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回合短兵相接,以賈蘇的獲利而結束
笑地望着她,“我已經要了啊。”
夏徽一臉茫然。
顧留政走了過來,執起她的手,輕輕地吻了吻她小拇指上的尾戒,“我想要的就是你啊,夏夏。”
夏徽睜着眼溜溜的眼睛懵懂地望着他。
顧留政親了親她的眼睑,聲音裏竭力壓着某種情緒,“本來想等你十八歲,卻又怕夜長夢多。——夏夏,做師兄的女朋友好麽?”
夏徽目光呆滞地看着他,大腦被太多紛紛擾擾的信息侵入,一時短路了。——師兄在向我表白嗎?師兄也喜歡我嗎?師兄這戒指是給我買的麽?師兄說讓我做他的女朋友?……
顧留政見她半天不說話,心提到了嗓眼,他忽然有點不确信,——我比她大六歲,她會不會嫌我老呢?隔着兩道代溝,與她沒有共同的話題怎麽辦?她那麽喜歡庭蘭,我能取代他嗎?
他覺得自己的心律失常了,一下一下的幾乎跳出胸膛,連最最重大的比賽都沒有這麽緊張過!
良久的呆滞之後,夏徽的大腦終于恢複正常了,她那一雙眼睛忽然燦若星子,“我也喜歡師兄!我要做師兄的女朋友!”
顧留政覺得自己像個垂死掙紮的溺水者,突然抓住了浮木露出水面,洶湧而來的氧氣令他大腦出現片刻的空白。而面前的小姑娘笑吟吟的跳起來,樹獺般挂在他的身上,“我最喜歡師兄了!”
她的聲音簡直就是天簌,顧留政只覺腿間一軟,坐倒在沙發上,小姑娘抱着他的脖子坐在他腿上,緊緊地不肯撒手。她的身上帶着少女特有的清香,甜甜的惹人沉淪。顧留政頭抵着她的額頭,呼吸漸漸地沉重起來,“夏夏……”
“嗯?”小姑娘羞澀地垂下眼眸,小臉微紅,手卻依然環在他脖子後面,留戀的不肯放心。
顧留政的聲音低低的,帶着誘哄,“閉上眼睛。”
小姑娘乖覺地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忍不住顫抖,水潤的唇微微張開,帶着希翼,帶着渴盼。
顧留政俯身,含住那肖想已久的水唇。
恰若初春枝頭才剛盛|開的桃花,飽滿的花瓣上沾着點點露水,那嬌憨、那芳澤,都美好的無法用言語來描繪。唇與唇之間仿佛能譜寫出一曲骊歌,悠揚的、婉轉的、纏綿的,訴盡人間至樂的況味。
——我愛你,便是如此。
——我愛你,亦是如此。
**
晚上六點許芳怡從學校回來,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倚靠在楓樹下,颀長的背影透着些落寞。她加快了腳步過去,那人聽到聲音回過頭來,俊美中透着藝術氣息的五官,鼻梁上架着金框的眼鏡。
許芳怡驚喜的表情瞬間消失了,很快又覺得自己這樣太失禮,勉強地笑笑,“我剛才眼花了。”
程弈白問道:“蘭亭也喜歡站在這裏嗎?”
許芳怡眼裏浮現出清淺的笑意,只是笑容裏也帶着傷懷,“是啊。每天晚上他都會在這裏練會笛子,剛開始吹得不好,還吵着鄰居。現在不吹了,他們說倒是懷念了。”
她指了指一根樹桠,“有一回他穿着一身紅色的衣裳坐在那裏。那時候楓樹葉子都紅了,只聽見笛聲看不到人,還把我吓着了。”
她領程弈白進屋,絮絮地說着往事。她其實不是個話多的人,也不是逢人就提自己的丈夫和兒子,怕被人當成祥林嫂。可是面對着程弈白,她總是忍不住多說些。
“這樹還是蘭亭爺爺的爺爺在世時種的,有百年了,小孩兒們都喜歡它。那時老房子還不興裝空調,夏天的時候他就和留政兩個抱着涼席到樹下睡。半夜裏蛟香燒完了,被蚊子咬了一身的包,氣鼓鼓地說今晚絕對不來這裏睡了,到了晚上又抱着涼席過來了。後來夏夏來了,也跟他們一起睡。有一天晚上突然下雨了,我在屋裏都聽着雨打窗戶的聲音,跑出來一看,三只小豬還睡得呼呼的。”
程弈白不禁淺笑,覺得記憶中的那個人愈發的生動了起來。
chapter 058 一半你我
“這就是他的房間,還……”還保持着他去世時的樣子,四年了,絲毫未動。
有段時間唐虞山九段怕她沉溺在悲傷中走不出來,要把他的遺物收起來,可她堅持不同意。也慶幸她将所有的東西都保存下來了,否則在他們倆相繼離世後,她該如何慰藉這漫漫的人生呢?
程弈白推開了房門,房間裏一塵不染,除了牆上的海報和桌上的書藉微微泛黃外,沒有任何一處可以看出這裏四年未住過人。
床頭的橫笛、窗前的棋具、書桌上未寫完的論文、夾着書簽的《杯雪》……他生命的最後一刻被定格在這裏。
他拿起那本小說,書簽滑落下來,白海棠标本塑封的書簽,手工有些粗糙,上面題着詩句。
還記得那天他與蘭亭泛舟西湖之上,細雪濛濛。他倚在船邊,看殘荷枯葉頂着一捧積雪,浮在凝碧的湖面上,神色怡然。不多時雪停了,烏雲忽散,天光乍瀉灑落在他臉上,一剎那間,便真應了這書簽上的詩:
——玉是精神難比潔,雪作肌骨易銷魂。
許芳怡說:“這書簽是他朋友送的,他非常喜歡,一共有十二支都還在,夏夏要他都不舍得給。”
程弈白坐在床上,看着書桌上那張舊照片,“阿姨,我能在這裏住一晚麽?”
“好。你還沒吃飯吧?想吃什麽阿姨給你做。”
“他喜歡吃什麽?”
許芳怡離開後,他坐到窗臺前的榻榻米上,其上放置着榧木棋盤、永昌雲子,都是珍品。他拈起一枚棋子,觸手微涼,一派孤獨之意。
他一手執白,一手執黑,似乎當年那個人還在,隔着流年與他手談一局。
隔日早上國家隊隊員們摩掌擦拳地來到程北茶樓,蔫了吧唧的魯雁一看到自家老爹,頓時把脊背挺得根标槍似的。
按昨日說得規則由老将守擂,小将攻擂。結果還沒有開戰前顧留政與夏徽就被無情地排除在局外了,原因是昨天他們已經比過了,于是由江青白帶隊挑戰。這些老将一個個都是口嫌體正直,嘴上說着不想對局,打起來一個比一個彪悍。張老連上衣都脫了,光着膀子連吆喝邊下棋,那氣勢簡直就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小将們也不能被他們比下去,在小狼狗的扇風點火下,也拿起了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展開猛烈的進攻。
最初大家還記着哪方贏了幾局,到最後殺紅了眼完全忘了賭約。到中午仍舊激情澎湃的不肯停下來,飯也不去吃了。顧留政無法只好讓茶樓裏送些點心和茶上來,于是就見平日裏嚴肅穩重的棋團前輩前一手拿着棋子,在縱橫的棋盤上揮斥方遒,一手拿着塊糕點猛啃。
這奇異的場景令顧留政忍俊不禁。
在外人眼裏圍棋是靜止內斂的,但它從來都不缺泛激情、張狂、鮮活,以及人情味。
一天下來可把衆人給累慘了,卻也十分的痛快!勝負已經不重要了,不過顧留政還是将所有的東西一并奉上,并請大家好好的吃一頓。
隔天是星期六,顧留政與夏徽來看許芳怡。夏徽今天心情十分好,抱着許芳怡的胳膊撒嬌,許芳怡輕聲道:“小聲一點,那孩子還在睡覺呢。”
兩人疑惑地看着她,許芳怡道:“是程弈白,前天他來看蘭亭,就留下了,一整天都在屋子裏。”
顧留政擰了下把手,發現沒有反鎖,輕輕地推開房門。程弈白靠窗戶邊閉上眼睛,陽光從窗簾的縫隙裏灑落進來,一瞬間有種光影交錯、前塵如夢的感覺。
他的目光落在棋盤上,脊背瞬間繃緊了。夏徽也看到了棋局,一怔之後驚呼出聲,“蘭亭師兄!”
——那是蘭亭師兄的棋!行棋布局都帶着濃烈的個人風格,灑然自得,脫略形骸,臻于上乘靈妙之境!
這世間沒有誰比他和夏徽更熟悉蘭亭師兄的棋了!
然而蘭亭師兄與程弈白只下過一次棋,是西湖之上十番棋對決。當時的每一局棋都深深的烙印在他們腦海中,絕不是此局。那麽這棋盤上怎麽會出現一盤新的蘭亭師兄與程弈白的對局?
夏徽已經忍不住了,從他腋下鑽了進去搖醒程弈白急切地問,“你和蘭亭師兄還下過別的棋是不是?”
程弈白的臉色十分憔悴,仿佛連軸轉了四五天,精神卻還好,清郁的眸子裏也似乎多了些生氣。
“還有別的局麽?給我看看!給我看看!”
程弈白搖了搖頭。
夏徽不信,“除了西湖十局,你們肯定還下過別的棋,給我看看嘛!”
程弈白依然搖頭。夏徽還想再說什麽,被顧留政打斷了,“夏夏,這局是他自己下的。”
夏徽有點懵,“什麽?”
“這局棋是他一個人下得,一半是他自己,一半是蘭亭師兄。”
夏徽不可置信地看看程弈白,再看看棋局,完完全全是蘭亭師兄的風格,怎麽可能是程弈白下的呢?可是留政師兄的話從來都是對的。
她吶吶地道:“他已經把蘭亭師兄的棋學得這麽像了麽?”
顧留政目光複雜地望着程弈白,他不是把蘭亭師兄的棋學得如此像,而是已經把它糅進了生命裏!是怎麽樣深沉的懷念,才能讓一個人做到這種地步?
程弈白看了眼棋局,起身道:“我該回去了。”
“等下。”顧留政喚住了他,從蘭亭書桌抽屜裏拿出一個本子,“這是蘭亭師兄住院的時候寫的,關于圍棋流派的研究,還沒有完成。我想他是願意把它留給你的,只是等他的……等我打算給你的時候,你已經宣布不下棋了。這世間最了解他的棋的是你,我想還是給你吧。”
“你和夏夏才是與他一脈相承的。”
“這沒什麽關系,無論哪一門哪一派,我們下得始終是中國圍棋。”
程弈白沉默地望着那本子,經緯十九路,黑白三百六十一子,都是他的心血。
顧留政道:“我理解你的決定,高水流水,知音難覓。毀琴斷弦,還是繼承他的遺志,都在于你。只是它應該在它主人想要它在的地方。”
程弈白嘆息道:“他有你和夏夏,很幸運。”
chapter 059 卿卿我我
顧留政苦笑了下,“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活在師兄的陰影裏。少年天才,驚才絕豔,就像一座無法逾越的山峰。有時候我都懷疑自己選擇的路是對還是不對。等到他走了,我才明白,他從來都沒有給我留陰影,只是我自己給自己設了一道樊籬。——有時候少年成名,和大器晚成,不過是早與晚的事。我沒有他的天份,但我還在前行着。只要還朝着理想前進,不妨設想自己是走在成功的路上。”
程弈白離開後,夏徽抱着顧留政的胳膊,“師兄,你永遠是最厲害的!”
顧留政摸了摸她的頭笑笑,從一開始他就知道自己的天份沒有蘭亭師兄與夏夏高。他不是天才,所以格外的努力。現在能站在棋壇最頂尖的位置想來師父也沒有想到吧?可是僅止于此麽?棋壇的前輩對他是怎麽評價的?
——顧留政雖然收攬了國內外各大獎項和頭銜,但也只是在贏棋的層面上,無法自成一家。
魯伯融的美學圍棋是藝術,唐蘭亭與程弈白西湖十局是精典,唐虞山将眉山派帶上巅峰,所批閱的棋局皆為典藏……這些都是足以載入圍棋史的。
可他還沒有這個資格。說白了,他拿得這麽多的獎項,不過是因為這一代兩個天才的棋士唐蘭亭和程弈白一個殒落了,一個不下棋了,他顧留政不過是揀了個漏,成了瘸子裏的将軍。
不甘心啊!雖然嘴上說得硬氣,到底還是不甘心。
競技一途,不能前進就是在落後。在贏棋的層面上他已經走到了頂峰,魯雁、檀周來勢洶洶,如果停滞不前,不出兩年他必會被人超越。
可是,他不想他的小丫頭還沒有追上來,他就被人打敗了。他要與她并肩站在棋壇的巅峰上。就起來容易,平庸的人要超過天才,又是何等艱難。
他望着夏徽閃亮的眼眸,輕輕的摸了摸她的腦袋,——為了這個小丫頭,他也得繼續前行下去!
他們在師娘這裏吃了晚飯才回去,途中顧留政媽媽打電話過來了,他在開車便用車載儀接通了電話,顧媽媽的聲音傳來,“留政啊,今天是星期天,你有沒有約穎兒出來看看電影吃吃飯啊?”
顧留政看夏徽小臉垮了下來,趕緊道:“媽,您別再瞎張羅了,我和她不合适。”
顧媽媽急了,“怎麽不合适了?人家穎兒知書達理,長得還漂亮,又門當戶對的,哪裏不合适了?你今年也二十三了,談個一兩年就可以結婚了,你奶奶年紀也大了,天天念叨着呢。再說了,你不是也挺喜歡人家的嘛,不然幹嘛總去她家下指導棋?”
夏徽蔫巴巴地縮起了小肩膀,——我這樣算不算小三啊?我搶了人家的男朋友呢!
顧留政無奈地撫額,“我是陪她哥下棋,她哥以前是職業棋士,出了車禍後不良于行,我覺得他挺不容易的。”看到他便不由得想起蘭亭師兄,覺得遺憾。
“可人家姑娘很喜歡你啊……”
顧留政十分了解自己媽媽的唠叨勁兒,快刀斬亂麻地道:“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今年過年就帶回家給你和奶奶看看。您別再給我安排什麽莫名其妙的約會,下回我可不給您面子了。”
夏徽聞言一瞬間從霜打的笳子變成筆挺挺的小菜苗,就差沒開幾朵花出來了。
“啊?什麽時候的事兒啊?你怎麽都不跟我說呢?這姑娘什麽性情啊……”
“我正跟她約會,等跟您報備完,約會都泡湯了。”
“那我不打擾你了,你好好約會吧。別等到過年了,過幾天閑了就帶回來給我們看看。”
顧留政苦笑着挂了電話,“以後你也得習慣她這啰嗦。”
夏徽連連點頭,見他将車調頭了,疑惑地問,“師兄,這是去哪裏啊?”
顧留政笑而不語,不一刻将車在路邊停了下來,“等我一會兒。”
夏徽滿含期待地等在車上,一會兒回來手別在背後,他俯身拉開了車門,胳膊撐在車頂上,将一束紅玫瑰送到她面前,“送給你。”
夏徽笑了起來,傾身在他臉頰上吻了下,“謝謝師兄。”還沒來得及坐回去就被顧留政托住了下巴,含住她小巧的櫻桃小口,細細的研磨啃咬。
夏徽被他壓在座椅上,感覺呼吸都停滞了,發出低低的嘤咛。顧留政松開她,輕咬着她的耳墜,呼吸濁重而淩亂。
夏徽縮在他懷裏,像只似了驚的小鹿。隔了會兒顧留政問,“接下來去哪裏?看電影?”
“回家。”
顧留政笑起來,“這算什麽約會?”
“只要和師兄待在一起,做什麽都好。”
“那就回家。”
到家後顧留政去房間削水果,夏徽将玫瑰花插起來,躺在沙發上刷微博。顧留政切完水果回來看她小臉氣鼓鼓的樣子,不解地問,“怎麽了?”
夏徽将手機遞給他,原來是伊吹桃子帶着那些“想嫁”團跟他表白呢!知道這小丫頭生氣了,顧留政苦笑了起來,拿過她的手與之十指相叩,拍了張照片發微博,“這樣可以麽?”
夏徽沒想到他這麽輕易就公布戀情,不禁有些意外,“師兄,你……你這樣不怕你的棋迷不開心嗎?”
顧留政将她抱在懷裏,親昵的吻着她的臉頰,“只要我的小丫頭開心就好。”他不是明星,不需要靠粉絲吃飯。
夏徽轉過身環住他的脖頸,兩人像交頸的小鳥纏綿着,“那我也公布戀情好不好?”
“你還太小,等十八歲了再公布,嗯?”
“好。”
“這個戒指也先別戴在手上,挂在脖子上,省得媒體看到亂寫。”他是怕紛紛擾擾的新聞影響到她,丫頭還小,有時做事難免情緒化。
夏徽就摘下戒指挂在白玉棋子旁,忽然從他身上跳下來,“師兄你等會兒。”她跑上樓後一會兒拿了個小盒子下來,“送給師兄。”
顧留政打開看是一個小巧的白色骰子,中間鑲鉗着一點殷紅,用黑色的絲縧編成的手鏈。
“這是什麽?”
那句詩夏徽倒是記得清楚,笑眯眯地道:“玲珑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我自己做的呢?”
chapter 060 公開戀情
顧留政是知道這小丫頭笨手笨腳的,能做出這麽精美的東西肯定花了不少的功夫。“這是什麽時候做的?”
“春節的時候。”
顧留政想她跑到自己床上睡,就覺得一陣窩心。握着她的手輕輕一拉又将她拉到懷裏,“給我戴上。”
他的手腕和手一樣漂亮,骨骼颀長清标,戴上骰子之後更增加了番绮麗柔情。夏徽想下回師兄戴着這個參賽,肯定又會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骰子裏也有紅豆,棋子裏也有紅豆,紅豆代表相思,師兄,這個棋子是不是一對的啊?”
“你看看我脖子。”
夏徽扯開他的衣領,果然看到一顆黑玉棋子,“真是一對的呢!”
“家傳的。我家祖上也有棋癡,留下這一對棋子,我覺得喜歡就拿來戴着,沒想到被你看中了,也算是天意。”
夏徽不解地問,“這麽重要的東西,怎麽師兄就當成彩頭送給我了呢?”
顧留政捏捏她的鼻子,笑容溫柔寵溺,“你當時哭得慘兮兮的,好像我怎麽欺負你似的,能不給麽?”
夏徽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吶……師兄,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呢?”
顧留政很認真的回想了下,最開始的時候他只是把她當成小師妹來寵溺着,是從何時這種感情變味了呢?大概……
“是在那個民國建築裏,我替你梳起頭發時。”
那天陽光穿過斷壁荒草灑在她身上,她穿着潔白的長裙坐在臺階上,仿佛天使降臨到人間,令不小心撞見的他從此沉淪。
夏徽扯扯自己的衣角,羞答答地道:“我……我大概從一開始就喜歡師兄的,就想一直跟着師兄。”
“那就跟一輩子,誰也不許提離開的話。”
“嗯!”伸起小拇指勾住他的,“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顧留政望着她笑得眉眼彎彎的臉龐,不禁心旌蕩漾,勾起她的下巴親吻。他最近似乎有點上瘾了,總是情不自禁地親吻她,可是靠得越近內心卻越焦渴,仿佛久行于沙漠中的人,看到一汪清泉卻無法飲用,燥動難安。
周一早上她和顧留政去棋院就發現大家的目光有些異樣,然後在衆人期期艾艾下,老好人江青白上前來,“留政,那個……你談戀愛了?”
“嗯。”
女棋士失望不已,有幾個已經忍不住掩面離開了。檀周看看顧留政手上的戒指,再看看夏徽空蕩蕩的小拇指,又覺得高興,又怕女神傷心,一時兩為難。
江青白問,“你女朋友是誰啊?是不是得請我們吃糖?”
“暫時保密。”
衆人掃興地散了,檀周問魯雁,“你知道他女朋友是誰嗎?”
魯雁一副看白癡的表情看着他,“這還用說?沒見那小丫頭高興的尾巴都翹上天了嗎?不是她還有誰?”檀周頓時像霜打的茄子。
課間夏徽哼着小曲兒到茶水間接水,伊吹桃子跟了進來,見夏徽手上沒有戒指,興災樂禍地道:“前幾天你不是還很得意麽?現在該哭了吧?整天圍着他轉又怎麽樣?人家不還是甩都不甩你一眼?”
夏徽懶得搭理她,将顧留政的杯子接滿水,準備出去被她攔住,“有本事你也将那女人趕走啊!”
夏徽笑眯眯地道:“我沒本事啊,我趕不走她。師兄也不會讓她被趕走的,你和你那想什麽‘恨嫁’團趕緊散了吧,別再丢人現眼了。”
伊吹桃子怒道:“話說得太早了,別說只是公布戀情了,就算結婚了還可以離婚呢!”
夏徽上下打量了她一陣,恍然大悟道:“哦——我現在明白了,你千裏迢迢來到天朝,不是當奶媽的,是來犯賤的!”
伊吹桃子大怒,揚起手就要打她,巴掌還沒有落下手腕就被人抓住。那手用上了力将她往後一扯,她立足不穩一下撞到旁邊的櫃子上,茶杯嘩啦啦地摔了一地。
衆棋士聽到動靜從對局室裏趕來,就見伊吹桃子臉色蒼白的靠在櫃子上,顧留政護着夏徽,臉色陰冷的可怕。
江青白打圓場道:“是不是摔倒了?要不要去醫務室看看?”
顧留政目光冷冽地盯着伊吹桃子,“你來棋院是探讨棋藝也好,是挑戰也好,我們都歡迎,想做一根攪屎棍子的話勸你還是早點滾!”
伊吹桃子眼淚突然就湧上來了,委屈地在眼眶你打轉,“我是為你而來,我只是喜歡你!”
顧留政對她那梨花帶雨的模樣視而不見,冷漠無情地道:“不稀罕!”
“你!”
顧留政牽起夏徽的手,“從頭到尾我珍視的人就她一個,其他的都不稀罕。如果要探讨棋藝,我歡迎,其它的免談!”
夏徽望着他的側臉,忽然覺得這一刻,留政師兄就是那個踩着七彩祥雲而來的英雄!
——她的英雄!
晚上回去的時候,夏徽跟在他身上背着手蹦蹦跳跳的,還時不時嘿嘿偷樂。顧留政牽起她的手,“一個人傻樂什麽呢?”
“師兄,你不是說先不公布戀情嗎?”
顧留政無奈地道:“計劃趕不上變化,還是早點讓別人知道你是我的,才能打消他們的念頭啊。”
夏徽心想是打消別人對你的念頭才對!師兄從今以後就是我的了,想到這又忍不住嘿嘿笑起來。
顧留政被她這模樣弄得像心裏腌了甜蜜餞兒似的,只想将她抱在懷裏狠狠地寵溺。
離富士山杯越來越近,大家愈發專注地練棋。最近顧留政與人對局的次數屈指可數,大多時候都一個人在角落裏打譜,有什麽心得就記在本子上。偶爾與人對局,棋風也有所變化,令人捉摸不透。夏徽覺得他應該在嘗試什麽東西,但看他的神情似乎并不太樂觀。
那天在程北茶樓裏島國人說“你們華夏棋壇除了程弈白,無人”時,夏徽看到他的臉色稍沉了一下,就已經按捺不住要挑戰了。在她心中留政師兄永遠是最厲害的,但是世人眼裏,确實蘭亭師兄與程弈白更為傳奇。
——并世雙傑、高山流水,用自己一腔熱血熬成的西湖十局,以及蘭亭師兄去世後,程弈白封棋……悲劇總是格外的具有穿透,人們惋惜的同時又心生羨慕。
chapter 061 富士山杯
千年來中國人追求的便是一種情懷,蘭亭弈白,确實是足以稱頌的。
那天聽到他與程弈白說的那番話,夏徽忽然有些心疼留政師兄。如果他比蘭亭師兄晚生幾年,又或者他是女孩子,人們就不會拿他與蘭亭師兄比較。明明也是不世出的英才,卻因為沒有一個足以匹配的對手,被人遺忘與輕視,師兄應該是挺難受的吧?
圍棋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圍棋,蘭亭弈白,缺一個都不可能成為傳奇。如果留政師兄有一個足以匹配的對手呢?他是不是能走到更高的位置,人們是不是能更清楚地看到他的才華?
努力吧夏徽!別讓師兄等得太久!
夏徽官子技術越來越純熟,又開始注意棋形,立志把自己打磨成一把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寶劍。只是顧留政最近狀态似乎并不太好,雖然他依舊是沉穩冷定的,但是夏徽就是能感覺的到,她有些擔心他。
白天高強度的訓練了一天,晚上回去他還要打譜,有天夏徽半夜醒來發現他屋裏的燈還亮着。她推開門見他還在對着棋盤出神,對面擺着一大摞的古譜。
“師兄,我剛才做了個惡夢,有點害怕,我能在你這裏睡嗎?”
顧留政放下棋子,掀開被子,夏徽趕緊鑽到被窩裏,摟住他的腰不撒手。顧留政摸摸她的頭問,“師兄讓你擔心了?”
夏徽搖了搖頭,可她的小表情分明寫着擔憂。
“我只是遇到了一些瓶頸,有瓶頸是好事,渡過了就是新的境界。”他關了燈躺下,夏徽立時鑽到他懷裏,頭輕輕地蹭了蹭,“我會早點趕上師兄的。”
顧留政身子僵住了,過了會兒哭笑不得地道:“乖乖躺好!下回不許爬我的床。”
夏徽委屈地問,“為什麽呀?”為什麽沒有做他女朋友前就可以在他床上睡,做了女朋友反而不能了呢?
顧留政無奈地道:“師兄又不是柳下惠。”
夏徽眨巴眨巴眼睛,“柳下惠是誰?”黑暗中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似有星子沉浮。顧留政喟嘆着吻上她的唇,覺得自己正面臨着一個重大的考驗。
隔天學校開家長會,顧留政向棋院請了一天假陪夏徽參加。她這學期開學後就沒怎麽去過學校,見到趙丹他們親切的不得了,叽叽喳喳的說個不停。
張露眼尖地看到她小拇指上的尾戒,“夏夏,你有男朋友了?”
夏徽瞄了眼家長席上的顧留政,笑容幾乎沒把趙丹他們甜齁了。
張露暧昧地對對手指,“那你們親親了沒有?”
夏徽羞答答地點點頭。
張露湊得更近了,壓低了聲音問,“那……你們那個了沒有?”
夏徽茫然,“哪個?”
“就是那個啊!”
夏徽問趙丹,“她說哪個?”
這表情一看就是沒有的,兩人也不八卦了。家長會結束後顧留政帶她回棋院,夏徽坐在副駕駛座上愉快地哼着歌,一會兒問,“師兄,張露他們問我們有沒有哪個,‘那個’是哪個啊?”
顧留政腳一滑,差點沒把油門當剎車踩了,将車靠邊停了,紅着臉問,“你都跟他們說了些什麽?”
夏徽一臉的坦然,“就說我們親親了啊。”
“這是很私密的事兒,下回不許和別人說,知道嗎?”他家小丫頭實在太單純了。
“哦。那她說得‘那個’到底是什麽啊?”
顧留政窘迫地咳了聲,“這個……等你成年了師兄再告訴你。”
夏徽失望地“哦”了一聲,望着車窗外一對夫妻牽着個小女孩兒,忽然福至心靈,“師兄,他們說得是生小寶寶嗎?”
“嗯。”
夏徽憂心忡忡地問,“那我和師兄也親親了,也睡一起了,是不是也要給師兄生小寶寶啊?我還不會生寶寶怎麽辦?”
顧留政實在點哭笑不得,這小丫頭對這些一竅不通呢。不過也是,她從小就沒有媽媽,雪合拉提不可能教她這些。本來該師娘教她,只是她十三歲就去了居幽棋院,自然也不會有人教她。
他家小丫頭還是一張純白的紙,可由他一筆一筆的畫上色彩。顧留政覺得無比的滿足,将她抱到自己腿上,親吻着她芳嫩的唇,“這些師兄都會慢慢的教給你,不用問別人,嗯?”
夏徽羞澀地閉上眼睛,猶如含苞待放的花兒等待愛人親吻。
**
四月初富士山杯世界職業圍棋錦标賽正式拉開了帷幕,他是由日本舉辦的一場賽事,分為男子賽和女流賽,男子24名,女子16名。
此次中國棋院派遣名單如下:上屆冠軍顧留政,和江青白、檀周、魯雁、常月、田野、夏徽、雲沫。
怕棋士們水土不服,蓋院長與蔣著九段準備提前兩天出發去東京,到機場的時候竟然碰到了程弈白,說他來旅游,但對于他的理由大家完全沒有信。程弈白也挺無奈的,那幾個老頭子整天在耳邊唠叨,說什麽現在兩邊關系這麽緊張,怕他不去夏夏會被欺負,他耳朵都被叨得起老繭了。
不過一到日本棋院,氣氛還真是有些劍撥弩張,日本女棋士一個個眸中暗含殺氣,令人不寒而栗。上次擂臺賽夏徽給她們剃光頭後,遭到國內棋迷們的置疑,他們都憋着一口氣想找回場子呢。
不過表面上大家都還保持着和氣,彼此寒暄後就辦理入住了,然後到蓋院長房間集合,他交給大家一份名單,“這是日本今年參賽的五位女棋士,這兩個你們認識嗎?”
大家傳看了下,魯雁驚訝地道:“兩個初段?!”
江青白神色也凝重了下來,“從未聽過的兩個初段棋士,感覺有些不對。”
顧留政道:“派兩個初段出戰,有兩種可能,一是他們棋壇實在沒有;二是這兩人是天才,他們秘密培養着,為了出其不意致勝。”
顯然後面一種可能性更大,這兩個初段輸了是正常,贏了就是莫大的榮譽,就像夏徽二段十連勝一樣。
chapter 062 迷弟院長
蓋院長道:“幾十年前日本的圍棋可以說是處在世界巅峰,倒不是我長他們志氣滅自己威風,那時候國內真的是沒有什麽棋士可以與之抗衡。現在我們常使用的布局流派,秀策流、宇宙流、小林流等,大多都出自日本棋士之手。雖然近些年來我國圍棋開始發展,日本的圍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