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凜凜兵戈
風夷的部隊如叢林野獸般洶湧而去,天海旁的三人靜立相對。風亞子淡淡轉過眼,沉藍的眼珠直直的望着面前的子宴,便躬身微微颔首:“神官風亞子,見過需宮主神。”子宴瞟了一眼姜岐,嘟嘟囔囔的摸了摸自己亂蓬蓬的一頭紅毛:“呿,一開始就被兩個人發現了。”
遠方的火光漸漸接近,姜岐心中喟嘆,真是個不眠之夜。
她轉過頭去,卻窈然一笑:“神官?的确很适合你。”風亞子苦笑一聲,就知道這小姬不會放過揶揄自己的機會,她倒是俏皮可愛,眨眨眼睛嬌聲脆脆:“神官大人這麽神秘強大,吾應該無時無刻不黏在你的身上,這樣說不定便能渡劫成神了呢。”風亞子聽着那嬌笑聲,卻不知為何充滿刀子似得,想來是姜岐愛騙人,卻不喜歡別人騙她。
姜岐擺擺手:“不不不、別誤會,我是單純的敬佩你——” 傳說天地之間唯有大地之母擁有神官,所謂神的旨意,無非是女娲娘娘的旨意而已。神官雖非神非仙,卻只服從于女娲一人而已。
她言笑晏晏,心中卻像是忽然感受到什麽一般,那熟悉的氣息令她心生戒備。自己真的是在風夷休息的太舒服了,思考能力大大退卻。她低下眸子,卻是看了看身旁的二人。
姜岐的眼珠動動,忽然想起了什麽,竟然是脫口而出:“天地間有什麽生物無心能活嗎?”
子宴也揉揉眼睛失聲:“怎麽可能!心乃華蓋之首!”
風亞子若有所思,淡言望向姜岐,似乎想要為她解答什麽:“神官不超過三位,但是卻各不相見。若有那些違背天地之道而存在的異人,便只有一種可能,他們…根本不應該屬于這個世間——”
姜岐的心像是被重重砸了一下,卻不由得想起了那個人冰冷的一片胸膛。從那個怪人追逐玄鳥,到六十四宮的主神也在追逐玄鳥,三界到底發生了何事?
遠處的塵煙四起,風夷鳥獸之兵不再隐藏自己,結陣做法發出震連山海的吼叫。
“可握則握,可施則施。千變萬化,敵莫能知!”
姜岐眉眼微微皺起,起身便要到遠處觀戰,卻被風亞子一把拉住。她嘴唇微微抿住,面上卻挑眉盱着他:“你不擔心?風夷之人皆是女娲後人,你可是他們的‘神官’。如今帝辛剿滅四夷之心衆人皆知,西之周邦、北之鬼方、土方、東之九夷,這可都是他王權路上的障礙。”
風亞子卻沉着眼睛,姜岐甚至在那雙眼中看到了溫柔下的冷酷:“人被稱之為人,正是因為他們有成敗榮辱,人之宿命在世間之道,同樣毋需旁人幹涉。”姜岐心中不知為何心火四溢,她眼瞳一擴,雙手便貼上了風亞子的臉,兩人的面容越靠越近,她的眉眼忽然柔了下來。
真的很像…
那雙白日間如海波般淡藍泛着碧色的眼,在夜晚中竟然是沉沉的幽藍之色!這樣一雙眼,她也曾在那個無心之人的臉上看到過。
天道、天道,怪不得兩個人都同他掣肘,同樣的眼眸,同樣的老氣橫秋,姜岐幾乎就要氣勢洶洶的再度吻上那雙眼,讓他弱氣的沉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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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說兩位…”
兩人偏過頭一看,子宴便是“哈哈”一聲,淡紅的眼中也有些諧笑:“兩位金玉之姿,不過現在親熱似乎不是時候。”他指了指一旁,姜岐心下嘟囔一聲:“糟了”。看來兩軍已經對壘,帝辛忽然東征,必定是有些因由在。她想要将千絲萬縷的秘密聯系到一起,總感覺一切都在命數之中。
掌中仍然是一片滑膩的肌膚,姜岐抽身欲走,卻是悶哼一聲被抱在懷中。風亞子沉藍的眼看着她,輕輕的撫上她的額頭:“躁動的孩子…”
身後的小巫應法而倒地,二人在飛鯨上遠隔高空落下,兩軍卻已經陷入厮殺之中。
大祭司在對岸的攻擊中驟然醒來,一味咬牙切齒:“這是堂庭山棪木燒制之土!大邑商怎麽能有這樣的術士——”
“啊、真的是堂庭山的棪木,啧啧,常在王政之鼎旁聽一衆仙人多嘴,言說商王不喜奇人之術,怎麽如今…”姜岐在萬丈高空俯視地面,身後的子宴倒是多嘴了起來。姜岐冷笑一聲:“他嘛,倒是一個剛愎叛逆之人,可是一旦心月狐臨世,誰曉得天下有何變數呢。”心月狐主陰,為女子亂政。姜岐心中忽然被點醒一般,若是女主亂政,為何主管天下女子的坤後卻遲遲不見動作?難道說…
她眼睛便向着子宴一瞥,果然見他又露出那日陰郁的一點。姜岐的桃花媚眼丢溜溜轉着,笑意盈盈的打趣着:“你乃六十四宮主神之一,怎麽還沒我這個飛仙通曉人事呢。”子宴便飛來飛去的一臉焦躁:“各神各司其職,越界便是偏離天道,即便吾輩也是通過王政之鼎觀望人間之事的。真是的,我從天宮出來沒多久,竟然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蒼帝啊蒼帝,這次你可是令人失望了!”
萬裏高空之下的大祭司再次嘶吼起來,手中之仗仍不服輸。
“列陣!”
他的聲音帶着威嚴與規則,鳥獸散盡,東夷之人個個唱起遠古的巫語,飄蕩在雲天之上震懾黑夜。
“持兵,結陣,行,趨走,急鬥!結我之革音——”
“緩鬥,止鬥,退,背,急背!結我之金音——”
衆人口中嫌響起猛烈的號子聲,皆是來自遠古祖先之聲:“ 動則為奇,靜則為陳。陳者陣列,戰則不盡——”
姜岐啞然吃驚:“是風後握奇經,風夷能在東夷稱得上王者,果真有幾分能耐。”風後握奇經之術千變萬化,原是風後為了庇護後人所做絕學,大邑商軍容整肅弑殺,卻難敵風夷善風海之術、通鳥獸之語,更何況尚有握奇經之游游術術。
“退!辟路!”大邑商之軍中殺出一條血路,微仲衍如雄獅沖陣,手中的橫刀擴大如烈山,竟然将風夷之陣沖的四散。姜岐含着笑意,卻是看到海上迷霧中鎮定自若的比幹:“原來是他,他不通術術,自然需要有微仲衍在身。”微仲衍乃是人類中堪稱頂級的勇猛武者,加之收到過術士指點,自然有絞死弱質鳥獸的機會。
商王大兵壓境,東夷自然多能人。可惜東夷始終不過九夷之一,商王偷師而來,怕是趁其無另外八夷聯手必欲吞之罷。
姜岐的手指點了點風亞子好看的桃花唇,嘴角含着試探的笑意:“你不下去?真不下去?眼看女娲的後人要被滅絕了。”
風亞子卻始終靜坐不語,姜岐心下不信,她望見那深藍眼中的兵戈火光是如此鮮明,可是這個平日溫柔神秘之人,似乎卻有着另一種無法猜測的冷漠。
也許因為是神的使者…
無論是她或是子宴、抑或是風亞子,他們都有淩駕于人類的力量,真因為如此,他們的心才能夠格外的冷酷嗎?
姜岐幽幽嘆了一口氣,人類的嘶吼與悲鳴聲已經直沖雲霄,九天之上的雷音泛泛,以極不尋常的姿态落下驚雷,即便是姜岐也同樣有些吃驚。
子宴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着面前的一切:“是女娲娘娘…女娲娘娘!”
女娲娘娘?
姜岐心中一驚,卻見風亞子已經飛身而去隐在雲中,震雷而過,天地萬物皆出于靜動之态,風商二國卻也都狼狽退卻。微仲衍手中橫刀指着天憤吼:“鬼魅作祟!出!必殺哉!”
風動雲變,九天之上傳來清冽的男聲,卻不知其人何在,那聲音雖含柔意卻亦有震懾:“女娲之威降臨,風夷乃神靈庇護,若有不合應為天譴,商邦之人速速離去,違神者殺無赦!”
天空中盤旋着巨大的魔魚怪鯨,白日中溫柔夢幻的風之國露出獠牙而險惡起來,風夷術士在地面連連詠頌發聲,竟然結成牢不可破的水晶堡壘。
比幹的面容冷峻,卻難得出現了崩裂姿态,姜岐趴在一旁嘻嘻笑着,想到比幹郎心如鐵,她倒是有些快意的看的津津有味:“這男人,真是在女蝸同商王之間兩難選擇。神權王權,在這位亞相大人心中,究竟哪個更重要呢,就讓咱們看看吧。”
她壞心頗起,拽着一旁嘴還尚未合上的子宴嘻嘻笑着:“你雖然掌管天下美酒佳肴,但是也有一些搬山移海的能耐,怎麽不大顯神威?”
子宴爽朗一笑,竟是如兄長般拍拍她的額頭:“惡女,想騙吾置身渾水——神官在此,哪有吾之地位?”
風亞子淡淡瞥了姜岐一眼,仙姿之身在九天之上俯瞰兩國之人,一切似乎皆在比幹的決斷之間,他輕聲嘆息,似又有悲憫之意。鲛紗輕輕飄起,天海之海卷着這纖長的紗竟倒灌如商君之中,披甲士頓時在一片水光之中。那聲音則失去了最後的忍耐力:“不服神威,必降災禍!”
比幹的身體已經被海水淹沒大半,一旁的微仲衍拼命渡過睡而厲聲急呼:“大相!速速做出決定吧!披甲士沒噫!”
比幹的面容死死糾纏在一起,猩紅的眼似要噴薄而出,咬緊的唇終是不甘的低吼出聲:“退——”
“退——”
“退——”
大祭司手中的兵甲發動,卻同樣被天海隔絕,商君殘餘之人已經撤走,風亞子自九天之上騎着飛鯨而下,大祭司既含着恐懼,面色卻仍有不甘,只是下跪着烈聲低吼:“女娲神威在前,天神神威在後,為何不乘勝追擊!”
風亞子淡淡睥着跪倒的衆人,卻收回身上的鲛紗:“娘娘意在威懾,非是殺戮,汝等為人而非神,這已是娘娘的福澤,莫再妄想。”
大祭司盯着那輕盈的身姿,心中卻似毒蛇猛獸扭過:“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女娲娘娘真的還記得他的後代嗎?為什麽我們只能永遠等着商王的進攻,卻不能成為世間王者!”
風夷號稱女娲之後,以神的後代為榮,懼怕着神靈的威嚴,可是他們心中的女神,那顆無情冷漠的心上,真的有他們的一點位置嗎?大祭司看到風商兩國鮮血遍地的屍體,竟不知道作何感受。
作者有話要說: 貌似是上榜了?我要蟹蟹一直教我申榜的親們和編輯大大,申榜什麽的我是弄得一頭霧水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