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講完那番或許會被拿來大作文章的話,展刃得以安然脫身。
他不打算參加慶功宴和任何的後續活動或采訪,只想回到房間蓋上被子好好睡一覺,剩下的事,今後的路,都等睡醒了再說。
他太累了。
為期三個月的封閉式節目錄制,高強度過于密集的訓練和演出,展刃每天能合眼休息的時間不超過五小時,何況他還要分心去想,如果能走到決賽,他向賀真告白時要說的話。
他想了無數遍,修改了無數遍,打了無數草稿又廢掉,折騰來折騰去,最後好像也沒能說得很好。
還是一如既往的,展刃式的白目和無趣。
實話實說,展刃其人,目光狹短,見識淺薄,跑來參加選秀節目,千辛萬苦殺進前十,卻從未真正在意能否出道。人人替他惋惜,而他分心沉浸回憶,不由感謝上蒼,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好運。
得以站到這個地方,向賀真訴說愛意。
賀真實在是太好了。
好到得以留在他身邊的每分每秒,都像是展刃偷來的。
惴惴不安,滿心歡喜。
雖然他不敢提及賀真姓名,怕給他帶來哪怕一絲困擾和不便。但站在聚光燈下,被千百雙眼注視着,說出“我喜歡的人”時,他感到真切的疼痛和快樂。
心髒被漲得很滿很滿,如若賀真不嫌棄,剖開來看,将發現裏面一分一寸,每個角落,都寫滿了賀真的名字。
但是,賀真。展刃把被子拉過頭頂,蜷縮在彌漫消毒水氣味的床上,自虐地想。上次他說要離開的時候,賀真看起來很冷漠。
賀真應該不會原諒他了。更不會想看到他。
他鼓足勇氣,問他,別忘記我好不好?卻也始終沒有得到回應。
說不定賀真早就已經忘記他了。
盡管如此,展刃依然不願放過向賀真告白的、最後的機會。
展刃不僅木讷遲鈍,還頑固至極。花費三年的時間把賀真刻在心底,不管還有幾年可活,短至一天或長達一世紀,誰都沒辦法再把賀真從展刃心裏取出來了,刨淺一毫一厘也不行。
很久以前,賀真問他:你想許什麽願望?
展刃閉上眼睛。
比起擁抱、親吻、做`愛,這些存在戀人之間的親密的事情,展刃花很大力氣在祈禱的,只是讓賀真站到他面前,看着他笑一笑罷了。
哪怕這樣的賀真,只能在最深的夢裏面出現。
所以當半夜被餓醒,慢騰騰挪到附近的便利店買飯團,一擡頭看見賀真伫在酒店門口直勾勾看着他時,展刃吓了一大跳。
他連飯團都顧不上吃了,悄悄摸摸挂在心口的玉墜,驚魂未定地自言自語:好靈驗,居然變出了個假賀真。
但是這個假賀真,看起來很生氣。
在十幾度的深夜衣着單薄,一件皺巴巴的白襯衫,黑色西裝褲,昏黃燈光襯得他輪廓極深,隔很遠都能看見眼下的陰影和下巴冒出的青色胡茬。憔悴又疲憊,風塵仆仆的樣子。不比以往體面,還是非常非常好看。顏控展刃一本滿足地想。
欣賞歸欣賞,癡漢展刃依然站在原地不敢動彈。跟做夢一個道理,他怕他動一動,走近一步,假賀真就要被風吹走了,呼地一聲很快消失掉,眨眼間便無影無蹤,無處可尋。(小刀os:像泡泡一樣炸掉未免過于驚悚,不夠美觀,pass)
假賀真看他像木乃伊一樣紋絲不動更生氣了。他邁開長腿氣勢洶洶逼近的樣子,讓展刃很想逃。
于是他也這麽幹了。爆慫地揣着飯團轉過身撒腿就跑。邊跑邊想,大不了這個消失了,明天再向玉墜許願一次,要個溫柔一點的賀真,最好能抱抱他,摸摸他的頭。
被男人抓住手臂時展刃渾身一激靈。哆哆嗦嗦地石化在冷風中,頸背僵硬,不敢回頭。
“這次是你先招惹我的,既然我找到你了,你別想着還能再逃。”男人咬牙切齒的沙啞嗓音響起,“不是說了喜歡我嗎?喜歡我為什麽還要跑?”
展刃呆住了。
玉墜比他想象的要更靈。連幻象都不屑,一玩就來把大的。
這是活生生的、嘎嘣一下出現在他面前的、真的賀真。
真的賀真一把将他拉進懷裏,輕輕地摸了摸他亂糟糟的頭發,低下頭親了一下他的眼睛。
賀真吻去他的眼淚,趕去他的驚慌失措,他的不安和惶恐。旋即握住他的手,放到心口處,隔着襯衣和溫熱肌膚,展刃仍能感受到那裏強有力的跳動。
“小刀,”賀真說:“這裏有個你留下的永久性傷口。每天都很痛。”
“那怎麽辦?”展刃茫然地問。他被這樣喜怒無常的、問題多多的、暖乎乎的賀真弄得頭都大了。
他用力睜大眼睛,透過不斷往外冒、擦也擦不完的煩人的眼淚,看見賀真笑了。
“你要負責。”
賀真用很溫柔很溫柔的聲音對他說。
全文修一遍過會發txt,番外不定時掉落
歌:麥浚龍《颠倒夢想》
陳慧琳《想當你親人》 這首名字好像不怎麽樣 但是詞很戳:
皮膚想碰到你 耳想聽到你
縱使有巨人難跟你比
唇想吻到你 眼想看到你
看一眼萬年後都記起
你去了對岸 這裏便乾旱
你永遠震撼 好像車聲中精鋼
你太似個巨浪 撲向我幾趟
帶我上半空 伴你對著談近況
能流傳後世
你擁抱的手勢
你每個動作 亦會蘊藏一千種美麗
想跟你親近 當你親人
才能随時抱緊你
你伸一伸手 就讓我愛著
想跟你親近 當你親人
才能随時抱緊你
你伸一伸手 就讓我愛著
我對你渴望 絕望地向往
看見你背面 一樣消失了抵抗
你變了個願望 我太想偷看
看見你眼睛 幻覺我睡床下降
再就是形容小刀用了一句詩,貼段節選:
青年警察
[斯洛文尼亞]托馬斯·薩拉蒙
所有的青年警察都有着柔軟
溫和的眼睛。培養他們,需要耗費巨資。
他們在藍莓和蕨草間走動,
從上漲的河水中,拯救老妪。
他們用一只手的移動,在那些塑料袋裏
尋覓快餐。他們
坐在樹墩上,凝望山谷,
想念他們的母親。但要是一名青年警察
瘋了,我會陷入痛苦的深淵。上帝
光環的天譴,用一根警棍,你可以
借來弄髒你的赤足。
每個警察都戴着一頂警帽,他的頭顱在警帽下私語,
夢中,一副雪橇沖下山坡。
無論他殺死誰,都會給他帶來春季,
無論他觸摸誰,都會刻上一道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