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水蛇與石膏
先帝當時就疑心是琴娘娘那邊的人做的,可是,當時執金吾來辦案的官員表示,看小婉的死因是不慎跌入了井中,窒息而死的。
而且小婉頭部沒有創傷,整個人是腳着地,可見不是給人推下去的,若是真要說種願因,肯定是自己失足跌落的。所以就排除了琴娘娘或者是文繡行兇的可能。但是按當時小婉的受寵程度,怎麽想也不可能有自殺的想法,于是這件案子就成了懸案。
執金吾的人至今都不知道原因。雖然琴娘娘最後逃開了嫌疑,但是卻在先帝心裏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于是就慢慢冷落了她,先皇後東門氏那會子大概也瞧她不順眼,尋了個由頭,将她打入冷宮。
至于後來麽,她也是在冷宮裏閑的無聊,正好又遇見我,就把它當笑話講給我聽。
其實呢,那個小婉真的是她自己跳井的,但是,她跳井之前,文繡在她的鼻子裏塞了點東西。嗨,你肯定不知道那是什麽,還記得我跟你說過那是夏天麽麽,文繡在泡茶的時候,順手取了些冰塊塞在了她的鼻子裏。
冰塊這種東西,平常你在手裏握幾秒鐘就會覺得疼痛,在脆弱的鼻腔裏,真是能整的人腦擴疼,于是這腳下一個不注意,就摔了下去。
不過,那水那其實只有小婉的嘴巴高,其實是淹不死她的,但是她後來卻是窒息死的,你知道是為什麽麽?
哎,當然不是冰塊堵死她的,冰塊那麽小,其實一會兒就化了。真正堵死她的,其實是水裏的水蛇。
蛇這種東西,是個喜歡涼地方的東西,當時正是夏天,水裏的溫度當然比小婉鼻腔裏的溫度高,于是,那些蛇,自然而然就向她的鼻腔裏鑽,冰水順着鼻腔進入口腔,水蛇最後也順着從口腔爬出。
水蛇大多靈巧纖細,小婉鼻腔又被冰塊開拓過,自然好進,只不過,這水蛇進進出出的倒是暢快,可是,這一來二去的,可不就把小婉給憋死了麽。
事後麽,她人又被水泡了那麽多天,湯湯水水的怪瘆人,誰會注意她鼻腔裏的變化和水裏的蛇呢?
嗨,你臉上那是什麽表情,要我說,琴娘娘的手法才不高明呢,她忒心急,到底是惹上了嫌疑,我們宮裏還有個整日不說話地高娘娘,高娘娘她姓高,是太妃了。
據說是因為生的孩子給人害死,得了失心瘋,給皇上攆到這裏來的。
可是,你知道,高娘娘的孩子,是怎麽沒的麽?
你別這樣看着我,我一開始也不知道,而且這宮裏也沒人知道,只聽人說,高娘娘的孩子,是生出來幾個月了才死的,而且是因為當時晚上天冷,宮人給來給小皇子添被,不慎踢倒了燒銀炭的火盆,于是,給生生吓死了。
怎樣,這個劇情聽起來天衣無縫吧。
但是真相卻是,高娘娘的孩子,不是被人吓死的,而是中毒死的。
有一味中藥,名字叫做石膏,性大寒,凡婦幼之人,都接觸不的。一般是瀉火清肝時的常用靈藥。
其色,與銀炭相近,混在一起,真是看不出真假,但是石膏受到炭火中的高溫烤灼,會産生一種氣體,那種氣體麽,像那種小孩,聞上那麽幾個月,自然就會出現腹瀉虛弱,手腳冰涼的虛證。最後,到了死的時候,那樣子,完全就是四肢厥冷,亡陽虛脫。形同驚厥身亡。
什麽?你說剩下的炭火有沒有人查看?誰閑的沒事會疑心是藥物作用,就算有人疑心,且不說那炭火早早給人打掃了出去,就是真沒打掃出去,那石膏燒出來是白的,銀炭燒出來也是白的,誰能分的清楚。
看我幹什麽,這法子不是我自己琢磨出來的,是在是機緣巧合了,當時那個高娘娘得寵的時候,正好我房裏的趙公公是剛進宮,在太醫院那裏打下手,那時候總會發現太醫院的藥房裏,莫名會有人支出一些石膏,因為對方的來頭是很大的,所以他并不敢詢問石膏的去向,至于後來,小皇子漸漸長大,卻三天兩頭出現腹瀉發冷的症狀,不久就驚厥身亡,而就在他小皇子死去的個天之後,太醫院裏常來取石膏的貴人,卻是再也不見蹤影。”
彼時都是朗朗少年,不說意氣風發,那好歹也是積極向上的,白尹愣是沒想到自己又一天竟然從這個看上去比自己還要跳脫的人身上,聽到這樣多的詭計。而且其計劃之仔細竟然真是挑不出半點毛病。
盛京一片雪,萬戶悄無聲。
幽邃的宮牆裏,月光撒射,泛起銀光。有幾人的腳步聲匆匆急急,鬼火樣的燈籠,在黑暗中詭異地閃爍,那種拿青色的油紙包裹着的燈籠,越發趁地光如狼眼,綠油油地。
白尹躺在承乾宮暖閣裏的床上,雙目緊閉,依舊沉淪在夢境之中。
陰暗,月光。
交織着透過暖閣的穆棱窗,留下一片細細碎碎的光影。仰頭看正殿之上,“德順恭謙”四個大字,依舊漆黑而遒勁,只是遒勁到深處,竟是隐隐看上去有些猙獰。
突然!人影攢動,覆蓋窗影。一陣細碎的低語聲之後。
急促的敲門聲驟然驚起。激烈着,仿佛想要敲響整座皇城!
門外是大太監江如意的幹兒子安四兒尖銳的聲音:
“白大人!白大人速速醒來,速速醒來啊,翊坤宮,翊坤宮哪裏、、哪裏出了大事啊!”
白尹被安四兒從睡夢中強行拽回,他幾乎是把靴子往腳上一套就被安四兒和一衆太監扯着拉着向着翊坤宮那個地方走,白尹一路邊揉着眼睛邊聽安四兒在邊上颠三倒四的說話,宮裏的稱呼,主子的稱呼是可以用她們的住處來代替的,像是淑妃,大可叫啓祥宮,而翊坤宮,就是單指皇後:
“哎!白大人你可真是好睡覺,這都睡了一天了,不知道宮裏除了什麽事,幹爹找不到您,險些急死!
白大人,白大人腳下好生看着,這雪天路滑,咱們走的快,可別摔了,你看看這個、、、
嗨這回真是碰上邪門的了,這皇姨這不是死了快一個月了麽。
因着死的蹊跷,至今沒有下葬,這昨個兒左相東門大人眼看王修來哪裏查不出來了,就琢磨着将屍體帶回去,給安葬了不是。
咱主子娘娘跟皇姨是真的姐妹情深,雖說前幾天頭上挂了彩,但是還是惦記着就這樣一個親妹妹,于是只拿頭發遮住傷,就去了,哎、、要不怎麽說邪門呢,這按理啊,這身上帶着傷的人,那都不能夠去那種場合,就算真的要去,那也要将傷口纏上紗布,再給纏繞上一圈五彩線才行,不然就容易給邪祟趁虛而入。
嗨!咱們主子娘娘是多麽要強的,斷然不肯那樣,結果、、、結果等皇姨給葬下了之後,娘娘惦記着小太子不是,急着當天就趕了回來。
這大晚上的,娘娘就跟着那麽幾個人打母家回來,哪知才走到咱宮門附近,對,就是那個東門口的菜市場的時候。
娘娘哇的一聲就大哭了起來!整個啊呀一聲就硬生生從轎子上滾了下來,轎子那麽高,當時就是磕了一地的血啊!
您是不知道,那一群奴才都傻了,這幸虧是遇見了執金吾的孫堅孫大人在外面處理治安,給遇見了,立刻給送回了宮!
這娘娘啊,你不得不信,可能真的是被邪物給抓拿這了,當時給送回來的時候,那滿臉的血不說,這嘴裏還一聲一聲的叫喚,就一句話,叫:別過來!別過來!都別過來!
要奴才說啊,斷然是啓祥宮那邊搗鬼的,您是不知道,就在今個早上,啓祥宮的那位,想不開!一頭在小皇子的棺材前面撞死了!當時就脖子一扭,斷氣了!別提有多慘了,這人家都說,主子娘娘嘴裏說的別過來,恐怕是遇上了啓祥宮的那對母子索命呢!
哎呦,這都是什麽破事兒、、、”
翊坤宮燈火通明。
當白尹一腳踏進宮門的時候,那邊的安四兒也已經大體講完了事情的經過,進了翊坤宮的大門,跑到他幹爹江如意哪裏,把白尹交代下了,又匆匆忙忙向着養心殿去了。
聞人夏在養心殿,并沒有來,大概是還沒病清楚。
倒是劉青守背着一個藥箱子,與一位嬷嬷從翊坤宮哪裏往外走。
裏面的皇後怕是已經在劉青守的鬼門十三針下,安靜了下來。
白尹的眼睛在翊坤宮的大院裏轉悠了一圈,庭院裏莺莺燕燕地站了一堆,大抵都是些聽見皇後的聲音才來的,聞人譽在一邊抽抽噎噎地哭,夏七哄着給他擦眼淚。本來也沒什麽不正常的,但是白尹看來看去,竟是意外發現了了兩個熟人。
一個就是送皇後回來的孫大聖孫堅,他還穿着上次在太醫院的時候的衣裳,官服配鬥篷,身上依舊帶着一把雁翎刀。他沖白尹彈彈帽子,算是打招呼。
另一個人麽,就有點模糊,仔細看他的臉,竟然赫然是那日自己從太醫院回來的時候,在養心殿門口遇見的那個,自己沒認出來的宗人府官員!
那官看上去大抵是五十歲的樣子,身上套件黑色的喪服,烏紗帽戴的端正,臉型也如刀刻般的線條硬朗,下巴上留着一撮山羊胡子,略見花白,臉上雖然已經有了皺紋,并且隐隐老斑,但是看他五官,想來年輕時候應該是個極英俊的,底子不錯,是以雖然見老,卻別有一番風骨。
這人大約是天生笑眼睛,眼睛時常彎彎,給人一種親切感。
這一點,在上次在養心殿門口,白尹已經知道了。
于是對方向着自己點頭,白尹亦有點蒙圈地點頭。
回頭白尹用胳膊肘捅捅跟嬷嬷講完話的江如意,指着那官,壓低聲音道:“那人是誰?怎地不曾見過?”
江如意納罕一聲,竟是沒有想到對方會問出這種話來,直哎呦了一聲,皺眉低聲道:“等會跟你說,先打發走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