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顆糖

徐佩秋揉了揉眉心,她有氣無力的垂下頭:“你先弄早飯,我餓了。”

“好好弄頓飯招待這位……”

“少校。”徐佩秋大概是燒糊塗了,直接點出了顧哲聞的軍銜。

顧哲聞聞言微微挑起眉梢,眼中滑過一抹意外,轉眼即逝,快到許困沒有注意。許困下意識張開了嘴巴,少校?他聽隔壁的二流子吹牛皮的時候說過,他家親戚在軍隊當了個小兵,全村的人都敬着他親戚,家家戶戶都上趕着讨好人家,還娶了縣長的漂亮女兒。

這個男人要是少校的話……

許困用他英俊的臉蛋兒思索了一會兒,大致得出這是一個他們村裏人絕對不可能飛上枝頭變成鳳凰的大人物。許困腦子裏的念頭轉來轉去,臉上顯露的并非尊重,而是如幼崽般的警惕。

淡淡的,帶着護犢子般的警覺。

堂堂一個少校,為什麽要跑到他們家和徐佩秋呆在一起?

許困看着垂頭昏昏欲睡的徐佩秋,暗地咬着牙,真不給人省心,前腳才解決一個周懷慶,後腳又來一個顧哲聞。

許困抓起徐佩秋的手腕,将她從凳子上拉起來:“你去我屋裏睡,我來燒火。”

徐佩秋沒有反對,她撐着膝蓋站起來,頭一暈,差點趔趄到地上,許困看她這副柔弱的模樣,眉心緊緊擰起,大家都是在農村長大的,怎麽就徐佩秋這麽嬌氣?

人家張慧蘭讨厭歸讨厭,但那勞動力都能頂得上一個男人了。

徐佩秋淡淡的掃了他一眼:“我這是餓的。”

“……”許困無言以對。

徐佩秋走進許困的屋子,她推開窗,讓夾雜着熱氣的夏風吹進來,卷走了屋裏淡淡的黴味。他們的父母走得早,家裏以前的東西又被搶空了,給姐弟倆留下的東西不多,連這床單被套都是補了一次又一次,到處都是補丁。

許困的屋子裏雖然昏暗無光,但他房間的屋頂不漏水,床單被褥都是幹燥的。徐佩秋脫了鞋,把自己縮成一小團,蜷縮在床尾靜靜躺下,風兒吹得木質的窗戶“咯吱”作響,她好像沒有任何察覺,動都沒動一下。

她渾渾噩噩的睡着,有人在她耳邊叫喊,她緊緊擰着眉,想要睜開眼睛看看是哪個混小子擾人清夢,她用力的想睜開眼睛,眼皮卻跟被膠水粘住一樣,怎麽努力都睜不開。

徐佩秋掙紮半晌,又被卷入另一個夢境。

許困站在床邊,嘀咕了兩句:“還吃不吃飯了?怎麽睡得這麽死?”

他下意識伸手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燙得他下意識縮回了手。

許困心一慌,他趕緊跑出房間,找到正在舀雞湯的顧哲聞:“那個,少校哥,你能不能幫我個忙,幫我找李大隊長開個介紹信?”

“你是少校,你找他開介紹信他肯定會同意的。”

許困他支支吾吾:“如果是我去找他,他肯定不會同意的。”

“我們家成分有問題,他不會輕易讓我們出去的,我姐她發燒了,我想帶她出去看病,我求求你了。”

許困說完後,不敢看顧哲聞,他心裏酸酸的,以前再怎麽成熟,也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孩子罷了。許困曾經感受過很多次無力和絕望,可沒有哪次像今天這樣沉重,小時候,他失去了母親,十幾歲的時候,他失去了父親,那時候懵懵懂懂的,什麽都不知道。

現在他什麽都懂了,現在他也只剩下徐佩秋一個親人了。

他第一次恨自己這般廢物。

顧哲聞停下舀雞湯的動作,他放下碗和湯勺,飛快往門外走去:“她燒得很嚴重?”

“很嚴重,額頭燙得很,像一塊熱鐵一樣。”許困連忙跟着他,他指了指自己的屋子:“我姐她在這個屋。”

顧哲聞轉身走進去,他彎下身,骨節分明的手背輕輕貼着,燙人的溫度通過薄薄的皮膚傳到神經末梢,顧哲聞斂了斂眉心:“你找個東西給她裝些雞湯,我去找李隊長開介紹信。”

“稍後我送她去醫院打針。”

許困下意識應道,等顧哲聞大步走出房間後,他突然反應過來,顧哲聞要帶她姐去看病打針?

許困茫然了片刻,不是說自己去嗎?

他轉念一想,如果是自己去,李隊長肯定不會同意的,而且,因為他們家的成分,那些人見到自己說不定還會用什麽厭惡的眼神看他,若是因為他的緣故,那些人不同意給徐佩秋看病……

許困回頭掃了徐佩秋一眼,立刻去找東西裝了滿滿的一盅雞湯和雞肉。

李愛國聽到徐佩秋要開介紹信去看病時,他有很多話想說,但一見到顧哲聞那張棺材臉和懾人的氣場,他連屁都不敢放,趕緊把介紹信寫好交給他。

顧哲聞拿好介紹信飛快回到住的地方,他騎着自己的機車迅速回到徐佩秋那處,許困聽到聲音趕緊跑出來,他手中提着容器:“少校哥,我把雞湯裝好了。”

顧哲聞接過來放在車上,走了兩步,他回頭:“以後叫我顧哥就好。”

少校哥是什麽鬼稱呼?

許困愣了愣,接道:“好,顧哥。”

顧哲聞進屋,将徐佩秋公主抱抱起來,徐佩秋不适的動了動身子,險些滑下去。顧哲聞手上用力抱住她,他抱着她轉身飛快回到車上,他先坐上去後,在許困的幫助下把徐佩秋放在了身前。

徐佩秋渾身軟綿綿的,雙目緊閉,秀氣的眉微微擰起,看起來十分的不舒服。

許困見徐佩秋無力的靠在顧哲聞身上,兩個人前胸貼着後背,姿勢過于親密。他正想說話時,顧哲聞二話不說啓動車子飛快離開,留下一屁股揚起的灰塵。

許困被嗆了一嘴的灰,他後退幾步咳嗽兩聲,心中充滿了擔憂。

徐佩秋不會被那個野男人賣掉吧?

許困越想越後悔,他怎麽就這樣把徐佩秋交給一個素不相識的野男人了?

誰知道那個男人德行好不好?要是趁着徐佩秋不清醒的時候占她便宜怎麽辦?

許困越想越心驚。

顧哲聞一路奔馳,前方少女滾燙的體溫隔着薄薄的布料傳過來,比頭頂明晃晃的毒辣的陽光還要熾熱。

林蔭間,細碎的陽光灑落在兩人身上,俊男少女美得像一幅畫。

道路兩旁綠色的田野逐漸褪去,稍微密集些的低矮房子漸漸進入視線中,顧哲聞載着徐佩秋一路輾轉,終于到了附近最大的軍醫院。

為了來到這所熟人的軍醫院,顧哲聞花了不少時間,他停好車後,立刻将徐佩秋抱起來往裏面大步走去。有熟人見他懷裏抱着個年輕的美貌女人,愣了愣,趕緊迎上前來:“顧少校,這位是……”

“去準備,她發燒了。”顧哲聞吩咐道,軍令如山,對方不再多問,趕緊下去準備。

他一邊走一邊嘀咕:“不是說顧少校全身心投入訓練中,沒有心思談戀愛麽?家裏人給他介紹的那些大小姐他全都拒了,背着家裏人偷偷跑到鳥不拉屎的山區搞什麽特殊培訓。”

“這才幾天啊,怎麽就抱着個女人回來了?”

顧哲聞把徐佩秋抱到了專屬病房,剛把人放好,很快房間門口便擠進來七八位穿着白大褂的醫生,那些醫生眼裏放着光:“顧少校好久不見。”

他微微挑起眉梢,顧哲聞後退兩步讓出位置:“麻煩你們了。”

“不麻煩不麻煩。”幾個人趕緊迎上來,一個人手裏拿着溫度計,一個人用手背試探徐佩秋額上的溫度,一個人握住徐佩秋的手腕把脈,其他幾個人便雙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裏,杵在旁邊觀看。

顧哲聞掃了一眼:“你們很閑?”

一群人齊刷刷回頭,整齊搖了搖腦袋:“我們是跟着王院長來學習的。”

“是,王院長醫術高明,觀察他看病的方式對提高我們的水平很有幫助。”

誰都沒有問徐佩秋的身份,顧哲聞冷靜下來後,覺得自己貿然把對方送到這邊做得有些不妥了。若是這件事情傳開,對徐佩啾以後的名聲有很大的影響,他是個準備打萬年單身漢的人,可徐佩秋不同了。

長得膚白貌美,性格溫潤如水,除了家庭有點問題,其他都很好。照她的情況,以後肯定是要嫁人的。

顧哲聞木着臉,思緒萬千,可誰都沒有察覺。其他人十幾只眼睛緊緊盯着徐佩秋,想從徐佩秋緊閉眼睛的臉蛋兒上看出點有用的信息來。

他們看來看去,也只看出來病床上的這個女人确實生得極美,膚如凝脂,外表溫溫柔柔的,小家碧玉的模樣格外讨喜。如今她蒼白着臉色,連粉潤的櫻桃唇都減了幾分色度,嬌弱的模樣我見猶憐。

除了身上格外紮眼的補丁衣服,模樣氣質不輸顧少校家裏人給他介紹的那些大小姐,甚至比那些大小姐還要好看。

連閉着眼睛都美得觸目驚心,那睜開眼睛時,該是何等的絕色?

顧少校運氣也太好了吧,出差都能遇到這麽好看的女人。

大家心裏五味陳雜,一時間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看完病,打完針,徐佩秋躺了幾個小時,緩緩醒來。她睜開眼睛看見白色的天花板,有些茫然,她不是在許困的屋子躺着麽。

伴随着一股濃香的雞湯味道,耳邊是男人低低的沙啞的嗓音,磁性無比,聽得她耳朵跟着發癢:“你醒了。”

“起來喝點雞湯。”

顧哲聞将熱好的雞湯放在床頭櫃上,他彎腰伸出手扶着徐佩秋坐起來,男人有力的臂膀緊緊摟着她的後背,他胸膛堅硬,帶着淡淡的溫度,他靠得很近,徐佩秋清晰的感覺到男人胸膛的心跳,一下接着一下,平穩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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