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喬笙愣了一下, 想想裏面坐着的安王, 搖了搖頭:“不必麻煩了, 興許這雨一會兒便要停了。”

話語剛罷,馬車的窗幔被人從裏面撩開,透過縫隙露出安王略顯蒼白的面孔,俊逸而清冷:“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本王不過舉手之勞,姑娘上來吧。”

宋子墨看她渾身濕透仍不肯去,也跟着勸道:“既然如此,二姑娘就讓安王送你一程吧,秋日寒涼,若在此待久了只怕傷身。”

喬笙猶豫了一下,對着馬車的方向施了施禮:“謝安王殿下。”

上了馬車,安王一身月白色杭綢直綴,儒雅貴氣地坐在那兒,目光難得有些溫和。

喬笙福了福身,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來。

馬車緩緩前行,喬笙在外面被雨淋得有些狼狽,如今坐在安王對面, 只覺得自慚形穢,只默默低着頭不曾言語。

安王看她一眼, 見她眼眸低垂,精致的臉蛋兒凍得有些紅潤,身上的衣衫因為沾了水緊密地貼在身上, 使得她禁不住地打着寒顫。

“阿嚏!”她突然打了個噴嚏,在這寂靜的馬車裏格外響亮,一時間面頰發燙,低着頭沒有說話。

安王将手邊的一件白色披風遞了上去:“先披着吧,當心染了風寒。”

喬笙望着他那修長白皙的手,凝神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伸手接過,并略微颔首:“謝安王殿下。”

那披風質地輕柔,上面繡着祥雲的圖案,披在身上暖暖的,還有股淡淡的檀香。知道是他的貼身之物,喬笙的耳根不由得紅了。

“若困了旁邊有一對兒迎枕,可以靠着小睡一會兒。”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和煦中夾雜着疏離。

喬笙颔了颔首:“多謝殿下。”

安王望了她一眼,倒是沒再受什麽,徑自阖了雙目養身。

他閉了眼,喬笙方才壯着膽子略微擡了眼眸去看他。這些年來,她還從來沒有這麽近距離的瞧過他,每次都是遠遠一瞥,偶爾有機會和他離得近些,也礙于女兒家該有的矜持不敢多看。

安王的容貌偏文雅,不比陛下的剛毅和霸氣,卻是另外一種旁人不可比拟的高貴。

都說當今聖上在朝堂上手段狠絕,冷冽懾人,令人望而生畏;而安王和善仁慈,心懷天下,他們兄弟二人一剛一柔,必能将這錦繡江山坐的穩實。曾經她也是這麽認為了,可中秋的那個夜晚,她突然發現,事實遠非大家看到的那樣。

陛下雖然看起來狠厲霸道,難以接近,可他面對浔陽郡主時,那溫潤柔和的眼神她看得明白。他再怎麽的高高在上,卻仍舊有扇門留給了浔陽。

可安王呢,他看起來對所有人都溫和良善,又從骨子裏散發出疏遠淡漠的氣質,看似近在眼前,卻又如那天邊的孤月,縱然柔和無害,卻高高在上,遙不可及。

若真正計較起來,安王可是比陛下冷情冷心的多。

喬笙攥了攥手中的帕子,默默低下頭去沒再看他。

這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侍衛姜毅撩開簾子禀報:“殿下,喬國公府到了。”

安王淡淡點頭:“姑娘請回吧,本王身體不便,就不下去了。”

喬笙颔首下了馬車,剛要将身上的披風解下來,卻被安王攔住:“外面天冷,不必解下來。”

他的語氣淡淡,卻讓喬笙心上泛起一絲漣漪,默默下了馬車,這才對着裏面的安王福了福身子:“多謝安王殿下。”

安王掀開車簾望了她一眼,輕輕“嗯”了一聲,吩咐姜毅:“走吧。”

姜毅應聲趕着馬車走了,獨留的喬笙還站在原地望着那蒙蒙細雨中越來越模糊的影子發怔。

得了消息的喬國公急急趕來,見門口沒了安王的身影不由困惑地問喬笙:“我聽下人禀報說是安王送你回來的?”

喬笙點頭:“回大伯父,侄女去文淵閣買書,不料突然下了雨,有幸碰到了安王殿下。”

“那……安王人呢?”喬國公四處望了望。

喬笙看了眼遠處:“他已經走了。”

喬國公望着渾身濕漉漉的侄女,又看了看她外面那件幹爽的白色披風,心中略一思索,倒是沒說什麽,只道:“你出門連個丫頭也不帶在身邊,方才你母親和祖母都急壞了,快回去換身衣裳向老夫人報個平安。”

“是。”喬笙對着喬國公行禮後進了府中。

喬國公立在原地,望着侄女的背影,又望了望安王離開的方向,忍不住低喃一句:“前段日子母親大壽,聽聞安王來了府上,且在壽宴上當衆誇贊笙姐兒的才華,如今又親自送笙姐兒回來,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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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簫閣

喬笙去向喬老夫人和母親問安回來,由貼身丫鬟茉莉伺候着沐浴。

浴室裏一片氤氲,濃濃的熱氣充斥在房中,袅袅如煙。

茉莉用精致的雕花紋葫蘆瓢舀了水澆在自家姑娘那滑嫩纖細的玉肩上:“方才在祥安堂,老夫人聽說是安王送姑娘回來的,看樣子倒是很開心的樣子,奴婢也覺得歡喜,姑娘等了這麽多年,安王可算是主動了一回。”

喬笙撫了撫水面飄着的花瓣,神色略有些迷茫:“茉莉,你說安王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呢?說起來,我默默關注了他這麽些年,也不曾真的懂他。他對所有人看起來都很好,從不擺什麽王爺的架子,可對所有人又都那麽的疏遠。就拿今日這事來說,若換作旁人,或許他也會出手相助的。于他來說,或許,我并沒有什麽不同吧……”

“姑娘怎麽會這麽想,縱然安王對誰都一樣,可上天把今日這樣的機會留給了你不是嗎?說不定是老天爺都在幫你呢。”

喬笙被茉莉這話說的有些動容,不由呢喃道:“是啊,今日得他相助的那個人不是旁人,而是我。”

茉莉見此笑了:“姑娘這樣想就對了,如今安王對你有恩,不正是讓他注意你的大好時機嗎?”

“你的意思是……”

茉莉笑她:“姑娘素來聰慧,什麽事都看的明白,怎麽一到安王的事情是就不懂了呢?安王的披風可還在姑娘手上呢,難道姑娘不找機會親自送回去?”

茉莉素來是個機靈的,如今經她這麽一提醒喬笙瞬間懂了她的意思,輕輕點了點頭,眸中神色堅定。

或許,她該為自己争取一次。

沐浴過後,喬笙由着茉莉為自己穿好衣物,突然想到什麽,便問:“我的手帕呢?”她記得自己在馬車上坐着時那帕子是攥在手裏的,後來去祥安堂請安時便沒什麽印象了。

“手帕?”茉莉想了想,“姑娘回府的時候手上沒有拿帕子啊,會不會在換下來的衣服袖袋裏?奴婢去瞧瞧。”

茉莉說着去換下來的濕衣服上找了找:“姑娘,沒在這裏,會不會是落在路上了?”

喬笙心頭緊了緊,她既然在馬車裏時還帶在身上,如今不見了,只怕是落在了安王的馬車裏。

茉莉看自家姑娘臉色不對,下意識問道:“姑娘今日拿的不會是您平日最喜歡的那條吧?”

喬笙抿了抿唇沒有說話,那帕子上繡了四句詩,正是她與安王初次相見時安王念過的:“兩兩白玉童,雙吹紫鸾笙。去影忽不見,回風送天聲。”

為了掩人耳目,那詩句隐藏在桃花圖案的花蕊之中,字的顏色與桃花的顏色略有不同,若不細看,應該是發現不了的。

只是不知道,安王能不能發現。

他若是發現她在手帕上繡了那麽幾句詩,還藏得那般隐秘,憑着安王的智慧只怕輕而易舉就能發現她的心意。

到那時,她怕是沒臉再見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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