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公爵女兒是個十三歲的小姑娘。她有紅撲撲的臉頰,長發柔順而有光澤,是優雅又活潑的小淑女。

在達芬奇到來之前,她便已經出手大方的買下了多幅畫作,而且家裏也添置了好幾座她親自挑選的雕塑。

公爵夫婦對這個孩子頗為寵愛,不僅給了她最好的教育,而且縱容她如男人一樣去騎馬射獵,把她培養的健康而又博學。

在這個時代,男性最好的職業選擇是神職或者從軍,而女性則在出生之後便要接受為出嫁而準備的各種學習——比如紡線與縫紉,又或者是如何烹饪釀酒。

在遙遠的東方,女性被裹上小腳被奉之為美,而在費拉拉公國附近的威尼斯,同樣流行着讓女性穿上二十厘米有餘的高臺鞋,美其名曰為規避髒污。

這些事物無形的限制着女性的出行,讓她們不得不龜縮在家中充分勞動,卻不能參與外界的許多事務。

在女性地位逐漸下降的中世紀,有伊莎貝拉這樣性格開朗又獨立自信的小姑娘,實在是黑暗裏的一抹亮色。

海蒂在抵達的第一天,就被她親切的贈與了好些禮物。

這位小姐慷慨的與她分享了私人浴室,還吩咐侍女送上了一籃沾着露水的玫瑰花瓣。

她喜歡藝術,熱愛科學,同時也贊成讓女性更多的參與世俗事務。

海蒂在短短幾日裏教了她一些來自《元素四論》的小常識,又教會了她如何照顧好自己的身體,連帶着受到了公爵夫婦的歡迎。

“您是如此的善良和睿智,”公爵夫人溫柔道:“費拉拉公國将永遠歡迎您的到來。”

這句話,無異于在告訴她,這個不大不小的城邦将提供對她私人的庇護與支持。

海蒂驚訝之餘認真的感謝了一番,又幫夫婦兩人也檢查了身體。

一位有并不算嚴重的糖尿病,控制飲食就可以改善狀态。

另一位則是失眠多夢,适當散步和睡前熱牛奶都效果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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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他們兩過來,目的之二是邀請達芬奇為伊莎貝拉小姐畫像。

他雖然先前因出色的戰争機器設計而聞名,但同樣也創作出了許多優秀的作品。

達芬奇在小姑娘面前放松而又友好,畫素描時效率也還算不錯。

伊莎貝拉坐在窗旁,不時看看木板後的畫家,好奇的提着各種問題。

從油畫的材料到筆刷是不是豬鬃毛做的,再到他最喜歡聖經裏的哪個故事。

“對了,”小姑娘眨了眨眼睛道:“你是美第奇小姐的情人嗎?”

畫家差點把鉛筆畫到板子上。

他擦掉了歪斜的線條,咳了一聲道:“只是朋友……為什麽問這個問題?”

伊莎貝拉注視着如同麻雀尾巴一般的一翹一翹的筆杆,還是有些不得其解:“美第奇小姐這麽美好,難道你不想做她的情人嗎?”

“她還沒有結婚。”畫家更正道:“而且情人并不是一個很光彩的身份。”

“那她的求婚者一定很多吧。”小姑娘在椅子上搖晃着腿道:“你見過幾個?”

達芬奇低頭數了一下,不确定道:“十二個?”

從大小領主到騎士富商,最近在米蘭也有人提着禮物被關在了門外。

正如波提切利所說的那樣,人們對美好的事物有天生的感知,以及下意識的占有沖動。

小姑娘捧着臉贊嘆了一聲,嚴肅的點了點頭:“她這麽好,确實不能随便嫁給其他人。”

達芬奇怔了一下,低頭笑着繼續描繪着肖像。

是啊。

她自己已經說過了,以後不會愛上任何人。

在想起海蒂的時候,他就感覺自己的內心如同聞到藍莓的知更鳥一般,在繞着灌木忐忑不安的轉着圈。

想要多試探一些,又不敢再往前走。

而被談論的對象正在花園裏漫游,忍不住打了兩個噴嚏。

……都秋天了,怎麽還是會被花粉嗆到。

海蒂多畫了一份草圖交給了阿塔蘭蒂,拜托他幫自己找找那株植物。

這花園設計的廣闊而又精美,連樹籬迷宮的設計都頗為适合拍電影。

她年輕時扮演着法國王後,如今自己一覺醒來到了中世紀,總有種是重新到了哪個布景的感覺。

海蒂漫無目的的思索着,突然指尖好像碰觸到了什麽光滑的小果實。

她愣了一下,蹲下來撥開了薄荷和雛菊的葉子,終于看到了有些類似的東西。

石蕊在五百年前,長得是這種樣子嗎?

“阿塔蘭蒂——我好像找到了。”

少年應了一聲,匆匆走過來查看,表情有些吃驚:“原來是這個啊?我還以為是什麽很昂貴的花草呢。”

他說了一個意大利語的詞彙,聽起來頗為陌生。

“這東西漫山遍野都有啊,你尋找它是為了做草藥嗎?”

海蒂拜托他多去找些類似的來,然後臨時去找了一個玻璃瓶,将草葉碾碎以後連同汁液一起靜置在了水中。

等到了第二天,整個瓶子裏的水都變了顏色——

沉靜的,高貴的,剔透的紫色。

好看的讓人都有些想要用它來染一身新衣服穿。

海蒂一晚上都睡的不太踏實,此刻看到溶液時捂着臉快樂的無以複加,第一時間換好了衣服去喚達芬奇過來看。

“是紫色!”達芬奇一臉愕然,還好奇地湊過去聞了一下。

完全沒有任何臭味,甚至能聞到草本植物的微微澀味。

海蒂試着蘸了些溶液到白紙上,發現着色性還是比較差——但也比沒有來得好。

他們剛好今天要返程回佛羅倫薩,等會吃完早餐以後就要與公爵一家告別。

回去的沿途都可以采集許多這樣的東西,還可以對比着做些實驗。

兩人圍着這一瓶紫色的溶液都開心的想要圍着它一起跳舞。

海蒂又找了一個小瓶子回來,往裏面分了一些石蕊溶液,然後當着達芬奇的面滴了幾滴蘋果汁。

透明的果汁在墜入液體的一剎那,豔紫色的溶液忽然變成了飽滿的紅色,簡直如同變魔法一般。

達芬奇愣了一刻,都有些說不出話來。

他聽她解釋着大概的原理,也接過了另一個玻璃皿,做同樣的嘗試。

“對了——還有肥皂水!”海蒂找來了她自制私用的精油肥皂,弄了些堿性的水,在又試着倒了一些。

這一次,液體又變成了輕盈的水藍色。

達芬奇怔怔的看着這三種顏色,轉頭看向她道:“這真是……一個奇跡。”

海蒂拍了拍他的肩,語氣頗為溫和:“以後你就可以用紫色來随意畫畫了,是不是很好?”

“我?”他停頓了一下,有些拘謹地問道:“你創造這些色彩,是為了給我畫畫麽?”

海蒂啞然失笑:“當然啊,還記得我當初在工坊裏做女仆的那段日子嗎?”

那時候我就在想,如果你能随意使用這些色彩,該創作出多麽令人贊嘆的作品。

“紫色,藍色,紅色,也許以後我把孔雀綠也能找出來送給你。”她注視着他笑了起來:“剛好能當做這四年來的生日禮物,喜歡嗎?”

達芬奇忽然感覺他的心跳又開始加速,連呼吸都變得有些紊亂。

細微而又熱烈的情感如同潮水一般在他的心頭湧動,這感覺陌生又讓人有些慌亂。

她居然一直記着這些事情……而且真的把世間僅有的紫色送給了他。

明麗的硫酸銅藍,深沉的普魯士藍,還有這樣柔美的石蕊紫。

“我,”他一時間有些不知該如何回應:“謝謝……”

如果,我想要這世間所有的顏色,

你會不會永遠都陪着我?

-2-

洛倫佐這一次來米蘭的時候,身體狀态顯然沒有從前來的好。

他開始不受控制的飲酒了。

從前可能一個月喝一杯,現在每天都會有兩三杯。

對食物的控制也似有若無,痛風也跟着回歸,一度在深夜發作時有鑽心般的疼痛。

這種改變很難解釋,既可能是他想下意識地彌補某些缺失和遺憾,也可能是因為食物和酒是嚴肅生活裏的最後慰藉。

即便要以痛風為代價來換取,他也不在乎了。

斯福爾紮頗為滿意自己的妻子和情婦們和諧相處的狀态,圓滾滾的肚子又圓了一圈。

“你這次怎麽沒把那位貴小姐帶來?”他晃着酒杯漫不經心道:“我夫人如今懷孕了,還想托她幫忙照顧一下來着。”

領主沉默地接過了斟滿葡萄酒的玻璃杯,喝了一口又放下了。

終究沒有橡木桶裏的陳釀來的好喝。

“她最近生病了,”洛倫佐淡淡道:“還在宮裏靜養。”

“那倒挺可惜的。”斯福爾紮聳了聳肩,又開始和他聊最近自己看上的風情萬種的褐發美人。

他在米蘭停留了七日,德喬也過去如實彙報。

海蒂在米蘭生活的很好,變得更加健康和放松。

她會在每天早晨外出禮拜,又或者去觀看戲劇以及逛逛古董市場。

她有了自己的一個小院落,還養了幾只白鴨。

附近隐秘安排的守衛都有進行輪值,前些天還趕走了一個試圖翻牆進來的小偷。

費拉拉的秋天很美嗎?

領主望向東方,沉默了一刻,還是登上了返回佛羅倫薩的馬車。

“照顧好她。”

德喬其實隐約已經看出了什麽,猶豫着在馬車旁小聲問道:“如果她有愛人了呢?”

是否要告訴您?

領主低頭笑了起來,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揮了下手。

馬車漸漸消失在了女仆的視野裏,卷起了好幾片栎樹的落葉。

海蒂在回來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檢查院落是否有被入侵的痕跡。

她在離開之前,背着德喬在多處做了隐秘的布置,連筆記本上都別上了頭發,面對北方向東傾斜六十度。

沒有人進入過她的書房,以及其他的地方。

她松了一口氣,開始解決石蕊溶液上色的問題。

本身這是一種地衣類植物,屬于會變質腐爛的有機物。

在回來的路上,他們已經逐漸摸索出了過濾的最佳方式,還做了好幾個濾網。

但這種液體一方面要足夠能着色,在畫布和牆壁上最好有清晰的表現,而且最好能夠保存很久。

如果每次畫畫之前都要反複壓榨和提前靜置,實在是太浪費時間了。

達芬奇給她斟了一杯葡萄酒,神情略有些好奇。

“直接加到蛋彩裏試試看?”

海蒂注視着那杯酒愣了一下,忽然歡呼了一聲。

“找到了!”

她伸手大大的擁抱了他一下,轉身就跑去了酒窖。

她找到了一大瓶新釀的酒,然後開始支起工具進行蒸餾。

葡萄香味飄散開來,讓人聞着甚至有點餓。

達芬奇還沒想明白自己怎麽就得到了一個擁抱,扭頭就看見她帶着一瓶淡色液體走了過來。

“這是?”

乙醇,用于工業染料的最簡單的着色劑。

而且可以防腐。

過濾後的濃紫色溶液和酒精進行充分的混合,又在蘸取後在白紙上刷了一下。

柔麗的痕跡比從前要清晰多了。

海蒂琢磨了一刻,決定開始籌備新的工坊。

她要賣顏料賺錢,越快越好。

錢這種東西,總歸有各種用場。

在現代,它會用來支付醫藥費,購置住房,以及采買各種必要品。

而在這個時代,她有了更加大膽的想法。

——組建一支艦隊。

只屬于她一個人的艦隊。

由于交通不便的關系,他們現在被困在半島裏,去一趟法國都頗有些困難。

但如果能夠讓自己艦隊裏的人比麥哲倫更早的環游大洋,他們就可以獲取更多的東西——如果可以的話,橡膠、金雞納樹、黑胡椒,還有各種她想要的東西,最好全都帶回來一份。

海蒂如今的資産已經足夠她購置一個小莊園,但住在這兒已經足夠習慣和悠閑。

她不但雇傭了私人守衛,而且把工坊的面積快速擴大,将來真雇傭水手和船長恐怕也不是難事。

作為一個執行力頗高的現代人,她整個聖誕節都在籌備這些事情。

從穩定供應硫酸銅礦的合同簽訂,到買下長滿了石蕊的荒地,所有事務都進行的有條不紊。

令人松一口氣的是,今年的聖誕節無事發生。

沒有刺殺,沒有暴亂,也沒有什麽讓人太揪心的事情。

在平安夜那天,佛羅倫薩又有信寄了過來,除了例行的問候以外,領主夫人還提到了洛倫佐的通風又開始頻繁發作,如今似乎有些影響移動——為此他開始常常使用手杖,狀态好的時候并看不出來問題。

海蒂很快就回複了信件,解釋了痛風無法進行手術和藥物治療,最好還是靠對飲食和飲酒的控制。

在這個時代,她絕不會貿然給誰開刀做手術——這件事已經完全超出她的能力範圍了。

1484年的春天終于來臨了。

也就在這一年的一月,一家全新的顏料專賣店在最繁華的地段開業,其生意之火爆簡直讓人為之咂舌。

這世界上最為昂貴的藍色和紫色都被降低到了十分之一的價格,而且色澤穩定還帶着微微的香味。

瘋狂的畫家們每天一開門就搶購一空,教堂和宮邸裏的繪畫也開始擁有更加飽滿的色彩。

由于生意太好的緣故,早上甚至只用開一會兒就可以關門了——

有人試圖囤貨居奇,很快被其他畫家憤怒地圍着揍了一頓。

如此的便宜,如此的質量優越,以至于好些賣青金石和骨螺紫的商人都碰了一鼻子的灰,開始纡尊降貴不情不願的降價。

然而人們都嘗到了甜頭,開始以更狂熱的方式來購買這些顏色——

雖然紫色本應是貴族才應擁有的色彩,可這兒是米蘭,沒有人在意那些勞什子。

店主本人神神秘秘的,而且總是讓夥計代為輪流看店。

但能賺到這麽多錢還不被教廷和宮廷盯上,恐怕也是個很有後臺的人物。

也就在這個間隙裏,斯福爾紮發布了建設放牧業的命令。

他本人雖然在私生活上有些混亂,但對于國家的建設一直令人敬佩。

這位攝政者認為國家的強大來自于經濟的昌盛,不管是發展軍事也好建設學院也好,本質上應優先促進財政的壯大。

他在維吉瓦諾附近開設了一家巨大的農場和畜牧試驗所,聽說裏頭養了兩三萬只牛馬羔羊,而且馬是全歐洲最好的馬種。

海蒂嗅到了商機,很快也做出了同樣的投資。

她找到了牧草肥美的地帶,以足夠劃算的價格把這塊地方買了下來,開始雇傭工人建設牧場。

這個時代蓄奴之風多起,摩爾人如同黑奴一般被買賣來去。

而她直接買下了一大部分的摩爾人,重新給予他們身份和收入的自由,甚至派人教授他們更加先進的生産功能。

老實敦厚的摩爾人們都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在做工的時候也越發的賣力。

馬、綿羊、山羊,還有各種蛋雞和肉雞,全部都被引入了優秀的育種進行繁育。

肉雞不用出去遛彎,被圈禁着吃飯喝水就好。

在海蒂的解釋下,達芬奇幫她設計出了可以循環且方便添加的谷物槽和飲水槽,連處理排洩物的方式都做的頗為高明。

米蘭的肉價也開始緩慢的往下降低。

人們漸漸發現雞肉和羊肉的供應開始越來越充足,而且價格也足夠讓人能夠接受。

海蒂的顏料在購買力接近飽和之後,開始轉而向佛羅倫薩、威尼斯、費拉拉等地進行出口,越來越多的商人試圖從她這裏進貨,波斯商人反而失去了從前緊俏的人氣。

達芬奇依舊是那副老樣子,每天早出晚歸去米蘭大教堂參與壁畫或者穹頂的設計,但漸漸開始用更多的時間為他的雇主畫畫。

如今他的雇主只有一位,那就是美第奇家族的那位貴小姐。

阿塔蘭蒂有時候會幫忙遞個筆刷刮刀什麽的,然後湊在旁邊跟着看。

終于在某一個下午,他忍不住發表一些見解。

“列奧納多,”少年抿了口果汁道:“你是不是喜歡她啊。”

畫家的動作頓了一下,下意識地反駁道:“這不是你該問的事情。”

“那就是喜歡?還是很喜歡?”阿塔蘭蒂晃了晃玻璃杯裏的小青桔道:“你現在每天都能看着她的畫像發好久的呆——偶爾還忍不住會笑起來。”

達芬奇揉了揉額頭,壓低聲音道:“不要做這種揣測,以後我畫畫也不用你幫忙了。”

這種隐秘的心情被人看見的感覺,讓人有些不安。

“你別着急啊。”阿塔蘭蒂揚長了聲音道:“她現在又沒有成婚,就是成婚了你一樣可以追求她的。”

“如果這種心情不告訴她的話,她搞不好就喜歡上別人了。”少年擠了擠眼睛道:“需要我幫你找一首足夠合适的情詩嗎。”

“不——不需要。”達芬奇試圖露出嚴肅的神情道:“你最近不是在學法語和小提琴嗎?心思應該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我的老朋友,”少年露出憐憫的神情:“我下個月就要結婚了。”

“你再慢一點,搞不好等我孩子都結婚了,你還一個人在這對着她的畫像發呆。”

達芬奇忽然回過神來,意識到了什麽事情。

不知不覺間,那個十二三歲的小男孩,如今都已經成年了。

時間……過得有這麽快嗎?

“你還記得你交給我的那個計算時間的小格子嗎?”少年耐心地開導道:“人總都要死,總歸會忘記一切飛到天堂裏去。”

“你多猶豫一天,就少愛她一天。”

達芬奇怔了許久,忽然發現自己沒有反駁他的理由。

他一直不願意面對這些感情,其實也難以欺騙自己。

在很久以前,他振振有詞說的那些話,如今都被事實反駁回來。

——對藝術和科學所産生的熱烈感情,同樣也會因為另一個人而被觸動。

她回來晚一些,他會忍不住去門口等待她,甚至假裝是出門買小報順便去接她。

她如果吃飯時偶爾嘆息一聲,他也會忍不住揣測她遇到了什麽事情。

他是這樣的謹慎而又忐忑,在她面前總有些手足無措。

可這種感覺,對他而言陌生而又危險,如同有毒的蝴蝶一般喜歡卻不敢觸碰。

良久,男人才低聲開口。

“不要告訴她……”

再多等一些時間,讓我想明白這些事情。

少年聳了聳肩,把另一根畫筆遞給了他。

“參加我婚禮的時候,記得給我帶瓶好酒。”出錯了,請刷新重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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