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幫忙
我說這個“哼”是什麽情況,這東西還會賣萌?海泠說你再亂說話,小心一年都抽不到SSR。
哦,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雖然海泠現在這麽教訓我,但我并不覺得,事發當時她能比我更冷靜。
海泠說怎麽可能,我根本不為所動好嗎。
她不為所動地把那兩頁書盯着看了五分鐘。
然後她把書拿起來,往前翻,往後翻,再往前面的前面,後面的後面翻……她把整本書翻了一遍,發現除了夾着書簽的那兩頁,剩下的內容都很正常。
海泠擡頭看了看天——沒有天,她頭上是天花板,一只蜘蛛正在網上爬動。
海泠說,你在跟我說話?你是誰?
沒人回答。
海泠又低下頭,視線落回到面前的書上。
——剛才還是空白的第二頁上,寫着一行文字。
“對,就在跟你說話”。
海泠吸了一口氣,下意識地把書往後翻了一頁。
檢查過毫無異樣的下一頁,現在也成了一片空白,原來的內容不見了,只在中間大大咧咧地印了四個字——
“我是幸運”。
海泠看完這四個字,一瞥眼發現旁邊一頁的內容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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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白的底色上只有一句放大加粗的話——“你以為你運氣真的這麽好,一滴開水都燙不到你嗎”。
海泠臉上一紅。她說,謝謝你啊,剛才的熱水瓶真是把我吓壞了。
她往下翻了一頁。
——“還有米花糖,吃得開心嗎”。
海泠臉上更紅了。
——“如果你這有個電視機或者收音機什麽的,我也不用這麽累的跟你說話,真麻煩”。
海泠趕緊再次道謝,她說你應該很忙吧,你……你吃米花糖嗎?說着她從抽屜裏摸出一塊米花糖,拆開剝好放在——不知道放在哪兒,就放在書旁邊了。
她想,幸運神可能是最永恒,最穩固,最不可能被忘記的神靈了。只要地球上還有一個人活着,幸運神就不會失去信徒。
翻頁。
——“是很忙,不過我們分工很細,我只負責一部分,不然哪管得過來”。
海泠一愣:還有“我們”?
——“當然有,你們文化裏的幸運神,不也是三個人嗎”。
海泠想了想,也對,過年的時候往牆上貼的年畫上,掌管好運的是“福祿壽”三個老爺爺。
——“他們每人手下又各有三千個小神”。
我說還有這樣的結構嗎,這不就好像下屬公司的分管領導?海泠說你說話注意點,網游的裝備爆率也歸他們管。
哦,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根據書上顯示的話,海泠面前的這位幸運神是另外半個世界的幸運神(之一),也不是分管領導,只是一個小小的業務員。
海泠說,你這麽忙還特地過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當然有事”。
翻頁。
——“我幫了你的忙,也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海泠一愣,又往下翻了一頁。
——“我照顧他幾個世紀了,真的很煩,我不想再看見他了”。
——“希望你能幫助他實現願望,別讓他再來煩我”。
海泠說,“他”是誰?什麽願望?怎麽實現?為什麽是我?
她又往下翻頁——沒有了,這一本書翻完了。
不管海泠用多大的聲音,朝哪裏說話,翻到哪一頁,幸運神都沒有再發來半句回複。
米花糖一動不動,桌上的書又變回原樣。被遺棄在荒島的少年終于被郵船發現,重返人類世界。
海泠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幸運神剛剛說過的話印在她腦子裏,就像滴在奶油蛋糕上的蠟油。她直覺地想到了一個人,但又不敢确信。
那個人說好今天要來,現在也沒有出現。
他上次忘了帶走的小烏鴉還留在櫃臺上。
海泠有些迷糊——幸運神說的“照顧了他好幾個世紀”是什麽意思?
一直到下午五點,海泠下班的時間到了,那個人還是沒有來。
末班車大概要六點半才到,他今天不會來了。
海泠就背起小包回家了。
這天晚上,她又夢見飛将軍。飛将軍騎在馬上,頭也不回地朝前奔去。他手中的七星寶劍寒芒泠泠,夜色像塊簾子一樣被劍鋒割開,落地。
然後天亮了。
早上8點,海泠準時去圖書館上班。還沒過馬路,她就看到圖書館大門口站着一個人。
連帽夾克衫,登山包,瘦高個。
海泠跑過去說,你怎麽這麽早,早班車都才剛開吧。
J回頭看了她一眼。
他說,我昨天晚上就到了,但你已經走了,我只好今天再來。
海泠“哦”了一聲。幸運神說的那句話又在眼前浮現——“我照顧了他幾個世紀”。
她忍不住再次打量面前的外國人。按護照的出生日期算,他才35歲——外表看上去也是三十幾歲的樣子:眼角的細紋,下巴的胡渣,不知該說是冷淡還是懶散的眼神。如果海泠在路上遇到他,除了認為這是一個背包旅行的外國游客,不會再有其他的想法。
海泠說,你到底要找什麽書呀?
J說,你先把大門打開,我們要在這裏站到什麽時候。
海泠說哦。然後她摸出鑰匙,低頭開門。
三樓的藏書閣已經收拾整齊,古籍舊書都按照新的編目分類放好。海泠帶着J從書架間走過,他只是不停地轉頭看,并沒有停下腳步。
J說,他也不知道他要找的書叫什麽名字。
海泠說,那內容呢?是關于什麽的?我幫你一起想想。
J皺着眉頭說,內容……我也不知道。
他唯一的辦法就是把整個書庫裏的書一本一本看過去,然後才能找到自己需要的東西。
海泠忍住了沒有翻白眼。
她說,你至少得有個目标呀。
J不說話。
海泠說,這書很重要嗎?
J說,很重要。
海泠想了想說,是關于什麽好事的?
J停了一會兒,點點頭說,好事。
他在夾克衫下穿了一件圓領白T;外套的領口敞開,能看到胸前隐隐約約透出一塊項墜的形狀。
我說,媽耶,不是那種“把最愛的人的照片放在項墜裏”的劇情吧?
海泠當時也是這麽想的。她本來還想問J,有個幸運神說,照顧了你幾個世紀——這是什麽意思;但想想問了他也不會說,又何必多嘴。
繞着藏書閣走了一圈後,J說,所有的書都在這了嗎?
海泠說是啊。
J點點頭,走回到門口第一個書架,拿起最下一層的第一本,翻開。
海泠說,這個書庫雖然沒下面的大,但統共也有小千本書,你一本本看,看到什麽時候去?
J頭也不擡地說,這點時間不算什麽。
海泠說,我等會兒就下班,圖書館要關門了。
J說,你放心回家,我替你守着書庫。說完他靠着書架席地坐下了。
海泠對我說,他是我這輩子見過的臉皮最厚的人。
以她現在的年紀,使用“這輩子……最……”這個句式,很有說服力,我信。
海泠說,老話說得好,你永遠無法打敗一個不要臉的人。她認輸了,她把J留在圖書館裏,自己下班回家去。
雖然這種行為完全不符合規定——但只要沒人說出去不就行了?海泠是這麽認為的。
然後她回到家,打開門,看到自己前天背過的小包還原樣挂在椅子上。
包裏是那本和小高交換的《行筆拾遺》。小高包得嚴嚴實實的還給她,回來後,她連拆都沒拆開。
她想起剛才自己對J說,所有的書都在這兒了。
海泠看了看窗外——夏天的尾巴,天已經開始黑早了。
她想,幹脆明天再拿去給他吧,反正他還有那麽多書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