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何何之欲

一路上玄言都被當做工具利用。她餓了,她便要捕獵。她累了,他便要做辇。她若是無趣,他便要在一旁陪着生氣。

女人的回路很複雜。

他們尚在幾日前欲将對方殺死,如今卻又處于同一起跑線,真是怪異的選擇。

姜岐的嘴角勾着笑意,黑曜石般的眼卻在緊緊盯着他,試探着、算計着,那眼神令玄言很是熟悉,對嘛…這才是那小女子該有的神情。

“你說玄鳥的蹤跡在更遠之處,也許是先周往子仲雍太伯逃亡之地…也許是其他祝融七姓…”

“我騙你的。”

姜岐眼瞳微微睜大:“逗我玩兒?”

玄言別過頭去,聲音斷斷續續的有些微弱:“你當時脾氣不好,這也是沒辦法的。”姜岐随即将貝扇畫作一條白玉般的鞭子,然後淩厲的向着山石一陣天翻地覆的發洩。

玄言在一旁靜靜看着,烏黑色的長發在空中飄飄蕩蕩的,也不知是不是姜岐有意,硬生生的被抽斷了一大截。随即姜岐一副發洩完畢的爽朗笑容:“你那金嬌玉貴的命要保護好的。”等那些天宮讨厭的神族來了,自然要把你扔到前線打仗。

這臭男人絲毫沒有愧疚的意思呢。

姜岐托腮靜思了兩分,那雙桃花般的媚眼輕輕的轉着:“現成的向導怎忘了呢,呵…不能白白便幫了這群蠢貨咧,總要有些好處呵…

怕是又有誰要遭殃呢,玄言跟着淡淡嘆息一聲。不過不得不說,這幅小算計的模樣,倒是有那麽幾分…可愛,前提是這小女子心中不是在算計什麽的話。

禿族的首領首先發現了兩人即将進入芈氏的土地,他是一位虎背熊腰的爽朗戰士,那雙豹眼在兩人之間慢慢逡巡着,帶着絲絲戲谑:“貴神夫婦這炒作倒是可怕,堪稱驚天動地。”

玄言眉眼皺了皺,似在想着如何解釋。姜岐倒是迎上去吊着眼睛笑:“此人向我求歡不成,遂惱羞成怒呢,誰叫他…滿足不得我咧。”

氣氛頓時微妙起來,衆人的眼神在玄言身上變得奇怪起來,誰都未曾想到這位如沉山石般的神族武士竟然毫無男人的雄風,倒是令其婦有所不滿呢。

玄言默默的接受着那一周憐憫的目光,随後眼睛竟然挑着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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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族的大人物果然很奇怪,衆人心中升騰起一種怪異的崇拜感。

姜岐左右看看,發現招希已經不見,卻不知道又浪蕩到哪裏去了,遂言笑晏晏:“汝等行人從商不易,不若吾輩留此為汝等占蔔,亦算是神靈恩典罷了。”

兩族的首領自然是眼睛有所光彩,姜岐便用貝扇掩着唇輕輕抿着嘴笑,眼角輕輕轉着挑起來。一直站于角落的鬻熊一雙紫眸淡淡的瞥過:“女神恩澤,予輩自應該為女神獻上祭品。”

禿族首領倒是同祭師一樣有些如夢初醒,連忙恭肅不已:“您要什麽祭品,請直言。”

姜岐似笑非笑的看着一旁正将自己隐藏在衆人面前的鬻熊,偏偏指了指他:“将他借給吾幾日,那便最好咧!”

“怎麽,被人注視滋味如何?”姜岐藏在紫貝之宮中,驚異于三苗之後那奇異秀美的審美線條。她天性亦喜愛美麗魔性的事物,如今被奉為上賓,倒是滿意的很。

“你非神族。”鬻熊倒是不在意被衆人用仇恨與不甘的眼神注視着,然卻突然石破天驚。淡紫色的眸子靜靜注視着姜岐,卻異常肯定:“神族冷漠,卻上位等着凡人之祭,從無此等市儈之舉。”

姜岐嘿然一笑,低低的曬出聲來:“那你想想,被一個真正的神靈欽點為先鋒,豈不美矣?若是一個虛假的神靈嘛,那可是讓你在族中的處境雪上加霜咧…”

鬻熊便淡淡撇過面龐去:“狡詐虛僞。”

嘻嘻。她是狡詐不假,然別忘了,他這般欺騙族人,有豈無自己內心的算計?看的準了,這年輕人的心機,可非凡人相比咧。

姜岐同他淡淡交談幾句,發現自己果然沒看錯人,這年輕人見識廣博,非那些抱殘守缺一味硬拼之輩。

她始終神色淡淡,直達鬻熊見這張豔光逼人的面容見到玄言有所表情時,方順意輕身而拜:“既然主神歸來,予小子便先行告退。”

玄言與這年輕人擦身而過,淡淡的摸了摸面頰:“此人頗有心機,将來必定不是安分之輩。”

姜岐卻諷笑一聲:“哈,如今天道人道皆亂,誰人又安分,我眼前難道不就站着一個亂臣賊子麽!”她本等這玄言反唇相譏,豈料對方卻靜默看着自己半響,那雙曾帶着攻擊性的沉藍眼瞳卻溫柔沉靜的笑着:“嘴硬,你明明認同我。”

她垂下頭,倔強的眼中卻有着自己也不想認同的一切。即便同這人互相攻伐,此刻卻覺得心中有了一種不再孤獨的感覺。她難道不曾叛逆嗎?恰恰相反,她曾經被無數人譏諷與神緣無關,一輩子無法修為神,為天道所選中。也許對于曾将家族希望寄托在神靈身上的姜家,她是一個異類,可是那正是姜家千萬年來流傳下來的積澱,便是冷靜又狂熱的追求屬于自己的“道”。

姜岐撇過頭去,嘟嘟囔囔的有些不情願:“算我承認吧…”

着女孩子小倔強的樣子還挺可愛的。玄言心中又是一聲嘆息,自從認識她以來,他倒是比以前更是多愁善感了,似這個如烈焰般瘋狂炙熱的女孩子如漩渦一般,令所有人都在此燃成灰燼,偏偏她卻有着極盡孩子氣的一面。

這可真是、真是啊…

她明明有着最尊貴的血統,偏偏卻活的比任何人都肆意,天地間這孤獨的流浪者,怕是只有她一人吧。

“你到底想要追求什麽呢?”

玄言脫口而出,才發現他心中似乎已經有了那本不可能存在的好奇心。他經過了太漫長的歲月與斷裂,然他的一生經歷過所有人神鬼之間的愛慕、背叛,于心中那永不知疲倦的、麻木的追求。那顆本就空乏的心被挖走時,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什麽。

姜岐的眼神如烈火一般,玄言認得那樣的神情,每當在戰争中有死去的朋友,那些活下來的人;每當愛情中有背棄的戀人,那些慘遭遺棄的人,他們迸發的最原始的怒火燃燒盡整個生命。

“我憎恨神,他們給人世間留下一個個謎題,卻猶抱琵琶的不去解開它,而那些終其一生為了解開謎題的人類,卻要前赴後繼的舍棄生命!那些、那些可憐的人…他們也有兒女。”

“可是有些人生為父母,僅僅是一滴血的關系而已。”玄言淡淡道。

姜岐纖媚眼珠輕輕挑起,将黑眸中的水意壓下去,玄言曉得這女孩子又在逞強了,那漂亮的朱唇卻仍舊不肯認輸:“怎麽,難道你還被父親母親所抛棄?呵,這倒不算什麽稀奇的事情呢。哪個部族的先祖沒有被母族抛棄過呢,周族之棄…”她說着說着,自己倒是眼眶發紅,玄言傾身上去嘆息一聲,細長的手指掐了掐那張面頰,少女如紅眼兔子般睜大了眼睛,偏偏就是不讓淚珠落下。她好似心中惱怒般,尖尖的牙齒發着狠,便一口咬在他的手掌上。那濡濕的感覺侵占着自己的觸感,玄言手指上的血順着拍拍那發紅的面頰輕笑:“哪裏來的野獸。”

姜岐回味着對方指尖的血跡,心中又生出許多快意的感覺。

自見到她來,越來越喜歡嘆氣了。

自見到他來,越來越嗜血了。

兩個人靜了半刻,姜岐便見到外面那位禿族首領眼中的精光:“哦…這個人一定在想,你這位神靈在床第之間都無法滿足吾呢,嘻嘻。”

玄言哼笑一聲:“倒是比那些鄉間野女更是放浪。”

姜岐看到外面逡巡的目光,忽然惡意心起,那淡黃色的燈光将屋中的紫貝照的朦胧夢幻的,這朱紫色朦朦胧胧,若再加上一個男人,倒也是不錯的選擇。她一把将玄言拉在身下,便悄悄熄滅了其中一盞燈光,身下男人的臉,她似乎第一次安靜的觀望着。他們在一起幾乎便是算計與殺戮,雖然現在二人仍舊心懷鬼胎,但是她反而得意與這樣的生死逃亡。

這張面容果然不偏不倚的令人心生好感。她的手指輕輕的撥弄着那張面容,棱角分明如山石一般,穩重幽塵的眼睛有着堅硬的棱角,似塵封千年般的訴說着什麽。這是屬于武士的面容,但是卻有一種無法拒絕的孤獨感。

她的面頰貼在那空蕩的胸口,在那硬質的肌肉上感受着,甚至将手深入其中更是向下滑動着——

“你是不是在面對每一個男人的時候,都是這般挑逗。”玄言一把将這女孩子揪出來仍在一邊,偏偏背過身去仍舊不看她。姜岐興勁兒起了,直接坐在他身上…□□了起來。那聲音嬌笑着、攪鬧着,鬧得人不得安寧,柔嫩的肌膚有着最原始的誘惑力,那可惡的小女子笑嘻嘻的偏偏不讓人家休息,好似叫給外面的人聽的一般,簡直叫出了花樣兒。

玄言沉藍色的眸子一沉,抓住那纖細的腰肢便壓在身下:“惹人便要有代價。”

她尚未反應過來,便感到一陣濕熱的氣息沖擊而來。

姜岐的心跳漏了一拍,啊,反殺了。

作者有話要說:  心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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