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顆糖

人還沒開始找,張慧蘭已經扶着周懷慶走進了院子,張慧蘭和周懷慶見到徐佩秋和坐在地上的許困,愣了片刻。兩個人環顧一圈,看見院子裏還有個眼生的顧哲聞和鐵柱,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張慧蘭認得顧哲聞,她與顧哲聞的視線對上後,不由得紅了臉,慌忙的收回視線,耳尖泛起微微的紅色。張慧蘭模樣長得還不錯,害羞的時候看起來賞心悅目的。

徐佩秋移開視線,指着周懷慶:“就是他。”

她站在顧哲聞旁,頗有恃寵行兇的嬌蠻。

周懷慶被指着,還未說話,生産隊大隊長李愛國開口了:“懷慶啊,你是老知青了,也是個懂事的大人,如果許困他有哪裏做得不對的,你說他幾句就成了,怎麽還打人呢?”

周懷慶張了張嘴:“是他先打我的,他一見到我就打了我幾拳,還有她,就是她指使的許困。”

李愛國看向徐佩秋,徐佩秋立刻擺手:“怎麽可能,我弟弟才十六歲,一個孩子再兇猛能有多大的力氣?”

“周懷慶你可別故意在大隊長面前裝柔弱。”

裝柔弱?周懷慶氣得吹鼻子瞪眼。

徐佩秋說完,看向李愛國:“大隊長,他無緣無故把我弟打成這樣,你得為我做主。”

李愛國看着周懷慶,到底惦記着他家裏的關系,沒敢說話。徐佩秋眼中滑過冷意,她步步緊逼,聲音冷了不少:“還有李隊長,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若是張慧蘭她身體不舒服的話,請假就是了,為什麽你要把我和她的活兒對換呢。”

徐佩秋目光直直的,李愛國收了周懷慶和張慧蘭的賄賂,心虛地移開眼睛:“這個……是隊裏做出的決定,大家的活兒都是輪流的。”

徐佩秋垂眼,掩住眼中的情緒:“可是現在我弟弟被周懷慶打成這樣,我受了傷也沒辦法幹活。”

她揚了揚包紮的食指,掀了掀眼皮:“我要照顧我弟弟的生活起居,又要上工,我一個小丫頭,怕是忙不過來。”

“既然這一切都是周懷慶和張慧蘭造成的,那不如李隊長發動村民團結友愛的精神,讓她們倆幫着把我和我弟每天的分工做完吧。”她話裏話外都透着強勢和堅決。

顧哲聞看向她,無聲笑起來,這才多久?三分鐘不到吧,小玫瑰就伸出了她尖利的小刺開始紮人了。

徐佩秋餘光瞥見他笑,沒在意。

她今天,一定要得到她想要的結果。

李愛國左右為難,他心裏犯了難,平日裏徐佩秋不是挺軟弱挺喜歡周懷慶的嗎?暗送秋波的事兒她也做過不少次了,雖然周懷慶沒有直接答應,但今天她怎麽就跟對方是她殺父仇人仇人似的,淨往死裏折騰對方?

若是周懷慶和張慧蘭把她和她弟弟的活兒也攬下來,晚上就別想睡覺了。

徐佩秋不管他的為難,她搬了張板凳坐下,慵懶的靠着後面的樹:“李隊長你慢慢想,你什麽時候給我話兒了,我什麽時候領着我弟弟回去。”

這是打算一直賴在他這裏不走了,李愛國瞬間頭疼起來。

徐佩秋玩着食指上的草藥,似是無意的說道:“要是隊長你覺得為難的話,不如把父老鄉親們找過來,讓大夥兒支個招兒吧。”

李愛國正想同意,張慧蘭猛地打斷他的話:“咱們之間的私事,何必勞煩大家。”

張慧蘭咬牙切齒:“雖然找李隊長換活兒是我的不對……”

“就是你的不對。”徐佩秋掀了掀眼皮,果斷道。

“啊?”張慧蘭沒反應過來,她愣愣的盯着徐佩秋,一時忘記自己該說什麽。

徐佩秋停下玩手指的動作,擡起頭來:“我說,你私底下找李隊長換活兒,本來就是你的不對。”

“……”

張慧蘭緊咬着牙,将心裏的怨氣壓下。

徐佩秋盯着她:“既然知道錯了,那就順便幫我把活兒幹了吧。”

她一邊說,一邊揚着受傷的手指,冷冷淡淡道:“如果不是你和我換了活兒,我也就不會受傷。”

說完後,她又看向周懷慶:“如果不是你打我弟弟,我弟弟也就不會受傷,也不會因為受傷耽誤了上工的時間。”

徐佩秋眉梢微微挑起,涼薄的笑顯得她格外冷心腸:“你也順便把我弟弟的活做了吧,我弟的傷什麽時候好,他什麽時候回來。”

“如果你們不同意,我們就找鄉親們來評理,開個大會,征集鄉親們的意思。”

“鄉親們一定很疑惑,為什麽你,”她擡起白白細細的手指指着周懷慶:“要幫她求隊長換活兒。”

指完周懷慶,她又指着張慧蘭,意思明顯。

兩個人各懷心思,都不願意這件事鬧得人盡皆知,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

徐佩秋得到了滿意的結果,她扶着許困站起來。

“鐵蛋哥,是不是喝雞湯更利于恢複傷口?”徐佩秋突然開口,顧哲聞遲鈍了片刻,才發現那聲鐵蛋哥是在叫自己,雖然徐佩秋的聲音軟軟糯糯的,聽起來很甜。

可這聲鐵蛋……

實在不怎麽叫人開心。

顧哲聞揚了揚眉毛:“嗯。”

李愛國只想趕緊把徐佩秋趕走,聞言,他看向周懷慶:“既然如此,你們就湊着給佩秋姐弟倆送只雞,許困早點恢複,也能早點上工。”

張慧蘭和周懷慶氣得嘴都要歪了。

徐佩秋心滿意足的帶着許困走了,走出老遠,許困一臉神奇的盯着徐佩秋看:“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聰明?”

徐佩秋淡淡的拿着剛扯的一根狗尾巴草玩,聞言,她看過去,輕笑着:“你不知道的事多了。”

徐佩秋和許困走了,沒讨到便宜的張慧蘭和周懷慶也窩着一肚子火走了。

院子裏再次只剩下李隊長和顧哲聞鐵柱三人,顧哲聞看向鐵柱,鐵柱立刻走到門口把風。

顧哲聞重新端起茶杯:“她叫徐翠花?”

李愛國遲鈍了三秒,反應過來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誰,李愛國有些緊張,趕緊回道:“不是,她叫徐佩秋,她弟弟叫許困,爸媽都沒了,也沒什麽親戚,現在就剩她們姐弟倆相依為命。”

“徐佩啾?”顧哲聞錯愕的擡眼。

“不是,是徐佩秋,秋天的秋。”

顧哲聞放下茶盅,眼裏劃過一抹詫異:“她爸媽怎麽沒了?”

“她媽是在生許困的時候死掉了,村裏人都說許困克母。至于他爸……”李愛國頓了頓,小心觀察他的神色後,支支吾吾道:“她爸原本是個讀書人,但後來出了些事,沒等到批丨鬥大會就自己撞死了。”

“她們家因為她爸的關系,家庭成分有些問題。”

“再往上,就是之前她爺爺奶奶是小地主,不過早早的就被打倒了,和她倆倒沒什麽關系。”

“現在她們家就只剩她倆了。”

“多少歲了?”

“徐佩秋十七歲,她弟許困十六歲。”

李愛國嘆了口氣:“兩姐弟也不容易,徐佩秋她長得好看,附近幾個村的單身小夥子都想找她當媳婦兒,她以前就巴巴的繞着周懷慶跑,想要人家娶她。”

“可惜人家周懷慶沒那個意思。”

“我看他倒是和張慧蘭走得挺近的……”

顧哲聞臉上看不出情緒,他想了想,覺得有些好笑,徐翠花?

還挺好聽的。

徐佩秋領着許困回了家,今天不用再上工,兩個人燒了鍋熱水把身上黏糊糊的汗洗幹淨後,換上了幹淨的補丁衣服。

這個年代沒有娛樂活動,兩姐弟坐在院子裏大眼瞪小眼,相顧無言。

徐佩秋起身:“我餓了。”

許困太陽穴跳了跳:“我被打了,腿不能走手不能動……”

徐佩秋回頭,許困剩下的話吞進肚子裏,接下來的話頗有些咬牙切齒:“行,我去做晚飯。”

徐佩秋滿意的收回視線,她去外面找了一籃子野菜,交給許困:“這些都可以吃。”

許困也不客氣,只要鬧不死人,他都吃。

今天是許困吃得最飽的一次,稀飯裏的米粒依舊能用手指數清,好在徐佩秋摘的野菜很多,一整碗下肚,他差不多也飽了。

徐佩秋吃完飯就回了屋子,今天精神疲憊,太陽還沒落下,她已經睡得沉沉的。

白天還是豔陽高照,晚上天上就下起了磅礴大雨,無情的打擊着茅草屋頂。徐佩秋被一道驚雷炸醒以後,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腦袋,她睜開眼睛,入目一片黑暗。

臉上有冰涼的水跡滴落,她揚起臉,落在臉上的雨水更多了。

徐佩秋點起煤油燈,将被褥全部扯開,她皺着眉,萬萬沒想到屋子裏還漏雨。

她環顧四周,漏雨的地方還不止一處,床上大概是沒法睡了。

她找了個角落,坐在床上抱着膝蓋,頭靠着冰涼的泥土牆壁,愣愣的發着呆。

不知道什麽時候睡了過去,徐佩秋醒過來的時候,頭痛欲裂,渾身酸痛無力,她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好像還有些燙,全身都很燙。

大概是發燒了。

院子裏響起敲門聲,徐佩秋等了一陣,許困不知道去哪兒了,沒有起身開門。她眉頭緊緊蹙起,略顯煩躁的打開院門,周懷慶的臉印入眼底。

“有事?”徐佩秋聲音冷下來。

周懷慶咽了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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