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困境
周妙彤站在衣櫃前換衣服,沈煉在院子裏沖了個涼水澡,進來後看到的就是她衣襟散開,長發披肩,腰身半露的畫面。
剛才的涼水澡白沖了。
他走上前從身後抱住了周妙彤。
“好冰。”周妙彤被他凍得一個哆嗦,手裏的小布包掉在了地上。
沈煉彎腰想撿,周妙彤先一步拾起來藏在了身後,“不許你看。”
“你藏了什麽?”沈煉愈發好奇,想伸手去拿,他看到了一些全新的布料,是在給他做衣服嗎?
她極快的将布包藏進衣櫃裏,轉身踮起腳吻上沈煉。
沈煉被她親昵一吻,早就顧不及布包裏的東西,傾身将她壓向衣櫃,回吻下去,手也放到了周妙彤柔軟的腰肢上,微微彎腰施力便将她橫抱起,她很輕,輕的沈煉直心疼。
當沈煉進入的時候,周妙彤露出了隐忍痛楚的神色,沈煉趕快停下動作,問,“還會疼嗎?”
“有點漲。”他們分開了一年,一年沒做,能不疼嗎?
可是周妙彤不願他現在退出去,便努力放松自己接納他,“可以了,你慢一點就行。”
木質的小床經不起他們過重的折騰,發出嘎吱聲抗議。
周妙彤更加窘迫,緊閉着雙眼,雙頰羞紅,連睫毛都跟着發顫,哼出的聲兒更是又軟又輕,跟小奶貓似得,聽得沈煉心頭更是難耐。
這是他們和好之後第一次如此親密,但沈煉終究要顧及她的身體,沒敢讓她太累,周妙彤卻是一反常态,雙手緊緊纏着他的腰不放。
沈煉知道她性子內斂害羞,不可能開口說想要,但忍不住逗她,“為何今日這麽粘人?”
周妙彤只哼哼不開口,埋首在沈煉胸前咯咯笑着。
她算過日子,這兩天最是容易懷上孩子的,沈煉的年紀也差不多了,他每每回來總會抱一抱隔壁家的小孩,如今生活穩定下來,他們也該有個孩子了,那個布包裏,是她新作的小孩衣裳。
身體很是疲憊,可周妙彤心裏無比幸福,她伏在沈煉肩上,半天不見他開口,見他雙目失神的模樣,不禁問道,“你有心事?”
沈煉一愣,擁着她的手緊了緊,“沒有。”
周妙彤了解沈煉,就像沈煉了解她一樣,她肯定的說,“你有心事。”
沈煉不知該如何回答了。說自己做了大逆不道、違抗皇命的事?還是說自己膽小怕她受到閹黨的報複?
今日在嚴家的兇險之狀,他不敢告訴周妙彤,同時,他也愈發擔心自己卷入其中後會連累到她。若當時殺了魏忠賢,恐她被報複,如今看來,即便不殺,也難逃這進退維谷的境地。
最終他說,“我沒殺魏忠賢。”
周妙彤心中大震,但很快就平靜下來,“你是不是怕魏忠賢的人會來報複?會傷到我?”魏忠賢此人,雖然諸多人懼怕他,但是也不乏被他提攜的死忠,肯定會為他報仇。
“妙彤。”沈煉抱住她,她永遠這樣善解人意。
“難道那天來偷聽的人,是魏忠賢派來滅口的?”周妙彤翻身而起,點燃了蠟燭,問,“魏忠賢沒死的事,大哥和一川是不是不知道?”
沈煉随之起來,拾起衣服給她披上,沒正面回答,只說,“這件事我會處理好的,你不必擔心。”
他的回答算是默認,周妙彤心裏又揪了起來,“若我是魏忠賢的話,不能正大光明除了你們三個,就分開逐個擊破。”
沈煉深吸一口氣,心中的恐懼被無限擴大。
她說,“我覺得,你還是把這事告訴他們吧。”
天不亮沈煉就出門了,在去盧劍星家的路上,他突然轉了腳步,往鎮撫司去了。在向兩個兄弟坦白之前,他還要去辦一件事。
當用刀子和銀子辦事都沒用的時候,不如試試用刀子和銀子一起辦。
盧劍星榮升百戶的消息在當天下午就下來了,随着慶功宴的消息一起送到盧劍星手裏的還有百戶的官服。
然而宴無好宴,沈煉一直沒動筷子,連酒水也甚少喝,同僚給他斟酒時都被他婉言相拒。
“二哥是擔心嫂子不喜酒味?”
“嗯。”沈煉對靳一川點了下頭,算是默認,“她還在喝藥,免得酒氣熏了她。”
“二嫂身體又不好了?”
“入冬了,喝些滋補的湯藥。”
同桌的幾位同僚從未聽起過沈煉有妻子,不由好奇問道,“沈總旗何時成的親?怎地都不通知兄弟們喝杯喜酒?”
沈煉正猶豫怎麽回答,突然聽得主桌的韓大人調侃起盧劍星,隔着戲臺上唱曲兒的聲,況且他心神已亂,竟聽不真切說了些什麽,似乎提到了魏忠賢的錢財之類的。
沈煉心中微緊,正全心的盯着主桌的動靜,未顧及到身旁默默離席的靳一川。
與喧嚣的宴會形成對比的是安靜的清風茶館,在處理完所有的政務之後,朱由檢終于有空來到這裏與北齋相見。
初始聽到周妙彤的那些話,北齋是持不同意見的,魏忠賢一黨殘害忠良、魚肉百姓、橫征暴斂,憑什麽繞過他們?
可是在看到朱由檢神色疲憊、眼目烏青的模樣,她的心裏竟有些動搖,想必他也在為這些事所苦,朝廷內憂外患,宛如一頭年邁的騾子,奮力馱着滿滿一車稻草,吃力前行,随時有可能被壓垮。
“殿下,民女有些話想對您說。”
“哦?”朱由檢坐下,端起茶杯看向她,“說吧。”
北齋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朝中衆臣與魏忠賢有過接觸的不在少數,或許是趨炎附勢之流,但大多是受他要挾,如若全部治罪,恐怕一時之間,難以尋到這麽多的有才之人前來替補,不如抹殺他們的一切污點,恩威并重,收服人心。至于那些依附魏忠賢之流,大可以讓他們破財買平安,将從他們府邸中搜刮出來的錢財用于前線布防,抵禦金兵。”
朱由檢被魏忠賢壓制多年,心懷恨意,就像北齋,她滿心的憤懑,一心想要還朝堂一個清明,可是依照大明目前的局勢,經不起如此折騰,急需的是讓朝廷恢複正常的運作,朝勢不是簡單的黑白二字可以論斷的。
北齋的話還沒說完,朱由檢就站了起來,“她在哪兒?”他激動地握住北齋的雙肩,“這些話是她告訴你的,是不是?”
朱由檢太了解北齋了,這些話不是她能說得出來的,能有如此見地的,只能是周妙彤。
尚轶的死訊剛傳來的時候,朱由檢就猜到了是丁白纓下的手,派去處理的陸文昭用鋼刀再次給尚轶的傷口造成二次傷害,抹去了戚家刀的痕跡,同時上報了周妙彤失蹤的消息。
為了尋回周妙彤,也為了滅口丁白纓,朱由檢派出了錦衣衛前去追殺,不料丁顯帶着周妙彤換了身份再次潛回京城,讓他遍尋不到。
北齋看着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愣了愣,“我不知道。”
“嗯。”朱由檢嘆了口氣,慢慢松了手,指尖輕輕撥了一下她的額發,“乖,幫我辦最後一件事,帶她來見朕,告訴她,只要她來,我就放過沈煉。”
不可否認,朱由檢是喜歡北齋的,這個女孩美麗動人、滿腹才氣,更難得有韌勁,還與他有着相同的目标。
相比之下,他對周妙彤多是欣賞,像是對待一件奇珍異寶般想要據為己有,周妙彤的行事态度以及對事的看法,總能出乎他的意料,給他眼前一亮的感覺,若能将她放于後宮之中,朝堂之事豈非多了一個幫手,有益而無害。只是一個沈煉而已,就算不明着治罪,朱由檢也大有法子能弄死。
“你……”一時情急,北齋喊出了越矩的稱呼,極快的,她就壓住自己的情緒,說道,“殿下明明答應過她,無論沈煉犯了什麽錯,都饒他不死……”
北齋心中劇震,讓沈煉去殺魏忠賢,就算僥幸能完成任務,依然會被閹黨報複,如此一來,他既沒有違背對周妙彤的諾言,也除掉了沈煉和魏忠賢兩個眼中釘,好狠毒的一招。
“你只需替我把話帶到即可。”
朱由檢親自送北齋出門,北齋趁着夜色來到沈煉家門外時,尚未敲門就聽到了裏面傳來的争吵打鬥之聲。
她推開門,周妙彤站在院子裏,略顯失措,卻不敢進到屋裏去。
北齋走上前,“發生什麽了?”
話音剛落,門被人朝裏撞開,跌坐在門口的人用手捂着嘴劇烈的咳嗽,鮮紅的血從他指縫中溢出。
周妙彤跑上前将手絹給靳一川,輕拍着他的後背給他順氣。
然後,她看到了跌坐在地的沈煉,周妙彤又跑向了靠坐衣櫃的沈煉,輕輕用手撫着他臉上的淤痕。
屋裏站着怒氣沖沖的盧劍星。
北齋進屋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她不由好奇,“你們在做什麽?”
靳一川和沈煉被扶到桌前坐下,周妙彤在給沈煉擦藥,北齋倒了杯熱水給靳一川,猶豫一下,她對周妙彤說道,“沈夫人,我有話和你說。”
周妙彤點點頭,替沈煉擦完最後一道傷口才随她出了屋去。
“他要見你。”北齋開門見山,“他猜到了那些話是你讓我去說的,他要我帶你去見他。”
周妙彤沉默不語,好不容易假借尚轶之死離開朱由檢的視線,如今又繞回來了,捏了捏衣角的布料,最終她說,“好。”
她還有不去的選擇嗎?
“這次,你打算怎麽做?”
“我也不知道他為何要見我,走一步看一步吧。”
院裏的兩個女人,雲淡風輕的讨論着天下的當權者,屋裏的三個男人就沒這麽平靜了。
揍了沈煉一頓,剛發洩了火氣的盧劍星在得知沈煉沒殺魏忠賢的時候,滿心的憤怒變成了恐懼,來偷聽的黑衣人、來自上級的刻意刁難,都有了合理解釋,是為了殺人滅口,杜絕魏忠賢沒死的消息外傳。
然而他們面臨的難題還不止一個,魏忠賢的屍體還沒有驗明正身,若如沈煉所述,死的是魏忠賢身旁的年輕小厮,但是看牙齒就能分辨出身份,等到聖上降罪,他們更是死無葬身之地。
真可謂前狼後虎,進退皆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