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海蒂不确定到底應該怎麽做病理實驗,但這個時代絕對沒有合适的小白鼠。

如果她公然在宮裏養老鼠的話,絕對會被當成異類送進教廷的。

聽葡萄園的守門人說,這兒曾經有頑皮的小孩翻越圍牆進來吃葡萄,發現的時候連那被硫酸銅溶液傾倒過的葡萄都吃了好些個。

但時間一晃兩個月過去,小孩兒們也活蹦亂跳,似乎并沒有中毒的痕跡。

她隐隐松了口氣,把配方又改良了一些。

熟石灰,硫酸銅溶液,以及适量的稀釋劑。

黴葉病如果能得到有效的遏制,也能讓佛羅倫薩的經濟發展的更快一些。

列奧納多已經幫她收拾好了實驗用的新器具,回米蘭的馬車也寬敞了許多。

拉斐爾已經和父母們作別,還不忘叮囑他們生病了就去找修女們,她們從美第奇小姐那裏學會了很多東西。

米開朗基羅努力不表現出對去米蘭的期待,但其實天還沒亮就起來去馬廄裏添草了。

他們所有人集合完畢之後,領主一行人并沒有出現,反而是克希馬匆匆地趕了過來:“快一點走——現在就走!”

“發生什麽事了?”海蒂皺眉道:“領主那邊出事了嗎?”

“不,是沖着你來的,”克希馬扶她上了馬車,迅速的把門關好:“現在就離開這裏——路上絕對不要停,我們會派人用最快的速度向斯福爾——”

話音未落,另一輛車從拐角奔馳而出,停在了他們馬車的前面。

海蒂下意識地握緊了列奧納多的手,有種不好的預感。

與此同時,一個少年騎着駿馬姍姍來遲,在看向他們的時候揚起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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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領主所說的,沒有人?”

她微微眯了下眸子,看清楚了馬上的那個人。

少年看起來十二三歲,但已經顯得高挑而又成熟。

他穿着倒三角形狀的黑色絲絨達布利特上衣,還披着白狐皮滾邊披肩。

帶着笑意的眸子與微卷的及肩長發都深黑如夜色,無數的珍珠和金銀綴飾讓他看起來閃閃發光。

“先生,”克希馬直接過去阻攔道:“您不是應該去碧提——”

“我一共派人來了三次,每一次都說她不在。”少年毫不客氣的直接打斷道:“這就是你說的不在?是想要背着我把她送去哪裏?”

他看起來衿貴而又傲慢,似乎早已習慣了那副高高在上的貴族做派。

可在交談的過程裏,那雙深黑的眸子始終鎖在這輛馬車上,顯然沒有半分退卻的意思。

列奧納多冷了面色,直接看向海蒂低聲道:“我在這拖延時間,等下讓克希馬帶領主過來。”

“不……他是誰?”海蒂深呼吸了一口氣,還是走下了馬車。

她不覺得自己會和這樣一個男孩會有什麽過節,一切可能都只是一場誤會。

如果是青黴素或者其他事物傳到了外邦,那也都是有回轉餘地的事情。

可在她走下馬車的那一刻,她突然看見了對面那輛擋路的馬車上面的紋章。

淺綠色的八枚草葉,深紅的卷尾公牛。

——波吉亞。

少年已經看見了她,長長的吹了一聲口哨。

“還記得我嗎?”

海蒂怔了一下,擡頭看向他道:“您是為什麽而來的?”

“為你。”男孩直截了當道:“和我回羅馬吧。”

旁邊本來原本想要送行的波提切利直接笑出聲來,揉着額頭沖着達芬奇揮了揮手。

她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冷靜道:“我們并沒有見過面。”

旁邊的仆從忍不住開了口:“少爺已經抗婚幾次了,他只想帶您回去——”

他們身後傳來馬車的聲音,顯然是領主帶着人趕了過來。

男孩擡頭看了眼那輛還沒有停穩的馬車,利落的翻身下馬走到了她的面前,俯身給予了她一個輕巧的吻手禮。

在他低頭的那一刻,微卷的纖長睫毛都被日光鍍上了一層淡金色。

“您真的不記得我了嗎?”他握住了她的手沒有松開,黝黑的眼睛注視着她的雙眸。

洛倫佐快步走下了馬車,達芬奇也已經趕到了她的身邊。

“你是——”

“凱撒·波吉亞,”男孩壓低聲音重複道:“您也可以稱呼我為,西澤爾·波吉亞。”

“我們曾跳過一首華爾茲,還記得嗎?”

不——幾年前的那個男孩——

她忽然明白了許多事情。

為什麽圓舞曲和華爾茲都是從羅馬流傳過來的,為什麽會有人一直在尋找她。

那次晚宴上跳舞的那個男孩——是波吉亞。

不,絕對不可以。

海蒂深呼吸了一口氣,想要抽開他的手。

可少年握緊了她的手,并不打算再放開她:“我找了您四年。”

“波吉亞先生。”洛倫佐冷聲道:“請注意您的分寸。”

“您也沒有結婚,不是嗎?”少年不依不饒道:“難道不是在等我長大嗎?”

“不,”列奧納多深呼吸道:“她已經和我訂下婚約了。”

海蒂只感覺臉頰微微的發熱,卻也不敢露出任何破綻。

她與列奧納多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都堅定了許多。

波提切利選擇把扒在車窗旁一臉好奇的拉斐爾從馬車裏抱出來。

洛倫佐意味深長地看了列奧納多一眼,再次開口道:“我們沒有必要在大門口開茶話會。”

海蒂再次抽手,卻被他握的更緊。

“是的,”她惱怒道:“我已經和列奧納多先生訂過婚了——我已經有愛的人了,請您不要讓我們為難。”

既然對方是遙遠的來客,某些真真假假的東西沒有必要太清楚。

她不喜歡這樣強橫又不予餘地的交流方式,更不可能和一個素未謀面的男孩回羅馬結婚。

“是嗎?”少年反而笑了起來,看向列奧納多道:“你也如我一樣愛着她?”

“我們相愛很久了。”列奧納多皺眉道:“請你松開她。”

“親吻她。”凱撒盯着他道:“現在。”

青年露出錯愕的表情,雖然僅僅只有一秒,卻也被在場的所有人看在了眼裏。

“那便是假的。”凱撒冷笑了一聲道:“按照我的身份,我可以直接以觸犯教條的名義将你送去坐牢。”

“波吉亞先生。”洛倫佐平直道:“這裏是我的教區。”

“還有,”他上前拿開了少年的手,示意達芬奇把她牽遠一點:“作為美第奇的家族之主,我需要再次警告您,請注意您的分寸。”

“姐姐。”男孩望向後退了幾步的她,聲音忽然放軟了許多。

仿佛他們始終都如此親密一般。

“和我走吧。”他往前走了一步,望着她加重語氣道:“我們門當戶對,本應該在一起,不是嗎?”

“我找了你……整整四年。”

“還記得那夜的那一支舞麽?”

海蒂握緊了列奧納多的手,直視着他道:“您可能與我有什麽誤會。”

她從來不信任所謂的一見鐘情,更不可能接受這樣狂熱而極端的感情。

“我至始至終,都只是把您當成一個男孩而已。”

她加重了語氣,并不打算讓這件事有任何回旋的餘地。

“而且您的年紀,直到現在都可以做我的兒子。”

凱撒怔了一下,露出了受傷的脆弱表情。

洛倫佐清楚這只是他博取同情的另一種手段,用眼神示意列奧納多直接帶着她離開。

“法國人已經準備打過來了。”凱撒輕聲道:“如果教廷也予以足夠的支持……”

“這個國家恐怕是腹背受敵,力不可支吧。”

“對了,”他頓了一下,揚起了好看的笑容:“米蘭的那位斯福爾紮,也在等待着羅馬教廷的認可。”

“您覺得,他們會考慮過來幫忙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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