完全知道她看見了什麽。

斷裂的人頭,被開膛破肚的年輕人,還有往外翻起的血肉……

海蒂在頭兩天裏,夜裏根本無法安睡。

她做着一個又一個急促又壓抑的夢,前世今生的許多東西都開始輪轉。

希特勒的畫像,報道死難人數的報紙,媒體尖銳的評論,還有米高梅老板的那張刻薄嘴臉……

無數的畫面在不斷地交織改變,甚至連聖顯節慘案時那些尖叫聲都在她的腦子裏回蕩。

受過專業訓練的軍人在從戰場歸來時都會有嚴重的ptsd,像她這樣堅強又冷靜的女性也難免會被夢魇糾纏。

她發着燒呢喃着英語和德語,仆人們雖然能大概分辨出這是什麽語言卻也無法聽懂。

不肯吃藥,不願意放血。

當醫生伸手觸碰她的時候,她會短暫的恢複清醒,喝令他離自己遠一點。

領主便冷下臉,讓醫生先行離開。

德喬小心地不斷給她喂肉湯和水,按照《婦幼百科全書》裏的描述給她敷冷毛巾降溫。

萬幸的是,到了第三夜,她終于退了燒,漸漸恢複清醒了。

海蒂再開口的時候,聲音都嘶啞了許多。

她被扶起來喝了些橘子汁,又簡單吃了些白面包。

沒有藥,也沒有靠譜的醫生。

她簡短地誇獎了德喬的聰慧,在解釋完之後的陪護方法之後又沉沉睡去。

這一病,就連着有一個星期都卧床不起。

倒不是海蒂太嬌弱,而是在這個時代,她連能補充營養的藥劑都幾乎沒有,一切恢複和調整都只能靠身體的自發改變。

按照當地的風俗,這時候應該往病人身上貼些煉金符咒,再或者給她喂食些古怪的草藥,以及百病皆可醫的放血療法。

還好這些她都強行逃過去了。

海蒂卧床不起的這些天裏,有許多人都來看望過她。

波提切利給她帶來新鮮的藍莓和葡萄,還給她的床頭放了一盆新開的風信子。

被她救過的病人們提來了各種野雞和鮮魚,在門外行了一個長長的禮才離開。

領主久久的沒有出現,等到再次出現在她身邊的時候,身邊還帶了個廚子。

那廚子一臉惶恐的揭開了餐盤,給她看那被強行複制出來的披薩——

圓形的面餅上撒着培根蘑菇還有裏脊肉,似乎還點綴了一些迷疊香和九層塔。

海蒂被扶着坐了起來,聞着那滋滋冒油的培根香氣,忽然有精神了一些。

她應該教這廚子怎麽做漢堡和惠靈頓牛排的。

黑發美人低着頭慢條斯理地吃着披薩,領主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靜默了很久,半晌才開了口。

“我那天原本是想把你支走的,事情來得很突然。”

“有暗探告訴我他在還未出動的表演車隊裏看見了暗藏的匕首,但距離游行開始只有十五分鐘了。”

他頓了一會兒,似乎是在觀察她的反應。

她沒有反應,開始吃第二塊披薩。

洛倫佐揉了揉額角,放緩了聲音道:“審訊的結果是,他們雖然有些人帶着典型的那不勒斯裝扮,其實是法國人。”

——法國人?!

海蒂動作頓了一下,接過手帕擦幹淨了嘴角看向他。

“他們雖然早就統一了口徑,但也有能被金錢蠱惑的叛徒。”洛倫佐說的不緊不慢,眼睛仍然在觀察着她的神色。

在先前一場的入侵之戰中,佛羅倫薩擔任了中流砥柱般的角色,不僅建立了強大的三角聯盟,而且還表現出了驚人的戰力。

也正因如此,法國那邊才會秘密的派遣小股力量,讓他們扮作是來自那不勒斯的行兇者。

第一,是為了美第奇家族,最好能趁着節日的狂歡暗殺掉一衆相關的人,能弄死幾個是幾個。

第二,就是為了嫁禍和制造矛盾。

如果不是克希馬發現有個人帶着法國南部地區的口音,他們可能真的以為是那不勒斯的領主又有意動手。

海蒂給了德喬一個眼神,後者立刻端走了床上的小餐桌,帶着廚子一起退了出去。

她查過相關的情況,也補充了必要的信息。

現在法國的掌權者,是蜘蛛國王路易十一。

這是一個野心勃勃又手腕鐵血的老國王,老謀深算的程度和對領土的渴望都讓人為之毛骨悚然。

當時克希馬提到他的時候,還談論到他說過的最廣為人知的一句話。

“朕即法蘭西。”

海蒂曾經在別的地方聽說過這句話,那是法蘭西人民族精神的代表之一,可她怎麽也沒有想到,如今的自己會和他生活在同一個時代。

甚至是無形之中的對弈者。

在過去的幾十年裏,他不斷地鎮壓着反抗者,和弟弟查理反複争奪着諾曼底和諸多領土,而且限制着進出口貿易,重用新興資産階級的商人,甚至主動召用意大利工人在裏昂興辦全國第一個絲織品工場。

哪怕這位老人已經到了六十歲的高齡,他的目光仍然放在整個歐洲的風雲變化上,随時準備着從混亂中謀得各種好處。

“我先前沒有太在意法國,”洛倫佐微微往後仰了一些,語氣頗為複雜:“因為兩年前,他剛被奧地利大公在吉內加特戰役中擊敗,把整個尼德蘭都輸給了他們。”

他本來以為這老人該消停些日子——畢竟在過去十年裏,英法屢屢交戰不止,不太可能有閑工夫來摻和佛羅倫薩這邊的事情。

可事實是……

“等一下,那他的孩子呢?”海蒂下意識地問道。

為什麽這裏和她的記憶有偏差?

按照她在烏菲茲美術館裏聽到的原話,大概在十年之後,應該是一位年輕的國王向整個意大利都發起了戰争——

那場戰争直接逼迫洛倫佐的繼承者皮耶羅交出了比薩,緊接着美第奇家族失去威信被哄下政壇,虛榮之火被苦行僧揚起,整個城市都陷入邪教一般的氛圍之中。

可是小國王——

“你是說他的獨子查理八世嗎?”洛倫佐皺眉道:“那孩子現在才十歲,怎麽了?”

海蒂定了定神,意識到自己錯過了很多事情。

十歲的孩子還沒有資格插手政壇,也不可能提前發動那些戰争。

她隐隐擔憂的許多事情暫時能放下來了。

“那如果這位老國王離世,會是他來繼承王位嗎?”

洛倫佐思考了一刻,很謹慎的給出了回答:“不一定。”

“他會繼承位置,但由于年齡太小,我認為會由他的姐姐和姐夫代為攝政——也就是波旁八世和法蘭西的安妮。”

那至少還有十年左右。

海蒂長長地松了口氣,心裏快速地計算着各種事情。

十年……可以改變佛羅倫薩多少?

她有些笨拙地伸手去夠玻璃杯,洛倫佐下意識地遞了過去,剛好碰觸到了她微涼的指尖。

“美第奇先生,”海蒂握着杯子道:“您打算對此做些什麽?”

“以牙還牙。”洛倫佐平直道:“如果我在波旁那邊的探子沒有聽錯的話,老國王今年将前往普列西城堡——那裏有周密的射手和守衛,對他而言足夠的安全。”

海蒂笑了起來:“這可以證明一件事情。”

如果足夠勇敢,必然不會獨自一人躲到那樣偏僻而又嚴防死守的地方。

看來路易十一已經開始恐懼了。

英國那邊的勢力也好,那不勒斯的舊敵也好,還有他新招惹的佛羅倫薩——

他想躲起來,躲到最安全的地方,誰都不能打着他。

“越是嚴防死守,就越好滲透。”她看向他道:“您打算送給他一位足夠可靠的醫生,對嗎,美第奇先生?”

洛倫佐露出了微妙的笑意。

“如果可以的話,也請拜托您,再為佛羅倫薩做一個長期的,書面的規劃。”海蒂斟酌着語氣,說出了她實際想表達的內容:“或者我來做,您進行最終的審核改動,可以嗎?”

“等你恢複之後。”他站起了身,幫她把空空的玻璃杯放回了床頭,随手把橘子汁斟滿。

在離開的時候,他的腳步停頓了一下。

“也許你可以考慮一下,如同佛羅倫薩所有的市民一樣,稱呼我為洛倫佐。”

洛倫佐在離開之後,就許久都不再出現。

而達芬奇在接下來的時間裏,開始給她送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

比如代表好運的玉石或者兔子腳,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四葉草,又或者是他親手寫的鋼琴曲——

也不知道是他對鋼琴不太熟悉,又或者是寫作的時候走神想着別的事情,那曲子也寫的一般般,有幾處聽着頗為蹩腳。

但不管怎麽說,海蒂在看到他的時候,心情總會放松許多。

她開始拜托他幫忙撰寫相關的規劃,教他怎樣列出表格式的內容。

達芬奇非常配合的擔任着這個臨時速記員,花體字寫的頗為漂亮。

他看向她的時候,有時候眼神帶着幾分愧疚。

如果不是他想讓她看看自己親自設計的新花車,也許海蒂就不會遇到後面的那些事情。

海蒂有時候看着他低頭記錄的樣子,偶爾也會走神。

倒不是沉淪于他的樣貌或者是骨節分明的手指——雖然這兩樣确實都很賞心悅目。

她在想的是,某些神秘而又無法捉摸的必然性。

她能夠來到這個時代,确實從一開始就活在各種危機裏。

如果自己是個倒黴蛋,可能就因為喝了杯變質的酒,又或者是碰到什麽細菌,就這麽無聲無息的一命嗚呼了。

但更重要的是,她現在的生活,确實是帶着幾分必然性。

——想要平安的活下去,想要有長期的安全避難所,就勢必要求助于英明又洞察的領主,以影響整個歷史進程,阻止意法戰争的發生。

——想要實現那些歷史性的改變,就必然要貢獻出自己在現代的各種知識,以及各方面的創新想法。

更重要的是,不斷地借助達芬奇的存在,來達成雙贏的局面。

她了解很多領域的創意設計或者現代知識,但真正要把它們全部從概念轉化為實物,從體力到腦力都不一定能滿足所有的要求。

可達芬奇,他就是這個時代裏最合适的合作者。

他精通機械,善于制造,而且擁有樂觀又開放的心态,願意傾聽她的許多想法。

如果沒有遇到這樣精明的領主,以及這樣一位強力而優秀的合作者,也許自己可能會在屢屢碰壁之後,選擇直接跳進阿爾諾河裏。

畢竟這個處在蒙昧與開明之間的時代,夾雜了太多的血腥。

“海蒂?在想什麽?”達芬奇整理了一下紙卷,見她還沒有繼續敘述,開口問了一句。

海蒂忽然回過神來,下意識道:“血……”

“什麽?”達芬奇下意識地握住了她的手:“你在害怕嗎?”

“不是——血,血和草木灰!”

海蒂直接坐直了些,看着他加重語氣道:“血和草木灰混在一起焙燒,然後加入氯化鐵——”

她這些天裏做着反複的夢境閃回,各種詞句和古舊的記憶都在反複。

普魯士藍的成分是亞鐵氰化鐵,而□□可以由碳酸鉀和碳氮反應完成——她在畢業之前還完成過相關的實驗。

“你是說——”達芬奇還沒有回過神來,頭一次讓對話中的跳躍者變成了她。

“不能用人血,所以用牛血,也就是牛血和草木灰進行混合之後焙燒,然後再用氯化鐵溶液進行反應……”

她見對方還懵着,直接支起身子過去寫化學反應過程,把一縱即逝的記憶全部梳理下來。

藥劑店有現成的鹽酸,把鐵屑倒入其中就可以得到氯化亞鐵。

雖然離氯化鐵還差點意思,但也足夠和前者反應提出部分的亞鐵氰化鐵,也就是他們一直在尋找和求索的東西。

如果這個實驗真的成功……那群青石将徹底的失去畫家的寵愛。

她在傾身的時候,黑發流瀉而下,胸口前的鎖骨也若隐若現,脖頸修長如天鵝。

可達芬奇完全沒有看她一秒,而是立刻拿着那紙稿站了起來。

“你等等——”

他甩下來這麽一句,然後就跑了出去,看樣子是去買牛血去了。

波提切利正畫着草稿,就看見達芬奇抱着一摞幹草在院子裏燒灰,然後又蹲在桶邊把草木灰和牛血充分混合,如同工匠一般忙得灰頭土臉的。

波提切利拎着畫筆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發覺他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然後咳了一聲。

達芬奇擡起頭來看向他:“什麽事?”

“你……現在在做什麽?”

“還沒有确定,做完了告訴你。”

“但是……我記得你今天下午在上樓之前,跟我說你要去陪陪海蒂小姐來着?”波提切利試圖給他一點啓示:“而且她似乎最近還沒有下床,似乎還會做噩夢吧?”

達芬奇拌好了牛血,開始思考焙燒的辦法,半晌才看向他道:“我已經看過她了啊?”

“你是說?”

“禮物和安慰的話都說過了,應該就可以了吧。”達芬奇舉起了兩手帶着腥味的糊糊:“那個已經不是重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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