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岑栩和太皇太後聊得久了些, 回去沐浴過後發現被子已經安然地躺在榻上了。

他屏退了伺候的衆人,獨自穿着身寬松的玄色中衣走上去在床沿坐下:“你睡了嗎?”

邵珩憋紅了臉:“那個,被子, 你, 你有沒有弄幹淨啊?”說出這樣的話實在是太過羞人, 簡直難以啓齒。

岑栩神色微變,一張臉看上去略有些僵硬,在燭光的照耀下映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紅暈。他清了清嗓子, 不太自在的搓了搓大腿:“……昨晚上,我弄髒的是衣服,不,不是被子。”

“那也要淨一下啊!”邵珩有些急了,他不會就這樣不管她吧, 怎麽可以這樣啊?

“朕是想幫你清洗的,可你不是怕水嗎?不過那一小塊兒我今日親自拿濕毛巾給你擦了, 還在太陽底下曬了半日,現在很幹淨了, 不信你自己聞聞, 還有陽光的味道呢。”

他說的什麽邵珩沒有聽進去, 卻只聽清了那句“濕毛巾”。她不是怕水的嗎, 怎麽濕毛巾擦拭會沒事?難道這種話是道聽途說的?

她想了想對岑栩道:“你去把水拿過來,倒上去看看。”

岑栩愣了一下:“你确定?這可是要命的事。”

“你現在知道是要命的事了,那你白天還敢拿濕毛巾給我擦?你怎麽不怕我被你給弄死了?”她反駁道。

岑栩無奈:“我那是看早上沾了一點也沒事,又特意翻閱了天南國的書卷, 這才敢動手的。不過你這一壺水潑下去,是死是活我可不敢跟你保證。”

邵珩被他這話給吓到了,下意識咽了咽口水,趕緊道:“那,那算了,不試了,保命要緊。”回頭真把自己給搞死了,她都沒地兒說理去。

岑栩瞧她一眼,脫掉睡鞋上了床,随手将床幔放下來,平躺了上去。

感受到身邊徒然有了男人的陽剛之氣,邵珩的心跳漏了半拍,想到昨晚上的事她真恨不得趕緊離開這鬼地方。

岑栩卻突然翻了個身面向她:“你的手怎麽樣了?”

經他這麽一問,邵珩才猛然發現岑栩臉上的黑眼圈沒有了,驚詫地看着他:“才半天你就沒事了?”

岑栩揚了揚唇角,黑白分明的雙瞳裏泛着柔光:“就你那小拳頭,難不成還以為朕會盯着這黑眼圈幾天幾夜?禦醫給朕上了藥,幾個時辰便沒事了。”

邵珩撇撇嘴:“那這樣我豈不是虧大了?”她的手到現在還不能拿筷子呢,他反倒安然無恙了。

岑栩将被子一把撈進自己懷裏,一張臉埋在被子裏,閉了眼睛嗅着淡淡的花香:“是你打了朕這個一國之君,朕還沒跟你算賬,你如今還覺得自己虧了?”

邵珩不服氣地哼哼鼻子:“明明是你說讓我揍的,我不過才打了一拳而已,至于嗎?”

岑栩用手一扯将被子拉到自己身上,語氣溫和:“要不然,你明日再來找朕報仇?”

邵珩嗤笑:“陛下,我又不傻,晚上我被你欺負就算了,白天見到你也讨不着便宜,還不如躲着點兒呢。”

岑栩眉頭一挑,眉眼間劃開一抹笑意:“看來的确還不算太傻。”

又被他嘲弄,邵珩氣呼呼道:“你放我下來!”

“不放!”

“放不放?”

“不放。”

邵珩吸氣:“再給你一次機會,放還是不放?”

岑栩困惑地看着她,不免覺得好奇:“朕若是不放,你打算怎樣?”

“我……”邵珩頓了頓,突然嘴巴一張,接着便是震耳欲聾之聲響起,“啊——”

意料之外的聽到她殺豬般的喊叫,岑栩震的耳膜都要破掉,忙伸手捂了耳朵,難以置信:“這就是你的策略?你可是個女孩子,吵吵嚷嚷的成何體統?”

他剛說完,見被子突然沒了反應,他面色微變,緊張地坐起身來:“浔陽,你怎麽了?浔陽?”

* * * * * * * * * * * *

蒲凝院裏

紅鹦倒了杯茶水給她,朱雀則拿了毛巾給她擦汗:“郡主是做噩夢了嗎?怎麽叫那麽大聲?”

邵珩接過水喝着,面上有些心虛。

她是因為旁人聽不到被子說話,她才敢大聲嚷嚷的,沒想到睡覺的身體也跟着喊了起來,還把整個蒲凝院的人都給驚動了,只怕明日爹娘那裏也要驚動了。

不過這樣也好,她又學會了一樣本事,變成被子時只要大喊就會被丫鬟們聽到,然後被喚醒。

她以後再也不用怕岑栩那個登徒子欺負她了!

将水杯遞給朱雀,她直接拿袖子擦了擦嘴:“朱雀姐姐,我沒事,就是做個夢罷了,你們都快回去歇着吧。”

朱雀看她的确不像是被吓到的樣子,便也沒再說什麽:“那郡主好生歇着,若有事就喚一聲。”

邵珩點頭應是,便見朱雀和紅鹦二人将幔帳重新放下來,一起出了卧房。

邵珩打了個哈欠,将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繼續閉了眼睛睡覺。

* * * * * * * * * * * *

“你去哪兒了?”岑栩将她抱在懷裏,這般問道。

邵珩打了個哈欠:“我叫的聲音太大,把丫鬟給吵醒了,她們把我喊走了。”

岑栩眉心微蹙:“你在這裏說話,丫鬟們聽得到?”

“是啊,那天被我娘喚醒,她還說我夢中說胡話呢。”邵珩不想跟他說太多話,威脅道,“你最好別惹我,否則我繼續叫了。”

“好,我不欺負你。浔陽,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他難得很是安靜,神色也格外認真。

邵珩原本都有些困了,沒想到他突然說了這話,下意識“嗯”了一聲。

岑栩道:“我們的高祖皇帝,也就是我父皇的太爺爺,他十六歲繼位,二十六歲時也不曾娶妻,後宮空置,孑然一身,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為什麽?”高祖皇帝對她來說很遙遠了,她從來沒聽過他的事。

“因為他一直想求得一個福禍相依、共攜白首的真心人。”

“那他找到了嗎?”應該是找到了吧,否則這世上就不會有岑栩了,她或許也不會成為岑栩的被子了。

“找到了,便是靜穆皇後。不過當時靜穆皇後不肯嫁他,因為她不相信帝王之愛,不相信高祖皇帝作為一個帝王會全心全意愛她一人。”

“後來呢?”邵珩突然對這個故事有了興趣。

岑栩将被子抱在懷裏,繼續講述着:“後來,高祖皇帝為了讓靜穆皇後看到自己的一顆真心,封她做了女侍中,日以夜繼地等着她,直到她能夠相信他一顆赤誠之心。”

邵珩聞此有些驚訝:“女侍中?”她好像記得在哪本書上看到過這個官位,原本是侍奉皇後的女官,不過本朝高祖皇帝在位時加大了女侍中的權力,有協助皇後執掌鳳印、料理六宮之權,在宮中的地位僅次于皇後,其她宮嫔見了她都要客客氣氣。

不過自從高祖皇帝之後,女侍中這個位置便一直空置着,她已經好久沒聽過這個稱呼了。

“所以你知道後宮若無皇後,侍中存在的意義嗎?”岑栩今晚的語氣格外溫和。

若無皇後,那侍中的地位不言而喻。不是皇後卻能執掌鳳印,根本就和皇後沒什麽兩樣。唯一的區別就是,皇後是妻,而侍中是臣。

她以前還很好奇高祖皇帝為何設了這樣一個官位,如今看來,竟是為了靜穆皇後。

高祖皇後對靜穆皇後何等尊重,才能為她做到如此?

邵珩一直是不相信什麽帝王真情的,可高祖皇帝這樣的,當真是天下間最好的男兒了。

“那靜穆皇後一定被高祖的真心打動了吧?”她聽着都覺得感動,又何況靜穆皇後呢?

“是啊,若沒有高祖皇帝和靜穆皇後,這世上怎麽還會有我這個子孫呢?高祖立靜穆皇後為後,從此後宮空置,靜穆皇後集萬千榮寵于一身,當時被民間傳位佳話。”他說着撫了撫懷中的被子,後面的話頗有些寵溺的味道,“這些事,本朝的史冊上都是有記載的,你當多讀些書。”

邵珩乖乖巧巧地“唔”了一聲,想到高祖皇帝和靜穆皇後的事,又忍不住感嘆一句:“靜穆皇後,真是個幸福的女人。”

“對了,你也還沒有皇後呢,那你……要不要也先封個女侍中幫你處理後宮?”

岑栩貌似很認真地想了想:“你倒是提醒了朕,六宮中事總該有個專門的人來處理,或許,朕的确該找個人來幫朕執掌鳳印,料理後宮了。”

邵珩心裏頓時有些不大舒服,他還真找啊!那可是鳳印啊,他怎麽能這麽随便呢?萬一他将來一時糊塗,被那女人給騙了,把後位也拱手相讓還不讓人笑掉大牙?再說了,一個人掌管着鳳印,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怎可輕率?

“我……我方才就是随口開玩笑的,你別當真。女侍中代皇後執掌鳳印非比小可,高祖皇帝那是有緣由的,怎麽能跟你一樣呢?你,你小心着些,可別随随便便安個人,到時候攪得宮中一團漿糊,不得安寧。再說了,你這現在沒有侍中不也挺好的嘛。”

岑栩眸中閃過一絲狡黠,略作思考後一臉認真地答應下來:“你說的很對,我會仔細挑個好的,你就不必操心了。”

邵珩:“……”還挑?她不是這個意思啊!邵珩頓時心裏不怎麽好受,這個岑栩竟然真的想提拔個侍中,簡直太可惡了!她果真沒看錯,他就是個薄情寡義之人!

“時候不早了,我先睡了。”她懶得再跟他說話。

明顯感到小丫頭的醋意,岑栩略微彎了彎唇角,輕柔地幫她蓋上被褥,将懷裏的被子抱的緊了些。

其實她不肯嫁給自己的原因他看的明白,驕傲如她,又有長公主和邵丞相那樣一對兒恩愛的夫妻,她必然是擔心他做不到邵丞相那般深情吧?

不過,他會向她證明的,什麽三宮六院,什麽佳麗三千,于他而言,這一生他只要她一個便夠了。

他不僅會向她證明,也會長公主證明,他是帝王,可他同樣有一顆真心。

高祖皇帝做得到的,他岑栩同樣可以!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這麽做也有他的考量。

關于女侍中一職,我做了些改動,和百度百科上的有些出入,這本來就是架空的,大家就不必過于考據了,一切只是為了女主的與衆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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