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胧胧月螢

鬧了許久,兩人第一次安靜下來。

姜岐在玄言身後亦步亦趨的跟随着,那句誅心之語似乎在她的胸腔中震蕩開來。

“那個挖走我心髒的人,就是女娲。”

那微妙的笑意與闊別許久的熟悉感似乎同玄言的面容交疊在一起,将她心中那種熟悉的感覺撕扯出來。

被神做傷害的人,與神靈做不平等交易的人,到底哪一個在對神進行報複呢?

玄言略過那張凝視的面容,平靜的側臉扯扯淡色的嘴唇:“怎麽,一向叛逆的姜岐也懼怕神的權威麽。”

這似乎是他第一次将她的名字吐出口中,輕飄飄的惹人遐想般,帶着晨霧一般的水汽。

她抿着唇有些不情願:“你的做法并不理智,若等着三界大亂之時作壁上觀,遲早會有神靈隕落的一天。”

玄言撥了撥火堆中的楠木,輕笑着搖頭:“往往算計會被偶然所打敗——”他的話被吞沒在火焰中戛然而止,姜岐恍惚的看看天色,本就陰暗潮濕的三苗已經将将進入沉重的黑暗中,而割裂出灰色蔓草的最後一點光暈。

火苗聲帕裏啪啦的燃燒着,姜岐低低的□□了一聲,發現腹部的傷口仍在滲血。她一生中從未有如此狼狽的時刻,一直以來瘋狂的旅途中,她總是心性狡詐的追求肉體的健康無損與力量的保留,甚至連她自己都覺得奇怪,她怎會如此失之理智而有了玉石俱焚的想法。

風亞子…

姜岐淡淡的吐出一口氣,有些烏青色的眼圈沾上了一些疲憊。風亞子那淡色的眸子純淨而溫柔,當然對自己表示好感之時,她的心中下意識的産生了逃避的想法。

有的人可以用溫言軟語去欺騙,有的人卻只能逃離。

她想自己大概承受不住那樣的感覺,神官周身純淨的氣息若被自己的火焰沾染,難道要同她永堕地獄嗎?

腹上的痛意漸漸加深了一些,随後溫暖的靈氣彙聚而來。

姜岐動了動嘴唇,眼角瞥向一旁的玄言,他的手指輕輕的流過一絲靈氣,向着自己飛來:“成為女神替罪羔羊是神官的職責,你的想法未免多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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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岐呵然冷笑一聲:“這世上…這世上所有的職責都是一場可笑的謊言,那些忠于職責的瘋子最終會因此喪失性命。而正是你将他推向深淵。天柱跌落是曠世之災,若非你誘騙我去刺殺女神,何必會引起一番動蕩?”

他靠在樹上,閉着眼睛輕聲小憩:“平心而論,你在憐惜那些無辜之人嗎?你不過是憐惜風亞子,也厭惡我的欺騙而已…別忘了,任何事情總有交換,你手中那個弱小的廢物,就是你的桎梏。”

姜岐的心髒猛地攥緊了,她是自私沒錯,這她并不在乎。可是玄言直指她心中最深的一根刺,那個沒用的廢物,始終如紮在她的心底,讓她有時窒息的喘不過起氣來。

幼年時那懵懂卻隔絕人世的身影漸漸浮上眼前,她閉上眼睛,那是一片火紅的海岸上,面前的淡黃衫女子冷淡的吐出交換的條件。

從那時起,她開始明白了神靈的偉大。她們的偉大不在于那些愚蠢的身份,而是掌控命運的力量。你無法不服從,因你要跪拜他們,獲得更多的力量。她那年少時的鄙棄與對力量的強烈欲求如兩條相克的荊棘纏繞在心頭,将她的心頭蟄得密不透風,最後變得空蕩無所依求,而只有那最初的願望麻木的刻在心上成了永久的烙印。

手中的貝扇,的确是弱小的廢物沒錯,可是她到底怎樣才能下定狠心抛棄它呢?

姜岐攥緊了手中的貝扇,幽黑的眼瞳中藏着一絲哀恸。

玄言輕手輕腳的走了過來,看着少女孤獨在夜色中輕睡的身影。她對于他而言,太過年輕了,在他短暫卻漫長的人生中,孤獨的孩子總是在默默承受痛苦。他們蘇世獨立,同那個現存的秩序格格不入,而過于強大的力量往往會被聯合絞殺,而成為現有秩序的犧牲品。

有的人,似乎天生就背負了叛逆者的名字。

玄言躺在了她的身旁,他知道她沒有睡,也許那雙總是充滿灼然笑意的眼睛,此刻是最為安靜的時刻。

“幹嘛?”姜岐剛想着自己好不容易不想說話,偏偏整個人被輕輕一攏轉過頭去還要看着面前這張糟心的臉。

玄言的手剛欲觸碰上她皮膚的時候,姜岐差點沒叫出聲來,她養成習慣,每次同他觸碰的時候,不是要互相算計就是相互殺戮,畢竟這是他們相識的開始。

“放手你——”姜岐頗有些惱怒的被男人執起手腕,眼中火冒三丈,手腕中的柔暖氣息卻異常舒服。他的氣息沉穩,整個人像是靠在充滿陽關的森林中,汲取着自然的光暈。

姜岐的口中輕輕的溢出舒服的呼吸聲,她想拒絕他,但是絕不會傻到拒絕他的力量。女娲宮的一幕是自己親眼目睹的,那驚天破石的一劍,卻是能打散女娲的力量,令她不得不脫離身體而走。

姜岐的嘴角彎了彎,一個翻身靠進了對方的懷中,沉藍色的眸子淡淡的向下瞥瞥,姜岐正是抓住對方毫無動靜,整個人便貓似得溢出聲來:“舒服啊…”

她的舌頭輕輕的□□了一下,感受着對方有些僵硬的身體,那心底小小的快感卻令她對此類游戲樂此不疲。初次見面的夜晚也是那般,他雖看似滴水不漏,卻也不愛同她接近呢。

或許是,不愛同女人接近?

姜岐幹脆整個人埋在他的胸口中,那漫着血色的傷痕是她的傑作,她敲打着這塊沉山之石,只有在同他相對之時,才能抛去那些散發着媚意的虛假笑容,然後毫不留情的釋放戰火,一心想将對方殺死。

也許從有蘇相遇開始,她就像殺死這個人了。沒由來的彼此攻擊,被玄鳥所引誘的兩個人,像是兩柄天差地別的寶劍,必定要殺死一方才要罷休。

不過…戰争的方式是多樣的。

姜岐暗自偷笑,戰士可能輸給戰士,可是女人絕不會輸給男人。

女人要對付男人的辦法,她可知道的多…

玄言将那小姑娘扯出來,她周身的衣衫都要蹭掉了,偏偏還笑得可愛:“非要惹我?”

“哦,知道了,你不喜歡別人靠的太近。”姜岐亮閃閃的眼睛盯着他,“尤其是女人。”玄言的的手抵在對方的頸上,對方掙脫的手腕卻抱了個滿懷,那眼中的星星亮晶晶的,尚閃着戲谑的光:“三苗山谷濕熱,你的身體真是涼爽呢,哎…我都不想離開了。”

一切都回到周而複始的開始,姜岐似乎對他産生了更深刻的探究欲望,她仍舊無時無刻不在挑戰他的忍耐限度,盡最大的可能去挑撥他的冷靜。

他的沉靜詭異被藏在腹內,姜岐如一團火焰,燒的更加熱烈,她的心髒躁動着,靠着他的肩頭淡淡的吐出一口濁氣:“好冰。”

玄言的肌膚不可避免的同她觸摸到了一起,那不同于山峰草木平穩而了無生息的氣溫蔓延在他的肩上。她的确有着所有姜氏的一切,她們身材細長、腰肢纖細有力,彌漫的□□卻很豐滿,她們不同于冷冰冰的生育機器,彌漫着躁動的氣息。

姜岐的長發沾着山林的濕氣,黑色的長發流喜過月色,彎彎繞繞的纏繞在他的身上。她安靜的時候嘴角別着,總有些輕輕的倔強。

玄言很不習慣這樣的刻意接近,可是東風的流螢仆仆吹來,他望見那淡碧色的光芒,那睡夢中的流螢總是漸漸的侵蝕着他的大腦。

忽明忽暗的流螢輕閃爍着,它停在了少女的側顏之上,眼角的夜露如淚珠一般冰冷。

“汝為何人?”

她仿佛又站在那九天之山,雲霧下仍舊是那高昂歡笑的號子聲,姜岐這次冷靜了下來,看着自己細長的手指:“這不是我。”

似乎同另一個人化為一體,卻不能分清夢于之蝴蝶,她撫摸着自己的臉,大腦卻無法運轉,只能聽到那聲音越來越近:“再會。”

姜岐心中忽然便的鈍痛一下,這男人距離再次出現時間那樣久遠,可是她的心卻因那淡然的話語而劇烈震動着。

哎?我什麽在流淚?

姜岐忽然嘆息了一聲,那似乎是某種血液促使她輕輕嘆息:“流螢…毋思歸。”

她睜開了眼睛,流螢那毛躁的暖意在面頰上騷動着,姜岐的下身還帶着陌生的觸感,她方才發現自己的腿纏繞在宣言的腿上。

她勾起足見,在那硬質的腱肉上慢慢摩挲。

唔…不錯。

姜岐壞心四起,壓着對方的胸膛擠壓着,兩人之間嚴絲合縫的密不透風,軟綿的□□輕巧的壓上去,玄言靜了半響睜開眼扯着她的衣袖往下扔:“住手。”

姜岐差點沒笑了出來,幕天席地野合是常識,怎麽他倒是半點都不上道兒啊,當日第一次她便想,這樣的男人也會有驚慌失措的時候嘛?

“別不說話呵。”

“說說你是怎麽被那老女人捅了心髒的。”

“你是哪裏的人,和女神有仇嗎?”

玄言看了看将欲破曉的天色,下了兩人栖息的巨石便扔下她走了。姜岐倒是不甚在意,反而笑着跟了上去:“吾兩人尚要去尋玄鳥咧,剛才妾于南陵見到了蹤跡,汝不欲随否?”

玄言便頓了神回過頭來,沉藍色的眼眸微微皺着。姜岐看的想欲哈哈大笑,卻張着身子靠在一旁:“累呢,動彈不得。”

玄言一個挺身便将她背在身上,她湊着那背向上攀爬,在他的耳邊輕輕吐出茸茸的霧氣:“今晚尚要你同我入睡,哼哼,跑不掉。”

他低着頭淡淡低言,卻不知在想着什麽:“小女子脾性。”

作者有話要說:  好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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