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年少,初心
說來他白尹是太子的外師傅,不負責靜王的教學,但是偏在外人眼裏,他白尹跟聞人司到好像是一對師徒,除了聞人司上課和聞人夏學武的時候,兩個人到還總是喜歡窩在一起。
其實白尹會跟聞人司天天混在一起,純屬意外。而且其中最主要的一個推動力就是他白小暑。
他白小暑自從被聞人司送了一頓栗子之後,估計是覺得聞人司帶他去采的栗子比白尹給采的栗子好吃,于是天天往聞人司那裏跑。你道那聞人司是誰,那可是整天在那盛京城裏混吃混喝,一擲千金的公子哥兒。他覺得吃栗子實在是太沒有追求了,于是就開始帶白小暑從吃栗子的加工品開始:什麽栗子桂花糕,栗子蓉一口酥,宮廷板栗酥吃完了,就再吃栗子炖牛肉,栗子炒雞,栗子吃夠了。就再拉着去偷禦膳,燕窩雞絲湯,鮑魚燴珍珠菜,假豹胎,蒸駝峰,啥貴吃啥。
吃完了宮裏,就逛盛京城的各種飯店,反正都是聞人司花錢,咱靜王爺財大氣粗,沒錢咱就賒啊。
于是白小暑得勁吃,從門面敞亮的這啥軒,那啥樓,一路吃到犄角旮旯的小吃街,什麽驢打滾,豌豆黃,鐵板豆腐,門釘肉餅的可沒少吃。白小暑這人忒不要面子,一吃起來就不分東西南北,以前自己眼瞎,端着白家的身份,不能公然前去吃喝。他師弟文多星雖然看的見,但是人卻是個中規中矩的,絕不會領他出去吃吃喝喝。
是以白小暑長了這麽大年紀,雖然愛吃,但愣是沒吃過這麽多好的。如今有了聞人司這個向導,就越發樂不思蜀,昏天黑地。常常要白尹一下課要跑去找人,在聞人司的指引下去把人給弄回來,順便送錢和賒錢的印章過去。
白尹開始還問問聞人夏聞人司房間在哪裏,時間長了,他睜着一雙瞎眼都能在聞人司房間裏準确的摸索出聞人司錢袋子有幾個。白尹覺得自己師傅整天吃聞人司的錢,甚是替他感到慚愧。
他也知道,聞人司雖是個王爺,但是畢竟年紀小些,俸祿不如那些成年的王爺多,且又沒有母家,上下都靠他自己打點。需要用錢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于是就天天記下自己師傅吃了多少東西,回頭再還給聞人司。
聞人司那時候年紀輕輕的,自是不知道柴米油鹽貴,又好面子,那裏會收白尹的錢。于是白尹就更加感到慚愧,整天守在他門口不走人。
後來事情傳出去,人家都說了不得了:太子的家的白師傅恐是看上了靜王爺,結果靜王爺沒瞧上白師傅,白師傅害了相思,整天守在東宮不肯走。
聞人司聽在耳朵裏,活生生把一嘴的武夷山頂級金駿眉吐了一地。忙去找了白尹,白尹當時正在東宮太子住處附近的小廚房裏給聞人夏熬菠菜豬肝粥,全然不知道外面将自己的行為傳成什麽樣。
那邊聞人司打竈臺對面冒出頭來,嘿嘿笑了兩聲:“喂,瞎子,我知道你是不好意思,但是咱能不老守我門口麽?”
白尹一臉懵逼看着聞人司。聞人司輕咳一聲,一打眼正好看上白尹腰上的那個護身符,那護身符不是別個,正是那次白尹給聞人司專門求的,後來得知是聞人司騙了自己,又不好浪費,于是就自己帶着。
聞人司也不知搭錯了那根筋,卻是又嘿嘿了兩聲,指着那護身符道:“吶,爺那,是不缺錢的,你要是真覺得不好意思,我看你腰上的那個護身符不錯,要不,給爺吧。”
白尹一愣,當時只覺得這護身符可是自己拿三個月的工錢買了串念珠換的,又是北冥國出名的文家掌門文多星的親筆,到也夠了價值,于是當時還很高興地解下來,沒有防備,那沒帶手套的右手給了他。
其實白尹忘了自己的右手是受過點傷的,手心不敢碰涼的東西,當時因為覺着在做飯,戴手套不方便,所以老早就摘了下來。毫無防備伸出手去。
聞人司正打白尹手裏接過了那護身符,冰涼的指尖點過白尹滿是硬繭的手心,那冰涼的感覺,卻仿佛是有魔力半瞬間穿梭了白尹的大腦。
記憶中,這可能是除了那次落水外,兩個人頭回的肢體接觸。而且還是他敏感的右手。
白尹手當時就一縮,護身符一個沒接住,接着就向那滾燙的粥鍋裏掉。聞人司倒是眼快,伸手擋在粥面上攔,眼看那護身符就要落他手上了,白尹一只手好死不死,也想上粥面上攔。
兩手一撞,白尹手正好壓在了聞人司手上,聞人司眼睜睜看自己一只手就那麽被白尹壓進了粥裏。
白尹感覺自己接住了護身符,很高興。
結果,一秒之後,小廚房裏就傳出了聞人司殺豬一樣的哀嚎和掀鍋子的聲音:“白尹!你大爺,燙死爺了,這是人手,不是豬蹄啊!”
至于後來,自然就是白尹負責,把眼淚汪汪的聞人司送進了太醫院裏去,當時院使還是範郢他老爹範素泷,而劉青守的老爹劉大仁則是矮一級的院判。範素泷給皇後召去看病,太醫院裏就劉大仁看着。
劉大仁邊給聞人司清理傷口,塗上專治燙傷的京萬紅,邊對着毫不知情的白尹說啊:
“嗨,白師傅你說你也老大不小了,做事怎麽能這樣極端呢……是吧,這情愛的事哪,那帶兩情相悅才好使。你說咱靜王爺吧,既然對您沒有意思,你就一邊歇息才是,你說你咋進行肢體報複了呢?啧啧,你看看這手,回頭弄點蒜泥,都能拌拌吃了……”
聞人司嗚了一聲,罵了句:“拌你大爺,我想辦你……爺跟他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劉大仁啊了一聲,驚訝道:“啊呀,竟是老朽眼拙,莫非靜王爺也對白師傅有心……”
白尹則一臉懵逼,過了很久才讷讷嘟囔了一句話:“什麽……兩情相悅。”
他是不知道兩個男人還能兩情相悅,固然聽着這詞感覺無比震驚。
回頭聞人司把人拉進了廚房,邊叫白尹按吃哪補哪的原理給他做點山藥豬蹄湯,邊跟他解釋,大可不必把劉大仁的話放在心上:
他劉大仁原只是個江湖醫生,以前只靠嘴皮子吃飯,東家長西家短的,這兩年才混進宮來的,自然說話沒有把門的。
白尹不說話,只撥弄自己鍋裏的山藥。那邊就聽聞人司在哪裏絮絮叨叨什麽:不用聽那些宮裏人胡說八道什麽,左右他們聞人家的男人,都是會娶一位東門家的姑娘為妻,幾百年下來,都是這樣傳承。有他聞人家萬代稱王,就有他東門家萬世為相。北冥國有左右兩相國之位,北冥以左為尊,所有的左相,那歷代都是姓東門的。
不說別的,就比方他聞人夏,十歲的時候就已經跟左相東門哲家嫡出的大姑娘東門萃婕訂婚了,而他聞人司自己,也沒拉下,據說被定下的那位小姐,正是東門哲最小的嫡出妹妹東門穎如。
東門家的女兒多是美而長白之輩,雖然自己不曾見過這東門穎如,但是有家庭美名在哪裏,想來也不會太虧。然而,聽了這話,白尹依舊是出奇地沉默,說實話,他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沉默,只是偶爾撥動他鍋裏的豬蹄子的時候,腦袋裏會有片刻的失神:
真難想象眼前這個天天跳脫到能拆房子的人要是成了別人的丈夫,那要變成什麽樣啊?傳說聞人司這小子長得可妖了,要是将來他媳婦長的不如他好看,那不就尴尬了麽?
按理感覺聞人司這小子,那待應該找個嚴肅謹慎的人管着才是,将來結了婚若是再敢鬧,能把他吊起來抽一頓的那種才行。
東門穎如,這名字聽着柔柔弱弱的,一聽就不是什麽強悍的主兒!
正這樣想着,那邊他卻是沒注意聞人司這小子蹭蹭蹭跑出了門去,等到他琢磨着湯煲地差不多了,喊人來吃的時候,聞人司這小子才從門外蹦出自己的腦袋來。
“過來瞎子,拿着這東西仔細別掉了。”
白尹一愣,卻是接了過來,那東西極為細小,自己兩個指頭撚過來,竟感覺是根針!白尹納悶,只道聞人司又想了什麽害人的心招,正要把針扔了,那邊聞人司卻已經踮腳湊了過來。
那時是的白尹十七歲,聞人司十三歲。
聞人司雖然向來在皇宮裏錦衣玉食着,但是可能因為母親那邊的緣故,身量比一般的少年略瘦小些,而白尹恰足足比聞人司大了四歲,又比尋常的北冥男孩長的高些,故兩個人的身高差還是頗尴尬。
聞人司的頭才能達到白尹的胸口,就算是踮起腳來也只達到白尹的脖子。
呼吸綿長,缭繞沁人。白尹感覺到,有從聞人司身體裏傳出的溫暖,噴射到他敏感的喉結上。剎那間,白尹感覺腦子裏一片空白,臉刷地一下就紅了。
忙垂下手,後退了出去,整個人磅地一聲,給身後的竈臺擋住了,這才一臉的潮紅地停步。
所賴時間已經折騰到了晚上子時,小廚房裏燈光又昏暗,所以聞人司啥都沒沒看出來,反而滿嘴地不高興,似乎有點嗔怪道:“你躲什麽,我好不容易把線穿針眼裏去!站那兒別動。”
白尹臉色刷地一下又變白了,忙搖搖頭,把針紮竈臺上,随手拿竈臺上的毛巾擋擋臉,支支吾吾地:“我……我……我該回……回去了。”
說着就提溜起自己放在一邊的棉袍子就要往外沖,聞人司似是急了,在後面喊了聲:
“我說你回去幹什麽,你衣服破了,過來給你補補,要不是這黑燈瞎火地,別人都睡了,爺才不給你縫!”
白尹不肯回頭,只埋頭往外趕,口不擇言丢下句,回家叫他師傅給補。便落荒而逃。聞人司當場翻個白眼,拜托你師傅跟你一樣瞎成麽,能補上真算能耐!
聞人司果然猜中了,他們白家這群瞎子是真白瞎,他白尹果然是第二天又穿着那件破衣服來報道。
這回聞人司總算把白尹給按在在小廚房裏,給了個很矮的小杌子叫白尹做下,自己則盤腿坐在竈臺上,彎着腰用左手給白尹縫肩膀上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