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顆糖

徐佩秋和許困目送顧哲聞離開,等他走遠不見影子後,許困立馬繞到徐佩秋面前:“那個男人沒對你做什麽吧?”

“沒有趁着你不注意偷偷占你便宜什麽的吧?”

徐佩秋咬着後槽牙,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年紀小小的,不要整天想些有的沒的。”

“你是一個男子漢,少些姑娘家的不正經心思。”

許困愣了半秒,明白過來徐佩秋這是在拐外抹角的罵他。他轉身追上擡腳踏進院子的徐佩秋,提高音量:“喂徐佩秋,我這可是在擔心你!”

“我是在為你以後的名聲着想!”

“知道了。”徐佩秋懶洋洋道,臉上表情沒有半分變化。她走到院子中的那堆木頭旁停下,微微挑起眉梢:“這是什麽?”

“給你重新換幾張木板,你那床板被蟲子咬了,睡不得人。”許困重新提起鋸子幹活兒,“咯吱咯吱”的聲音有些刺耳,聽得人心頭逐漸煩躁。

許困手上動作沒停:“你那屋頂我給你撿了幾塊破瓦片遮了遮,又重新扯了幾把幹燥的稻草蓋了一遍,應該不會再漏雨了。”

“趁着你昨天出門,你那屋被打濕的棉絮床單什麽的,我也給你洗幹淨曬幹了,現在東西在我那屋裏放着。”

許困一只手抓着鋸子,一只手抓着木板,小臂上凸起的青筋上滑過滾燙的汗珠,很有男子氣概。

徐佩秋盯着看了半晌:“看到你年紀輕輕的這麽賢惠,姐姐就放心了。”

她輕聲笑了起來,聲音清脆,如黃鹂鳥在耳旁輕輕地叫着,脆生生的,又含着村裏其他女人都沒有的嬌氣味道。

許困眉頭一跳,他停下動作回頭,咬牙切齒的:“趕緊去把你那屋收拾收拾,你看你那屋都亂成什麽樣子了。”

“徐佩秋,你可是個女人!”有你這麽懶這麽不愛幹淨的女人嗎?

徐佩秋啞言,她聳肩,滿臉無辜:“好吧。”

她拿起院裏的掃帚走進屋去,許困的視線跟随着她,等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後,許困深呼吸一口氣,又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徐佩秋就不能像她生病的時候那樣聽話乖巧不惹他生氣嗎?

他上輩子到底欠了徐佩秋多大的恩情,這輩子才會投胎成她的弟弟……不,投胎成她的下手和幫她打雜操心她所有事情的小總管?

院子裏鋸木頭的聲音重新響起,徐佩秋站在黑漆漆的屋內,她推開已經腐朽的木窗,窗外的熱氣和清透的陽光落進來,讓屋子變得明亮了些。許困重新給她修葺了屋頂,房間裏到處落了灰,她拿起一件黑色的補丁衣服當做帕子,将東西上的灰塵撣掉。

屋子裏除了一張床,只有一個黑色的衣櫃和兩個看起來用了很久的床頭櫃,散發着一股難言的黴味。徐佩秋擰着眉頭,頓時失去了打掃的欲望。

前世徐佩秋沒進監獄前,許困抓住機會下海經商賺了一大筆錢,所以她坐在大樹底下好乘涼,那些年的日子過得還算美好。後來嫁了人,就算婆婆對她的懶惰有很大的怨言,但有許困撐腰,倒也不敢真的強迫她做些什麽。

直到後來,許困生意上出現了問題,消失一個月後,徐佩秋得到的竟然是他的死訊。

也是那時候開始,婆家對徐佩秋越發苛刻起來,更是恨不得自己早點離婚,好娶張慧蘭進門。誰曾想,世事難料,她卻莫名其妙的被關進了監獄中。

那裏面的生活其實還不錯,只要聽話,努力做事改造,獄管也不會對她擺臉色。一日三餐雖然簡單,卻能填飽肚子,閑暇時間,還會開放圖書館讓她們進去讀書學習,徐佩秋便是在那裏面迷上了醫術。

她偶爾還會向另外幾個前職為醫生的犯人請教學習,雖然沒有動手實踐過,但徐佩秋腦子裏已經裝滿了許多醫學知識。

徐佩秋甩甩頭,把之前的回憶甩掉,她任勞任怨的把房間打掃幹淨,又接了水把那些散發着黴味的櫃子擦拭幹淨,窗外清爽的風吹進來,房間裏的空氣清新不少。

許困在太陽底下鋸完木頭,表情像見了鬼似的,徐佩秋竟然老老實實的幹了這麽久的活兒,中途沒有抱怨一句,也沒有找他幫她做事?

他扛着木板走進去,徐佩秋伸出一條腿攔住他。徐佩秋揚了揚眉梢,掃過木板上的灰塵:“這木板你都不洗一下?就這樣給我扛進來?”

“……”許困不知道該說她裝怪,還是該說她有毛病。

許困退出屋子,接了井水把幾塊木板認認真真的沖洗幹淨放在院子裏晾曬,夏天溫度高太陽火辣,還沒到晚上木板就全部幹透了。

許困做事仔細,鋪好床板後,又給她把棉絮被褥抱回來,徐佩秋一個人在屋子裏忙活了大半天,她出來時,許困已經把晚飯煮好了。

昨天剩下的一些雞湯,以及一小盆魚湯,雖然稀飯依舊清湯白水,但也比之前要好,至少一只手數不完碗裏的米粒了。

徐佩秋拿起筷子:“你昨天沒有吃雞湯?”

“這魚又是哪兒來的?”

許困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我要是背着你偷偷吃了,你今天回來說不定還要怎麽和我鬧,怎麽嚷着說我是個沒孝心的弟弟。”

許困一臉我早就看穿你了的表情:“還能是怎麽來的,自然在隔壁村的小河溝裏抓的。”

徐佩秋意外的擡眸:“昨天早上天沒亮你就跑到隔壁村的小河溝去抓魚了?”

那條小河溝她記得,來回要走上整整兩個小時,按照許困昨天回來的時間算,他四五點就偷偷摸摸起床出門了。

“不然呢。”許困不想和她說話,他動了筷子:“你不吃我可吃了啊,我特意等到你回來才做的,可別再瞎嚷嚷了。”

他夾了一塊魚尾巴,放進碗裏吃得津津有味,徐佩秋記得,她和許困都喜歡吃魚頭下兩寸左右的脊背部,因為那裏的肉最結實,最豐厚。而魚尾巴小刺兒多,他們都嫌懶得挑,從來不吃。

徐佩秋把魚頭夾進碗裏,随口問道:“張慧蘭和周懷慶後來有沒有來找你麻煩。”

許困挑着刺搖頭:“沒有。”

他吃了一口魚肉,氣從中來:“那個周懷慶你現在終于看清他的德行了吧?你還打算圍着他團團轉想着要嫁給他?”

“不顧村裏人的閑話也要主動湊上去拿你的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

徐佩秋眉心跳了跳:“我有病嗎?”

許困毫不遲疑的接話:“我看你以前就是有病。”

“病得還不清,你也就比隔壁那個三十多歲了還打單身的傻子稍微好一點兒。”

“人家傻子雖然傻,都知道要娶漂亮媳婦兒,長得醜的他都不要。”許困表情嚴肅,說得一本正經。

徐佩秋把嘴裏的魚骨頭咬得咯吱作響,許困識趣的閉上嘴巴。

“以後你看到他們倆,見一次打他們一次,把人打殘了算我的。”徐佩秋漫不經心的吐出嘴裏的骨頭,專注的分離剩下的魚肉。

許困愣住。

徐佩秋不僅突然轉性子了,這轉得好像還有點大?

不會是被鬼上身了吧?以前看見一只小蟲子都嬌滴滴的哭鬧,現在怎麽變得這麽狠了。

徐佩秋淡淡的掀了掀眼皮:“當年爸就是被周懷慶騙去寫那東西的,雖然我不知道是不是周懷慶舉報了爸,但爸的死,絕對和他脫不了幹系。”

提到那件事,許困沉默下來。

許久後,徐佩秋将碗裏的魚頭吃得差不多後,她看見許困微紅的眼眶。

徐佩秋鼻尖一酸,她低頭無聲的眨了眨眼,将心中的酸楚味咽下:“現在家裏只有我們兩個人了,我們好好扶持着過日子吧。”

“雖然我的話沒有什麽可信力,但我會努力讓你過上好日子的。”徐佩秋笑起來,黑色的長睫毛遮掩住眼中的水光。

許困輕輕哼了兩聲:“還算你有自知之明。”

這件事暫時接揭過,兩姐弟難得吃上這麽豐盛的晚餐,很快就把剛剛不開心的事情扔到了腦後。許困雖然嘴裏饞,但他還有些理智,吃了一點兒,咂咂嘴後,忍住饞意放下了筷子:“剩下的留着明天吃。”

“你傻啊,這麽熱的天,放一晚上就壞了。”徐佩秋繼續夾了一塊雞肉放進碗裏:“明天你想吃馊的魚和雞?”

她給許困夾了一坨魚肉:“都說了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想吃魚,再去抓就是了。”

許困沒好氣的拿起筷子:“你說得倒是容易。”

嘴上嫌棄着,許困到底也沒經住誘惑,兩姐弟把桌上的兩盆東西吃完後,許困主動收拾碗筷去洗碗了。徐佩秋瞅着他的背影,輕聲道:“都十六歲了,還這麽瘦。”

營養不良式的瘦。

徐佩秋輕輕地嘆了口氣,起身回了房間。

第二天她是被院子外的大嗓門吵醒的,徐佩秋抓了抓頭發,有些煩躁的打開門走出來。

張老婆子看見她,臉上笑得跟花兒似的,她谄媚的走上來,拉起徐佩秋的手:“佩秋啊,你還記得我不?以前你爸爸在的時候,你還來我們家玩過哩!”

徐佩秋沒有說話,張老婆子自顧自的說話:“哎喲你說你們姐弟倆的命怎麽就這麽苦呢?老徐還沒走多久,許困又被人打殘了躺在床上不能上工掙工分,你說你一個小丫頭,可該怎麽支撐這個家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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