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狽的一切,忙去抱住安如眉,磕頭如搗蒜般,沖着躺在冰冷地板上的銅像疊聲告罪:“仙君見諒,不幹娘娘的事,一切都是我種下的惡因,惡果應由我來嘗……”
視線模糊,木蘇擡起手來,指尖觸摸到眼眶的冰涼。臉上的傷口,被鹹澀的淚水浸潤,發起癢來。
作者有話要說: 總半夜更新的渣作者Orz
唉,可憐天下父母心
為安娘娘獻上一滴同情的眼淚
然後我們來愉快地吃掉小皇子吧hhhh
☆、第 15 章
常寧宮勤政殿裏,皇帝臉上挂着慈愛柔和的笑容,眼中不掩激賞,看着自己的第九個兒子。
“此番漓兒撫赈北地,為朕排憂解難,朕,甚是欣慰。”他撩袍從禦案後走出,親手扶起漓央,“路途遙遠,一定辛苦了吧?”
漓央輕輕抿了抿唇:“能為父皇解憂,是兒臣的福氣。”
皇帝聞言,越發笑得和藹,仔細端詳了漓央兩眼:“瘦了好多,也黑了些。”
“今番你幫父皇解決了北地的荒災,父皇定要好好賞你。說罷,想要什麽,封王還是加封食邑?你想要什麽,父皇都賞給你。”
漓央臉上微微有詫異之色。大兆皇室,向來都是皇子及冠之後才可封王,從未有皇子未離宮建府而封王的先例。
見他愣怔,皇帝開口:“漓兒還沒想好向父皇讨什麽賞嗎?”
“不,兒臣不敢居功,父皇的獎賞,太重了,兒臣受之有愧。”漓央垂下頭,心中已有些驚疑,不知封王加戶,究竟真的是父皇的意思,還是有人在父皇耳邊扇了風,故意試探他來。
他遠離京城三月有餘,在北地又差點喪命在大皇子漣喻手中,這三月裏,若漣喻趁着他不在京城,在父皇面前說了什麽敏感的話,讓父皇對他心生嫌隙,實在太容易了。
皇帝低頭凝視着他,眼中情緒難辨,片刻才道:“你這孩子,說法倒和你母妃如出一轍。”
漓央心頭微動,莫非是父皇還試探過母妃,母妃替自己擋了,父皇才有這般說辭?思及此,他突然再次跪下叩了一首:“兒臣确實想向父皇讨一個賞。”
“哦?”
“兒臣在北地時,被匪賊所傷,幸得當地的一位女子搭救才能活着回來見父皇。為報答她的救命之恩,兒臣自作主張将她帶進了宮中,還望父皇恩賞,準許兒臣讓太醫治好她的臉傷。”
看了他半響,皇帝倒有些啼笑皆非:“你就只向父皇讨這樣一個賞?”
“還請父皇恕兒臣自作主張帶人入宮之罪。”
皇帝像是真的被漓央取悅到了,終于釋然而笑:“那女子救了你,你知恩圖報,朕難道還會苛責你不成?你讨的這個賞,朕當然是準了。”他再不提給漓央封王加戶的事,又賞賜了漓央和雨霖宮數百件珍奇,遣漓央回去好好休息。
出了常寧宮,漓央按了按胸口,心髒還有些震顫。剛剛父皇在殿中那番話,那樣明顯的試探之意。他本就無意争奪大位,這些年更沒有表現出半分野心,他在朝堂時,事事小心翼翼,父皇也對他寵愛信任,怎麽他只離開京中三個月,父皇就變了态度?
不過此事也不難想,必是父皇的對他的恩寵,招人嫉恨,有人已經恨不得他死在外面了,再在父皇面前再搬弄幾句是非,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這樣的情形,如果日後讓那個人繼承大統,自己還有容身之地嗎?漓央不會抱有任何一絲天真的幻想,他的目光投向遠處,恢弘的宮殿建築群,靜卧在看不到盡頭的大地上,像是一只只,沉睡着的獸。
渾身都是冰涼的。他突然回憶起自己距離死亡最近的那一次的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荀東汝在臨死之前說,下輩子投個好胎,別生在帝王家。
帝王家,不好嗎?漓央伸手挽了挽錦衣華袖,露出似冷玉琢磨的皓白手腕,薄紅的唇勾起一個清淡的笑。富貴榮華,生殺予奪的帝王家,有什麽不好。
……
回到雨霖宮之後,漓央并未進自己的東殿,他先去緊閉殿門的西殿候了片刻,支使伺候安如眉的兩個小宮女去敲門通禀。不多時,殿內的流蘇來開了門。
殿門打開,漓央看到了流蘇通紅的眼睛還有磕得青紫的額頭。
“流蘇姑姑……”
流蘇用手背慌亂地掩了掩額頭,避開了漓央的目光,啞着嗓:“娘娘身上乏,已經躺下休息了,殿下今日剛回來,也累了,明天再來看娘娘吧……”
漓央頓了頓,勉強笑了笑:“……這樣也好,我明日再來給母妃請安。這些都是父皇賞下來的,都搬到西殿吧。”他支使着皇帝派來的幾個宮人,把十幾箱珍奇全搬進了安如眉和流蘇住着的西殿,打賞了宮人,遣書棋将人送出雨霖宮之後,便回了自己的東殿。
偌大的東殿,只一主二仆住着,平日素來清靜,今日漓央一進殿,也不見詩琴來迎接,曠然的宮殿裏不見半個人影,太冷清了。
詩琴應該是去太醫院請童太醫了,此時并不在東殿內。漓央的視線不自覺朝東殿主卧旁的偏室掃了一眼,那間房門緊閉。兩日的長途跋涉,他也有些累了,今日回來,又急着去面見了父皇,到現在都沒有好好歇一歇。
他坐在外廳,書棋送完皇帝身邊的宮人進殿來,給他倒了一杯茶:“殿下操勞了幾個月,不如泡個澡解解乏?”
漓央喝了半盞茶,潤了唇,點點頭。他出門在外三個月,确實很久沒有放松一下了。
不久之前詩琴為石慕燒的水還有一大部分,就是給漓央備着用的,雨霖宮東殿的水房設在殿外,燒好的水通過一條通進內殿的石道,流進湯沐閣的湯池中時,溫度正好舒服宜人。宮裏的洗沐之地,比之普通的高門大戶,也是要奢侈講究許多的。
書棋出殿外,去水房調試水溫,漓央自解了發帶,擡步往湯沐閣去了。湯沐閣的門閉着,照理說剛剛有人用過湯池,理應先開門将裏面的濕氣散盡了才好把門關上。
一瞬間有什麽念頭從漓央腦海裏劃過,但是那念頭太快,他并沒有來得及抓住,或者說,潛意識裏不想抓住那個念頭。
用力一推,湯沐閣的門便被他頂開。一道并不算高的玉石屏風橫隔在門口,将直來直往的一間湯浴室隔做兩半,遮擋了後面的湯池。漓央反身将門重新關緊,順道落了門栓。
室內水霧袅袅,滿室像仙境宮廷那般雲蒸霞蔚。漓央長長呼出了一口氣,在自己的宮殿寝室,總要比外面放松很多。他一邊解下外袍,随手搭在玉石屏風之上,一邊褪去裏衣鞋襪,疊好擱在屏風外的小榻上。
觸景生情,又想起月餘日前,和石慕在林間鄉野,那個簡陋的小石壩中清洗自己身體的情景,臉似乎都被屋裏的熱氣蒸得更紅了些。
打開小榻旁的方角櫃,取了擦拭身子的軟巾,漓央關了櫃門,繞過屏風,視線所觸及一團升騰的水霧之中,生生止了腳步,瞬間僵硬的身體繃得筆直。
石慕就在對面湯池一角裏泡着,瞳仁漆黑如墨晶,眼眶微微泛紅,一瞬不瞬盯着自己。
漓央踩在冰涼漢白玉地板上,粉玉般可愛晶瑩的腳趾輕輕蜷縮起來,頭皮酥麻,大腦似乎也遲鈍起來。
她就在水池裏,用一種讓漓央想要奪門而出的,微微帶着些殘忍意味的可怖目光盯着他,像一條仰起頭,嘶嘶吐信的毒蛇。
漓央甚至産生了一種錯覺,如果他敢跑,或者敢動一下,她就會從水裏沖上來,将鋒利的尖牙刺進他的脖子裏。
水裏的毒蛇沖着他咧了咧嘴,露出了森森的白牙。
“你說,如果貴妃娘娘知道她的寶貝兒子,想把那個畫上的姑娘殺之而後快,會是什麽表情?”
漓央瞪大了眼睛,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一張蒼白的臉像是固封在冰雪裏。
良久,他才似大夢初醒了一般,輕輕顫着毫無血色的唇:“你……知道了什麽?”
看着他震驚失魂像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木蘇竟覺得無比快慰。
哭出來,顫抖着身子,哀求我……求我不要這樣對你,求我放過你……
“過來,到我身邊來。”我會,緊緊把你抓在手裏,再也不會放開你。
如同被掐中死穴的人,沒有一絲一毫反抗的勇氣。一步一步,明明知道是陷阱,還是會,溫順地走進去。
……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最後的省略號,明天補在渣浪Orz
小劇場
木蘇:哭,都給我哭!
☆、第 16 章
沉紅發黑的烤漆沉香木榻上,光潔油亮的榻沿處瀝着還未消散的晶瑩水跡,榻上空心的藤枕旁,胡亂丢着一柄琥珀齒木,剔透的圓潤柄端上,殘留着瑩潤水澤。
漓央被從湯池裏抱出,放在榻上,極盡欺辱,直至此刻方歇。
濕漉漉的黑發散亂在潮潤微紅的臉頰上,襯着潤過水的肌膚愈發通透白皙。可漓央卻像是受了驚般,蜷着身體,半絲聲響也不敢發出。
門口,詩琴請了童太醫,未從偏房尋着石姑娘,摸到了湯沐閣外。
門被推了推,發出的聲響,幾乎要吓得漓央呼吸都停了。僅一門之隔,漓央聽到服侍他的宮女在門外疑惑地嘟囔:“咦?門怎麽從裏面關上了?”
詩琴将殿下交托給她的石姑娘領來梳洗時,怕這石姑娘不知裏頭的用具擺設,進來伺候着她入了池,自己才出門去太醫院請童太醫來,故而湯沐閣的門并未從裏插上。又因着雨霖宮向來人少,宮裏的下人也知規矩,不會随意走動,詩琴也并未覺得有何不妥。
她去了太醫院,趕巧今日一早童太醫去了攬芳宮,說趙貴妃昨夜起了疹子,早早就把童太醫請去了。好在童太醫去了已經有半日,估摸着也快回來了。詩琴見過石姑娘臉上毀容的慘狀,九殿下又那樣重視,交代她來請童太醫,她想着,今日定要等着童太醫将他請回去,便多等了幾刻。她盤算着她回去了,石姑娘也該從湯池裏出來,正好童太醫也不必等,就能直接給石姑娘看看臉上的傷。
沒成想她這一等,半個時辰就過去了。怕石姑娘等得心焦,她請了童太醫在前殿稍候,忙進後殿的偏房來通禀,卻沒見半個人影。難不成對方洗浴還沒有出來嗎?心裏泛着嘀咕,她便來湯沐閣看看。
“石姑娘,你還在裏面嗎?”詩琴敲了敲門。
漓央下意識看了看身上的木蘇,她不緊不慢地将手中的圓柄琥珀齒木取出來,丢在一旁,幾滴清透的銀絲沾落在榻沿上。
她低着頭,用潔白的軟巾輕輕柔柔地擦拭着他的身體狼狽的那處,漓央咬住了唇角,連撐起身的力氣都沒有,半阖着哭得通紅的眼睛,嗔惱的眼色,半絲震懾力也無,倒顯出一股橫生的媚意。
“我在裏面。”石慕一雙漆黑的眼睛,只盯着他瞧,眼中濃郁翻滾着似乎想要吞掉他的可怕情緒,而口中卻答着毫無相幹的事,甚至語氣平常冷靜得,像是個正常人,“已經洗完正準備換衣服,馬上就出來。”
“那您出來之後到前殿來,童太醫到了。”
“嗯,就來。”
詩琴得了回應,自去前殿招呼童太醫了。直到她離開湯沐閣門口,漓央緊懸的心,才慢慢放下來。
石慕見他松了口氣的樣子,哂然一笑,傾身下來,伸手觸摸他滾燙的耳尖,揉了一揉:“從小就錦衣玉食的殿下,體态倒嬌軟得,像風塵館裏出來的妙人……”
她口吻裏的戲弄,讓漓央瞬間白了臉。
她怎麽敢——怎麽敢把他和那些身份低賤的人比。
“怎麽?這就委屈得受不住了?”木蘇見狀,眼睛含着笑,輕輕捏住了他的下巴,柔軟的指腹慢慢摩挲他薄軟紅潤的唇。
他聽到她的聲音,不帶喜怒,不帶悲憫:“我聽到的,比這些,可過分多了。污言穢語,小殿下,你怕是聽都沒聽過吧。”
她的眼裏,徒然升起一簇烈焰,在漓央從那雙眼裏,看到掙紮的恨意之前,她卻猛地偏開頭,從他身上下來,披覆裏衣,收攏起長發,整理好自己。
“還請殿下在這裏稍待片刻。”
漓央蜷在榻上,怔怔地看着她開門離開。那一夜,他與她同在柴房,外面諸多污言穢語中,她也未擡眉一下,他以為,她是不在乎那些的。
……
漓央從湯沐閣出來的時候,童太醫已經看過診,正在前殿為石慕寫藥方。見他出來,老太醫施了一禮後,漓央問了問石慕臉傷的情況。
童太醫神色慈藹,笑着說:“石姑娘臉上的傷痕雖多,但都是淺顯的傷口,并不礙事。微臣再在煥顏方裏添幾味修複肌理的草藥,她年紀小,皮膚嬌嫩,自我修複能力也強,配上微臣的藥,多半個多月就能淡化疤痕,兩個月之後,容貌便可恢複如初,完全不礙事了。”
這倒是出乎漓央預料,他是見過石慕臉上那些交錯闌幹的血痂傷口的,看着就覺得很吓人。
他轉頭看了坐在旁邊的石慕一眼,她也正看他,滿臉若有所思的表情。和她在一起的時間,刨去兩人初見的那幾日,她剛傷了臉,血痂都沒褪盡,辨認不大清楚容顏。後來大多數的時候,她都用面紗遮着臉,要不然就是在欺負他,他渾身羞恥得發抖,哪有心思再敢去仔細瞧她的臉。
這一眼之下,漓央發現,石慕臉上的傷痕果然淺淡了許多,顏色很深的血痂脫落,雖然還對整體的面容有影響,不過也勉強能看出三分原貌。
熟悉的感覺湧上來,漓央不自覺又多看了她幾眼,越看,便越心驚——
他從那張臉的眉眼裏,辨出了幾分母妃的影子。
是因為太過內疚,竟然把石慕看成了母妃那個日思夜想的女兒了嗎?
石慕沖着他溫然而笑。
熟悉的感覺一下散掉了——神态,完全不像母妃。
在漓央的印象中,母妃的臉色神态,從來都是平靜的,就像她供在西殿中的那一座神像,神臺清明,不以物喜己悲,只有在某些時候,流蘇姑姑的面前,她那張臉上平靜得像是死水湖面的神情,才會泛起絲絲波瀾——大多數時候,母妃的神态,都是木然甚至是冷淡的。
石慕臉上的平靜,和母妃完全不同。如果說母妃的平靜是一湖死水,那石慕的平靜,就是狂風暴雨之前,大海的平靜。致命的危險藏在平靜的面具之後,掩蓋着猙獰吞食人的兇殘。
作者有話要說: 15章和16章中間有删節部分
回頭渣作者一并整理一下Orz
雖然越來越短小
但是不服來打我呀(喂!)
嗯,渣作者再去碼一點,湊一湊争取明天不這麽短
如果還是短的話,胖友們,這是有幾率掉落雙更的節奏啊!
ps留言會增大掉落幾率喲~
☆、第 17 章
雨霖宮紅塵裏帶發修行的如眉居士突然生了一場重病,後宮裏,常年不與雨霖宮往來的妃嫔們,像是突然想起這麽多年,宮裏還有這麽一位不争不搶,卻位份極重的貴妃娘娘,便都趕着來探望。
流蘇臉上堆着疏和笑意,将各宮各殿的貴人們,一個接一個的婉拒在雨霖宮門之外:“貴妃娘娘已經歇下了,不便招待各位貴人,娘娘受不得驚擾,還請各位回去吧。”
她臉上和氣,心裏卻微微冷笑。後宮裏的人,還不是聞風而來,想看娘娘是否真如太醫所說,一病不起。她們巴不得娘娘早日殡西,哪裏是來真心探望的?攔了這群心懷不軌之人,也省得娘娘看着心煩。
回了西殿,漓央正在安如眉床前衣不解帶地伺候着。他只顧緊着安如眉的身子,這幾日連太學都未曾去。
流蘇看着他眼下泛着青色,幾天都未曾好睡,早就心疼得緊,可奈何她怎麽勸,漓央也不肯離開。
走過去,流蘇又要勸說:“娘娘這裏有我照顧,殿下還是去太學讀書吧,若讓陛下知道你已經幾日未去,又要責備你疏懶了。”
漓央的神情卻有些恍惚,他緊緊握着安如眉有些冰涼的手,聽到流蘇的聲音,緩緩回過頭,眨了眨眼睛。
安如眉雙目緊閉,眉頭蹙着,陷入昏迷,她的臉色和唇色都蒼白得像失血了一樣。太醫初診之後連連搖頭,說安娘娘是因常年氣郁,牽動心肺,顯出衰竭之相來。
當時漓央與流蘇均在場,聽了太醫一席話,各懷心思,都知曉安如眉怕是因着心結才造成的氣郁心衰。
太醫離去之後,流蘇又細細問詢漓央在北地渡州的事情,生怕他漏掉什麽,才沒能尋着木蘇。她聲淚俱下地求他,求他想想辦法,就算将北地翻個徹底,就算将這個國家攪個大亂,也要将那女孩兒尋回來。
漓央怎敢跟她說,剿匪之時,所有匪賊都被就地誅殺。他害怕,怕那個女孩回到母妃身邊,搶奪走原本屬于他的寵愛,他不想再看到原來那麽多疼愛着他的人,眼裏出現像陳氏看他時那樣疏離的目光,他好害怕,怕得要死。
他真是個卑鄙又自私的人。
“我會派人,繼續去尋她的。”最後,漓央只能躲閃着流蘇熱切期盼的眼睛,這樣回答。
漓央逃也似的,離開了西殿。之後連着一段日子,除了每晚定時來看安如眉之外,居然整天都忙得不見蹤影。就連與他同住一殿的木蘇,白日裏也和他碰不上一面,只在深夜,聽到隔壁門開啓關合的響動,推測他是從西殿看了安如眉回來。
昏昧的宮燈下,木蘇摘下臉上的面紗,觸碰着臉上已經消退得差不多的傷疤。這張臉,和西殿的娘娘,真的很像。
她知道,那個女人,是她的娘親。她和外婆相依為命十六載,不久前才知道,她原來,是有娘親的。
不過聽東殿的宮女詩琴說,她的娘親生病了,病得很重。之前頂着一張傷痕可怖的臉,她不敢去見她,便一直忍到了現在。
明天,可以去見她了。她的臉,快要好了。
……
流蘇出殿來時,看到臺階下立着的,正是漓兒帶回來的那位,對他有救命之恩的姑娘。
不似半月之前,她第一次見她那般衣着樸素,她今日穿了一件淺紫色的宮裙,翻花繡蝶綴在熠熠流光的綢衣錦緞上,優雅翩然像大家族裏飽讀詩書的高貴小姐。
流蘇從她身上,依稀好似看到了安如眉未出閣時,那樣絕代無雙的風華。
果然是人靠衣裳,她這樣的裝束,倒教流蘇有些認不出來了。
對于這個叫石慕的女子,流蘇是心存着無比的感激的,感激她在北地那窮兇荒蠻之地,救了漓央的命。
流蘇本欲在漓央回來那日,安撫好安如眉就去備禮感謝石慕,卻沒想到安如眉自那日後,就一病不起。她照顧着安如眉,心力交瘁,憂心不已,哪裏再顧上其他,感謝石慕的事情,便一直延擱到了現在。
雖然平日石慕就在漓央的東殿,但這段日子流蘇照顧着安如眉,足不出殿,今日才是她和石慕第二次見面。
石慕臉上覆了面紗,雖看不見臉,不過只站在那裏,身姿便雅靜端儀,不由讓流蘇想起,安如眉曾說過的那句“腹有詩書氣自華”的話來。
“流蘇姑姑。”來之前,木蘇特地向詩琴請教了宮禮,施施然行了一禮,流蘇更對這識禮的姑娘好感倍增。“承蒙貴妃娘娘關照,多日叨擾,不知娘娘現在是否方便,民女想當面向娘娘致謝。”
“石姑娘有心了。娘娘今日有些精神,請跟我來,我與娘娘還未謝過你搭救漓兒之恩。”流蘇亦微微笑着,将木蘇領進西殿內寝。
進了室內,流蘇輕輕向床榻上喚了一聲:“娘娘,漓兒帶回來的石慕姑娘,來看您了。”
“嗯。”榻上的安如眉轉過頭,朝外間看了過來。一雙純黑的眼睛,像一口枯井。
木蘇穩住心神,跪下行了叩首之禮:“民女石慕,見過娘娘。”
安如眉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對待救了漓央一命的人,終究還是比旁人多了幾分耐心。勉強打起精神,她與石慕寒暄了幾句:“石姑娘也有傷在身,這幾日調理得如何了?”
木蘇擡起頭來,直直看着躺在榻上,臉色蒼白的安如眉,擡手摘下了臉上的面紗:“托娘娘的福,民女臉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前幾日不敢來看望娘娘,也是怕民女相貌醜陋,驚吓到娘娘。”
安如眉猛地從床上掙紮着撐起身,滿眼不可置信地瞪着木蘇的臉。流蘇見她的異狀,驚呼道:“娘娘!”忙沖過去扶她,順便回頭看了跪在當地的女子一眼。
一眼,她便完全愣住了。
那張,和安如眉幾乎一模一樣的臉。
“你……過來些,讓我好好看看你的模樣……”安如眉的聲音顫得不成樣子,眼睛濕潤。
木蘇走過去,重新跪在她床邊。冰涼的手指慢慢撫摸過她的眉眼唇鼻,劃過那些已經變淡成肉粉色,快要消失的疤痕,枯井似的雙眼,重新湧流出井水來。
安如眉一邊撫摸着她的臉,一邊咬着唇,極壓抑,又極欣喜地落淚,惹得木蘇也鼻梁酸澀。她被一把緊摟在懷中,悶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不虐安娘娘了
小殿下這種心思吧,就像爹媽準備生二胎老大死活不樂意那種,不過更極端一點。
怎麽說女主呢,腹黑又惡劣還兇殘,先給小殿下的菊發點一根蠟,祝他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