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褚氏是皇上皇後的嫡媳, 雖然青年守寡, 但是可憐不可憐,可輪不到王彥和茴娘這對夫妻來置喙。兩人略一感嘆,就默契地同時轉了話題。
榮成公主是夫妻二人難得都十分熟識的人, 自然而然就穿插在話題之中。茴娘從王彥處問得榮成公主這一年多性子半點沒有變化後, 也放心了不少。等到第二天真的見到榮成公主的時候,姑嫂二人很快就像以往那般親密無間起來。
甚至因為茴娘身份的變化,以前橫亘在兩人間的一點因身份帶來的隔閡,也消失不見了。
“茴姐姐!”榮成公主歡快地喚了一聲, 飛快地撲進茴娘的懷中,得了王彥和身邊嬷嬷的幾個眼色,才吐着舌頭換了稱呼, “七嫂。”
成親不足十日,茴娘自己也覺得“七嫂”這個稱呼十分別扭,只是當着衆人的面,她也必須要守皇家規矩, 只好別扭着答應了一聲, 很快招呼衆人進了屋。
姑嫂二人本就是舊相識,一年多不見, 都有很多話想說。但是王彥一個大男人橫在這裏,茴娘和榮成都覺得有些不便,好在王彥頗為善解人意,陪坐了一會兒就起身找借口去了書房,留妻子和妹妹在茴娘屋裏說體己話。
也是等王彥一走, 茴娘就揮手讓丫鬟們添好茶下去,招呼榮成公主帶來的宮女嬷嬷,榮成也擺着架子讓身邊陪伴的人都下去,待屋裏只剩下姑嫂二人,才放松下來。
“茴姐姐,一年多不見,我可想死你啦!”
榮成這一開口,茴娘只覺得她比先前還要更小孩子脾氣,正準備開口回應一兩句,就聽榮成繼續道:“這一年多,母後讓我每天去陪二嫂,悶都悶死了!”
這樣抱怨的話,榮成能說,茴娘可不敢應,只好淡笑不語。
榮成只自顧自地往下說,“二嫂整天就知道坐在靜室裏發呆,想讓她同我說幾句話都難,去陪二嫂,真跟坐牢似的——”
茴娘忙插嘴,“公主殿下身份尊貴,竟然還知道坐牢是什麽感覺?”
“唉,就是沒人陪、無事做——無聊呗!”榮成天真地一擺手,“茴姐姐,你現在是不是能經常進宮了?我還等着你什麽時候還和我一起打馬球呢!”
“我如今的身份,恐怕也不能随意進宮。”茴娘接都不接“打馬球”這個話茬。
“唉。”榮成嘆了口氣,“茴姐姐你不在,母後都不讓我打馬球了——我都好久沒騎馬了!”
以榮成公主的身份,在她如今的年紀,最大的煩惱恐怕莫過于此。茴娘微微一笑,“我們府裏地方小,打馬球是不夠的,但是公主若想騎馬,倒是可以騎着在夾道裏走走。”
Advertisement
“那可沒什麽意思。”榮成公主搖了搖頭,“我來這裏同茴姐姐說說話就已經很快活了,要是真騎了馬,叫母後知道了,以後也不能常來了。”
榮成公主身邊确實缺少身份相當、年齡又相近的玩伴。茴娘不由得想起珊娘,她到底還是抽出工夫來寫完了送回老家的信,已經讓半夏安排人把信送出去了。如果舅舅一家能進京就好了,珊娘比自己年紀略小,同榮成公主的年歲也是相仿的,只是……
算了。她又默默按下心裏的念頭,也不知道舅舅、舅母有沒有給珊娘許配人家。而且珊娘雖然好,但是她的身份同榮成公主之間更加懸殊,讓她陪着榮成公主,恐怕未必能像自己和榮成這般投契。
她很快抛開心裏的念頭,只專心聽榮成說話。
“其實我也知道,這一年多宮裏不算太平,母後怕我整天在外面玩,會招惹上麻煩,這才讓我每天去二嫂那兒……也是不願意讓魏家如願,讓魏和瓊進宮來。”
茴娘原本聽得有些走神,但是“魏和瓊”這三個字還是瞬時拉回了她的注意力。魏和瓊之前看上王彥,在宮裏鬧出好大一場動靜,甚至太後、貴妃都被牽扯了進去。不過,若是沒有她的一鬧,茴娘也未必能有如今的姻緣——是好是壞且不說,至少她是徹底脫離上輩子的命運了。
現在想起魏和瓊,茴娘還覺得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榮成盯着茴娘看了幾眼,似是誤會了她的臉色,以為她還記着魏和瓊想要嫁給王彥的事,對魏和瓊心懷忌憚。她忙笑着找補,“不過,也就那幾個月魏家動過這個心思,如今魏和瓊被許配給了東南總督家的嫡長孫,轉過年來就要遠嫁東南了,以後天南海北,也許就再不能相見了。”
魏和瓊許配了人家的消息,魏氏必然是知道的,但是半點都沒傳進過茴娘的耳朵裏。茴娘聽後,倒是沒覺得輕松——她根本就沒把魏和瓊當成情敵看待,第一反應,卻是她嫁給東南總督的嫡長孫,貴妃、淮王一派豈不是又增添了一位強援?
只是這話可不能說出來讓榮成公主聽見。太子早殤,三皇子、七皇子都是榮成公主的庶兄,在皇後娘娘還沒明着表明态度的如今,榮成公主就算同幾個哥哥親疏有別,也不方便被牽扯進奪嫡的事裏。
也或許,皇後娘娘之所以一直沒明着表明支持哪位皇子,就是為了親生女兒着想。
茴娘生怕再這樣閑聊下去,她會聽到越來越多讓自己輾轉反側的消息,就張羅着和榮成公主一道打雙陸,有游戲分開心神,好歹不會在榮成公主面前心思不屬。
就這般玩了大半個下午,榮成公主在身邊嬷嬷婉轉的催促下沒在這邊用晚飯,依依不舍地回宮去了。
然而有了這一次做客經驗,不知榮成公主回宮後如何軟磨硬泡,竟然讓皇後允許,之後每隔四、五日,都要來茴娘這裏玩耍半日,散散心。
這日茴娘正在看秦孟章一家寫給她的回信,剛看了一個開頭,看出是珊娘的字跡口吻,還未等往下看,連翹就跑進來禀告:“殿下,公主殿下來了。”
茴娘只好倉促地放下手裏剛看了一排字的信,讓丫鬟們服侍她重新梳頭更衣,領着丫鬟嬷嬷們去外院迎接。也是碰巧,這日王彥并不在府內,一早就出門,不知往何處去了。榮成一來,見王彥不在,就更高興了幾分,三兩句打發了身邊的嬷嬷,就拉着茴娘的手往堂屋裏闖。
“茴姐姐,昨兒父皇給了我一塊上等的好墨,聽說加水磨好後有一股子甜香——我又不愛寫字,磨了那些子墨也沒地方用,就想着拿來在你這兒試試。”一邊說,一邊就直直地進了書房。
茴娘想叫她慢些,可是榮成的性子本就風一陣火一陣,茴娘還沒來得及說話,就已經被拉進了屋子。
“茴姐姐……咦,這裏怎麽有一封信?”
榮成拿起那信,也沒看,直接就放到一邊,又親自鋪好紙,擡頭帶着期盼地盯着茴娘。
茴娘只覺得好笑,示意丫鬟們上前來幫着服侍,“正好,磨完了墨,用不完,還能回信的時候用。”
“那信是誰寫給你的啊?”榮成随口問道,“秦家就在京城,你家姐妹們還需要寫信給你?”
“是我堂叔家的妹妹寫給我的。”茴娘不在意地回答,“她常年在老家住着,和我只能書信往來……我也有幾年未見她了。”
關于茴娘的經歷,榮成公主也早就有所了解,對于珊娘也略有過耳聞,聽說是她寫給茴娘的信,也沒放在心上,只顧着拉着茴娘擺弄新得的那一塊好墨。茴娘心裏卻忍不住惦記着那封信,好不容易将榮成公主應付過去,一送她出門,就立即回房拿起了那封信。
那封信不長,還不滿兩張紙,但是信中的內容卻讓茴娘大喜過望。她忍不住拉着半夏的手,“珊娘要跟着……嬸嬸一道進京了,半夏,你幫我想想,要怎麽招待她們才好?”
半夏雖是跟在茴娘身邊時間最長、情分也最深的丫鬟,但是她對于鄒氏和珊娘的印象也只停留在茴娘偶爾的描述中。而且……
“殿下,就算堂太太一家人來了,也是住在尚書府吧?到時候自有老太太和太太招待……”
“這可未必。”茴娘一揚手裏的信,“珊娘說,她和嬸嬸這次過來,是為了嘉琋堂兄參加會試的事,等明年出了正月就一起進京。叔叔惦記着讓人在京裏尋一處二進宅院,讓嬸嬸帶着珊娘和嘉琋堂兄一道住在裏面,根本就沒打算住到尚書府去。”
半夏忍不住為茴娘高興,“那殿下同堂太太、堂姑娘來往可就方便了。”
“是啊。”茴娘最開心的也正是這個,若是珊娘住到尚書府裏,她不願意看魏氏臉色,也就不願經常和尚書府那邊打交道。但是如果鄒氏帶着珊娘單獨住在外面,她就可以時常上門,或是把珊娘接到七皇子府裏來玩。
王彥從外面回來後,看到的就是時不時愣神傻笑的茴娘,引得他忍不住好奇,“紫蘇,你們家主子今兒是遇見什麽好事了?怎麽高興成這樣?是榮成給她帶來什麽好東西了?”
紫蘇半下午的時候沒在正院裏當差,對于珊娘來信的事也只知道一個大概,不清楚具體說了些什麽,只道:“興許是因為接到了堂姑娘的信,堂姑娘說了什麽喜事吧?”
王彥對于茴娘的過去、以及秦孟章一家的了解,比榮成公主要詳細得多,再加上他從多年以前就一心惦記着同秦嘉琋結交,不由得也上了心。
“你堂妹來信說了些什麽?”
茴娘早就聽見了王彥和紫蘇的對話,王彥和秦嘉琋也算得上是同窗過一陣,她也就未做隐瞞,“珊娘來信說大堂兄要參加明年的會試,等過了明年正月,嬸嬸就帶着大堂兄和珊娘一道進京。珊娘還說,堂叔最近正打算讓人在京城尋一處宅院,供嬸嬸和大堂兄、珊娘落腳。”
王彥眼睛一亮,拍了拍手,“這确實是喜事!嘉琋師兄是有大才的人,這一次會試必定高中……這找宅子的事,本也用不着你堂叔費心,咱們就在京裏,讓管家出去轉轉,就能尋到好的了。”話出口得快,但是說完後卻又怕茴娘覺得他太過熱心,生出疑心,忙接着找補,“你堂叔也當過我的老師呢,幫師娘和師兄租個院子,也是我做學生的應該做的。”
茴娘本也沒有多想,只覺得王彥的說法很有道理,自己教過的學生、養大的親堂侄女、外甥女就在京城,這事哪還用多費心?就該他們夫妻兩個來辦才對,也就順勢應承下了王彥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