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悠悠天宮
風亞子冷漠的态度令姜岐不知所以,但是她也無心再管。今晚是個絕好的機會,姜岐心中想着。
她直接将子宴逼到一旁,嬌豔的美貌卻一副惡鬼般青面獠牙:“說、主神中有一個背着大刀蒙着面的、一個面上有螭紋的、一個同戎狄野人般的,還有一個操縱異術枯藤的都是誰,你不害我,他們可未必不害我!”
子宴看着頸上貝扇變形的貝刀,面上幾乎冷汗直流,只能賠笑一般揚揚手:“你可想好,弑神忤逆天道。”
姜岐淡笑一聲:“那麽由着神靈殺我?”
子宴面色忽然凝重起來,卻異常冷靜:“你說之人我且知道是誰,然神有神意,若他們只是在執行天道,吾不能洩露天機。”姜岐懶得同他廢話,直接用貝扇劃出一道結界,卻抿着唇眉眼微笑:“風亞子大概不能拒絕我,請主神您想好,這裏是風夷,時下三界大亂,您若是在這裏失去性命…吾也算敬重神靈,明日再求得您的答複,還有…玄鳥,你不想知道玄鳥之事嗎?”
子宴的眉眼微微松動,姜岐泰然自若,便抽身離去。三界将亂,神力似乎有所下降,神靈久居天上,似乎已經被安逸與無聊所影響,然則一旦殺劫到來,他們似乎卻各有心思。
姜岐的面容迅速冷了下來,手中貝扇之靈似乎感到了濃濃的殺意,變得不安起來。然即便是神,她也無所畏懼!
風亞子在她的身旁淡淡微笑:“還笑,确定我會幫你?”
姜岐眼珠一轉,便傾身靠上去撒嬌:“你救了我這麽多次,不差這一次吧。”
風亞子心中杳然,卻含笑不語。
神靈當真會束手就擒嗎?未必吧。
風海的海浪擊打起來,大戰後的第二天,天空異常晴朗。
姜岐的心中卻有着不甘的苦意。他眼睜睜的看着子宴所在的結界消失不見,而自己手中之靈卻似乎沒有感應。
“這個臭家夥又偷懶睡覺!”她恨恨的看着手中的貝扇,對方扇中的靈似乎又躲起來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風亞子從身旁掩了掩含着笑意的唇,淺藍色的眼眸充滿溫意:“你太驕縱它了,這扇中之靈仿若孩童,心性不定,根本無法發揮出你全部仙力。他…大概是個孩子吧。”
姜岐将那手中的扇子甩到天海中,對方又悠悠蕩蕩的變成游魚悠閑的游蕩,似乎絲毫未感受到主人的怒意。她淡淡的嘆息一聲,似是而非的回應着:“是啊,一個新生的靈,明明從前的兩個主人都是那樣的人,怎麽就變成了孩子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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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亞子沉默無語,姜岐不想多說,他自然看得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毋需去挖他人的傷口。
他輕輕咳了兩聲:“你待如何,子宴已渡海而走,六十四宮中遯宮之神傳言為隐士之宗,已經同山河湖海融為一體而無形,有這位同僚在,怕你是鎖不住子宴這位的。”
姜岐眯了眯眼睛:“這些久遠的神人你倒是清楚,可惜想要對付我那幾位你倒是一概不知呢。”
風亞子啧言輕笑兩聲,纖細的手指指向遠方:“即便是女娲娘娘,也有不能揣測的天道。那又如何,生滅皆為天命,任何人無法更改。”他看着姜岐那倔強的嘴唇,心中竟然湧起一陣愛憐之情,只是輕聲嘆息的捉住她的手臂。
姜岐回過神來垂着眸:“何意。”
風亞子的手指輕輕遮住嘴唇,仿若一個古老而神秘的禁術,翹起的唇角令人想要輕輕吻上去:“秘密。”
遠離天海之處,是孤僻的一角,這裏仿若住着最久遠的諸神魔盒,隐匿在最中心處而不為人知。
姜岐的心中閃過了一絲久遠的悸動,這種熟悉的感覺,與那漠然安寧的氣息,仿若同自然融為一體,拒絕任何無禮之徒的闖入。
姜岐身為姜氏巫女,自然第一眼便懂得了這古老的訊息,紅唇不禁脫言而出:“神宮!”
風亞子的身形悠遠,在碧色的一片小森林中仿若神靈的守護者:“去吧,也許你能得到神谕。”
他心中尚下意識的想着,也許,正是神靈選擇了姜岐呢?
神靈垂愛什麽樣的人,從來都是變數吧。
姜岐眉眼一凜,輕輕踱步進了神宮之中,這裏意外的如世俗之外一般,不同于海天之國白日的夢幻之藍、夜晚的深沉之藍,這片神宮如青草蔓延、作物生長的土地一般,碧色的樹木叢生,在天河風海的風之國開辟出了一塊幽境。
啊…
她擡起頭,看到那尊令人熟悉的美麗晶石像,女娲冷淡的玉容仍舊卧在幼弱的母羊旁,有所不同的是,風之國的玉像是用藍色的冰晶石雕刻而成,那樣純淨的顏色幾乎接近于冰冷無情了。
姜岐不願廢話,周圍絲毫沒有術者的氣息,但是她堅信女娲的靈魂一直都在。
“娘娘,我很好奇,六十四宮主神一向高高在上,可是竟然屈尊降貴專程來殺我,這一切的誘因都是那只玄鳥。聽聞玄鳥至,則天地必有殺劫将生,當然,這一切和我并無關系。”姜岐的眉眼格外的冰冷,那似乎剖析本心的一面驟然而生:“我只想要一個答案,如果您不給我答案,我想您用來栖息靈魂的神像可能要遭受不幸了——”貝扇應聲而起,由四周螺旋升起一陣奇異的風,年輕巫女的吟誦輕輕做聲,在幽暗的叢林中露出了秘密的殺機。
“嗖——”
利劍應聲而落,姜岐右手輕輕一接貝扇,卻是毫不驚慌的笑看身後的風亞子:“我怎麽有膽子忤逆娘娘?這不過是個小玩笑罷了。”風亞子的眉眼未變,卻似早有預料,只是手間的力道卻重如千金的攥住她的手腕,她能從那雙淡藍的眼睛中讀出威懾:“若是你,一切皆有可能。”
姜岐默不作聲的淡笑半響,嘴角那絲玄之又玄的笑尚未收斂,卻已經心跡明晰。她的眉梢忽然變得妩媚起來,靠近風亞子便是濃濃情意:“風哥哥,我們去和飛鯨玩兒好嗎?”
風亞子嘆息一聲,眼眸中的告誡卻仍未散去。
夜晚的神宮美的不可思議,深深叢林中隐藏着從異世界飄來的流螢,在神宮的一片幽暗中照映出點點波光,那尊純淨的水晶像似乎被賦予神聖的光芒,無論何時都在黑暗中瑩瑩發亮。
姜岐的玉屐敲出空谷足音,一步一步的站立在神像面前,若有似無的淡淡嘆息:“您該現身了吧。”
流動的水晶像如水墨般漸次被賦予生命,女娲的面容顯出一種玉質的潔白姿态,神的面容總是帶着幾分倦怠,然而女娲的面上似乎沉靜的找不到任何情緒:“吾該說你不知死活還是膽大妄為呢,也許兩者皆是。”
姜岐的笑意慢慢升起,她大多數時候總是愛笑,可是笑中卻藏着萬種情緒。她的諷刺在妩媚下,溫柔藏在倦怠中,然在忖度游戲時,又總是将興致昂昂隐藏在溫和平靜之下。
“我猜對了,娘娘。您之所以降下天雷,大概根本不是想要庇佑風夷,只是因為您的真身栖息在此,不想令無禮之徒前來打擾罷了…”風夷後人該多麽愚蠢,他們心心念念滿心怨氣的女娲就栖息在神宮,但是這群人卻一概不知,多麽可笑的“誤會”啊。女娲在這裏栖息多少年了,百年?千年?也許更久。
姜岐手中的貝扇劃出一道結界,這是用幼弱的靈魂所暫時封閉的鏡面世界,只能映出兩個女人相對的眼神。她第一次在充滿光冽的世界看清楚女娲的模樣,沉寂已久的面容如同被埋葬許久,已經絲毫無人間之生氣了。
貝扇的悠悠的在半空中飄蕩,姜岐手中的術向着衆神之母發出了凜冽的攻擊,卻均被消弭于無形之中。她咂咂嘴眯着眼笑道:“娘娘神力受損,尚能堅壁如此地步。”
女娲的眼角清淡,語氣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你尚要渡過三九天劫方能成道,且還要能留出一條命來。”
呵,這便是說她現在是蚍蜉撼樹了。可是…
“可是娘娘忘了,縱使是蚍蜉撼樹,姜岐從少年時卻被人成為狡詐算計。”姜岐的眼睛眯着笑,卻毫無疑問有玉石俱焚的欲望:“您大概忘了,我同神靈做過交換,終生熱衷于破壞,我窮盡畢生之功,還懂得共死。”手中的貝扇在空中仿若受了驚吓般躲了進去,卻被姜岐一把扯了出來:“以自身為引,以這扇中的怨靈為引,若是引三界之魔,未必就不能摧毀您。”
女娲淡淡的笑了一下,姜岐竟因此生出幾分熟悉,她的笑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意味:“有野心的不只是人類,自然還有神靈。有了權力便會滋生欲望,有了欲望便會渴望權力。有人想要殺你,那就說明你阻擋了他們的路。不過,這一切與我無關。”
姜岐心下顫抖,卻感到那其中蘊含的無數冷漠,她皺着眉頭失聲質問:“天下子民是您的後代,現在神力失控,人間紛亂,難道您竟然栖息一角做個看客嗎?”
姜岐欲言又止,女娲卻并沒有給她再度開口的機會,那雙黑色眼瞳中的冷漠與睥睨令人心神顫抖而不能抵抗,仿若世間生命的逝去絲毫不能驚起至高女神內心的波瀾:“至高無上的權威只為自己而存在——另外,你可是錯了最重要的一點,玄鳥是神的使者,卻并非吾之使者——釋…教你一言,不要同神官走的太近。”
玉像再度冰冷下來,姜岐沉浸在那頗有玄機的箴言中默然兩刻,卻忽然狠狠地欲砸向那女娲神像:“混蛋,冷酷無情的女人,又是這些謎語!”
神宮的門驀然而開,大祭司滿面陰沉的敲着神杖,帶着某種風雨欲來的壓迫感:“現在知道,究竟女娲娘娘是因為什麽要抛棄風夷了。鳥獸勇士,捉住這個亵渎神像的異邦女子!”
哈。
姜岐自嘲一聲,原來在這裏等着自己呢,風夷、風夷,號稱風神後代,卻是何等愚昧之人啊!
作者有話要說: 困到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