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回合短兵相接,以賈蘇的獲利而結束

期許甚高,不要讓大家失望!”

夏徽鄭重地點點頭。

隔日是夏徽這個年齡段女子國家隊賽的最後一賽,夏徽沒有刻意嘗試用官子反敗為勝,用強大的殺傷力一舉致勝。雖然對手并不太強,大家卻像是吃了顆定心丸。

只是顧留政這局卻失利了,他無奈地撫額。昨天教訓夏徽的時候話說得冠冕堂皇,什麽不能将感情帶到圍棋裏,拿起棋子就得忘卻身外事,簡直就是胡扯。他到現在腦海裏還浮現出她和庭蘭的照片,想想就心肝兒疼,完全靜不下心來!

擡眼時看到夏徽站在不遠處,猶豫着要不要過不過來。曾幾何時,她與自己已經生疏成這樣子了?顧留政招手讓她過來,“陪我複盤。”

夏徽盤膝坐在他對面,兩人就着棋局分析起來。聽着她軟軟糯糯的聲音,顧留政心奇異地安寧了下來。

——距她二十歲還早着呢!他有足夠的耐心和時間等着她,讓她成為自己的人!就算有人在她心湖留下漣漪,那也沒什麽可怕的,他才是她的那一瓢弱水。

夏徽輸給雲沫之後就注定了她這一季進不了國家隊了,顧留政輸了一局,但他們這年齡段選撥的人多,還不致于出局。下午夏徽沒有比賽,顧留政就送她去程北茶樓學官子。臨走時夏徽扯住他衣角,“師兄,下一季我會重新殺回來!”

“等不了下一季。”顧留政說,“兩個月後就是富士山杯,參賽人員肯定會從國家隊裏挑選,你已經被淘汰,棋院不會推薦你讓參賽的。”

夏徽臉色鐵青。

顧留政又道:“除非你能在比賽之前,得到所有高段位選手的認可。”

“怎麽樣才能得到他們的認可?”

他揚着眉,一向嚴謹淡漠的臉上竟帶着驕傲肆意,“在國家棋院搭擂臺,你敢不敢?”

連張老都驚呆了,“在國家棋院搭擂臺?這瘋了吧!那可是國家棋院啊!全國所有的職業棋士都彙聚在這裏,高手如林!在那裏搭擂臺,分分鐘被人虐到哭好嘛!”

顧留政眉角一挑,冷嗤道:“如果連一戰的孤勇都沒有,那就沒有參賽的必要!”

夏徽猛然擡起頭,梗着脖子硬氣地道:“敢!”

顧留政滿意地點點頭,“這才無愧小狼狗的稱號。”

chapter 053 官子練習

張老齊老他們也激動起來,撸撸袖子,“丫頭,說幹就幹,我們幾個陪你練棋!殺回棋院去給蓋緒平那老光頭一點顏色看看!”

國家棋院裏,蓋院長忽然打了個噴嚏,撸了撸自己的光頭,發現又掉了幾根頭發,一臉的憂郁。

夏徽下定決心後連課都不去上了,交了手機扔了電腦,兩耳不聞窗外事全身心的練棋。顧留政也全力以赴的比賽,最終以一負的成績進入國家隊,仍舊擔任隊長,江青白、魯雁、檀周等亦入隊。

比賽結束當晚顧留政去程北茶樓接夏徽,趕着程弈白給夏徽上課,便在隔壁茶室等她。

結束時外面已經華燈初上了,小哥告訴她顧留政在等她,她推開隔壁茶室的門,看到顧留政坐在沙發上,一手撐着額頭,白襯衣滑下露出一截漂亮的手腕,腕上戴着款黑色金屬腕表,與她腕間的是同一款。

她輕輕地叫了聲“師兄”,沒有人應聲,走近了才看見他睡着了。

夏徽輕輕地蹲在沙發邊,凝望着他。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在眼睑下遮起一片陰影,挺直的鼻梁,水潤的唇在燈光下散發着動人的色澤。

房間裏暖氣很足,他似乎有些熱,解開了領帶和上面的扣子,露出一截清韌的脖頸,連喉節的形狀都帶着某種隐秘的誘惑。

古樸的茶幾上,雪白的茉莉花散發着馥雅的香氣,那是代表着忠貞與尊敬的花兒,它寓含着清純、迷人,以及你是我的生命。

鬼使神差的、無比堅定的,她傾身,輕輕地吻上他的唇。

她的表情如此的虔誠、認真,像是在進行某種儀式,鄭重而謹慎地将吻烙在他的唇上。

唇與唇相接的那一刻,她的腦海裏升起一個不容置疑的、堅定如鐵的念頭;——從此以後,你是我的生命!留政師兄,無論将來怎麽樣你都是我的生命。離開我也好,娶妻生子也好,你永遠都是我的生命。

**

有程弈白親自教她官子,夏徽可以說是日進千裏。她從前官子之所以不精,與其本人的性格有關,她喜歡快刀快劍、真槍真刀的搏殺,通常在中盤就已經逼得對方投子認輸了,實戰的機會少。且她也不太瞧得上這種摳摳搜搜收刮土地的行為,覺得只要在中盤占據絕對的優勢,收官只是錦上添花而已,對方翻不出大風浪。哪裏想到這回在官子上吃了這麽大的虧呢?

顧留政和魯伯融九段都指出過她官子的缺陷,但她沒太當一回事兒。有時候別人說一千道一萬,不如自己突然開竅,更不如撞一次南牆。

經這次大敗後,她性子也沉下了不少,潛心跟程弈白學習之後,才見識到官子的玄妙,真是起死回生、化腐朽為神奇。明明一盤敗局已定的棋,他竟然能憑借高超的官子技術反勝為勝,簡直神乎其技!

程弈白教了她一段時間後,就讓她與衆人對弈,增加點實戰經驗。

這日禮拜六,他下樓給廢寝忘食的師兄妹找東西吃時,見一個中年女子到前臺詢問,“請問顧留政和夏徽在這裏嗎?”

“在的,請問您是?”

“我是他師娘,給他們送點餃子來吃。”

程弈白透過她的面容,仿佛看到當年那個少年,原來他長得像他媽媽。

小哥兒引她上樓,她看到站在樓梯口發愣的程弈白,也頓住了腳步,遲疑地問,“你是……程弈白麽?”

“是的,伯母。”

他看見這個溫柔的女人瞬間紅了眼眶,狼狽地別過臉去,他的眼睛一陣一陣的發酸。她的長相如此溫柔,可歲月并沒有溫柔的待她,連續兩年失去兒子和丈夫,讓她的生命黯然無光。

他引她到房間,顧留政夏徽也暫停了棋局,歉意地說:“我和夏夏準備晚上過去的。”

許芳怡打開保溫盒,“我還不知道你們,跟你師父師兄一樣,一下起棋來就廢寝忘食。”見程弈白要去門,神情有些不自然地說道,“小程也一起吃點吧?”

她總是下意識地從身邊的人那裏尋找一些與丈夫和兒子有關的東西,仿佛這樣就能讓他們的生命更鮮活一些。不自覺地想要接近與他們有關的人和事,又怕這樣會唐突了陌生人,因而有些手足無措、小心翼翼。

程弈白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下,他還沒有應聲,夏徽就拉着他在茶幾邊坐下,“師娘包的餃子可好吃了,我們都很喜歡吃。”

臨走時許芳怡又用那種拘捉又小心的語氣說:“有時間去阿姨家坐坐,蘭亭的房間還留着。”

程弈白重重地點點頭。

這一個月夏小徽又變成了拼命三郎,除了偶爾去學校上上語文課,其它時間不是在程北茶樓裏學棋,就是在棋院裏找人厮殺,弄得大家都怕她了。才與她打了一架的江青白抹着腦門上的汗唏噓道:“每次她眼神一瞟過來,我就感覺她在磨刀霍霍等着我。”

大家深以為然。

夏徽其實有點急躁,她一定要參加本屆的富士山杯,但也知道在國家棋院搭擂臺的難度。要面對的不僅僅是棋院所有女棋士,還有所有男棋士。從隐居幕後的棋壇泰鬥,到正征戰棋壇的新銳棋士,都将是她的對手,想要取勝難于上青天。

可是再難,她都得出戰!只有這樣才有資格做留政師兄的對手!

顧留政比賽結束後也沒有再去下指導棋了,白天在棋院裏陪她練棋,晚上陪同她一起到程北茶樓練棋。

張老頭他們被兩人虐慘了,十分的不服氣,紛紛找來幫手準備反虐他們,程北茶樓頓時彙聚了天南海北的業餘棋士。每日換着花樣來挑戰,什麽車輪戰、盲棋、一色棋、多盤同時和棋……只要能想得到的,沒有他們玩不起的,簡直又虐又累又痛快。晚上回家後倒在床上就起不來了,兩人誰也沒有心思糾結感情問題了。

一個月倏忽而過,棋院馬上要上報出戰世富士山杯棋士的名單了,夏徽也下定決心在國家棋院搭擂臺。

她這樣很是不知天高地厚,可人不輕狂枉少年,何況她還是以好浪戰聞名的雪合拉提的女兒。

chapter 054 棋壇老将

晚上顧留政照舊端了杯牛奶給她,看她喝完了端着杯子要回去,夏徽輕輕地喚了他一聲。他回頭看小姑娘欲言又止,眼神裏有些小猶疑。

“擔心?”

夏徽不想承認自己怯場,可她到底不是初生牛犢了,國家棋院高手如林,難度确實不是一般的大。

顧留政見她目光閃爍,忍不住俯身吻了吻她的額頭,“別怕,有師兄在。”

夏徽心忽然就定下來了,她對顧留政的話近乎迷信。

第二天正式挑戰,早上兩人一樣跑完步,然後顧留政開車去棋院,讓她先冥想一會兒,平定心緒,到了叫她。夏徽閉上眼睛,将感觀逐漸的歸于自身,忘卻了身外之事。

過了不知道多久,顧留政輕輕地叫她,她下車發現竟是在程北茶樓,疑惑不已,跟着顧留政進去看到一院的小老頭兒。蓋緒平、蔣著、程暮秋、魯伯融、張老等人,林林總總二十來人全是曾經棋壇上風雲人物。

夏徽都驚呆了,“老……老師?”這些人多半已經隐退或是半隐退狀态,怎麽會齊集在此?

魯九段和煦笑了笑。

張老一把扯過她,壓低了聲音說:“丫頭,你要小心,這些人聽說你是唐虞山的內弟子、雪合拉提和夏橙七段的女兒、唐蘭亭的師妹、魯伯融的徒弟,覺得狗眼被閃瞎了,所以都想來找茬了!”

這老頭耳朵不好,以為自己很小聲了,但其實大家都聽見了。夏徽看着大家尴尬的目光,覺得也好生尴尬。

“什麽叫找茬?來來來,先和老夫下一棋,輸了就把你爸當年贏了的彩頭還給我!”一個老頭惱羞成怒的過來,拉着她按到坐墊上坐下,棋簍往她面前重重一放,“下!”

夏徽:“……”她有些弱弱地問,“我爸他……贏了你什麽?”

“一根棉花糖!”

夏徽:“……”

“一根棉花糖算什麽?他還把我孫女兒的衣服搶走了呢!”

衆老頭皆驚,“搶你孫女兒的衣服?”

那人怒:“你們這些猥瑣的老東西!瞎想什麽呢?我給我孫女買的新衣服被他搶去了!所以應該我先來!”說着任性的坐地夏徽對面。

“他還總到我那裏蹭吃蹭喝呢……”

“當年唐虞山連贏我三局,我得找回場子!”

“我一直想找唐蘭亭較量較量,可惜……”

夏徽看着這些争得面紅耳赤的小老頭們,無奈地想:你們這些老妖精,我該拿你怎麽辦呢?她弱弱地指了指站在身後的顧留政,“那個……留政師兄也是師父的內弟子、蘭亭師兄的師弟,還是雪合拉提和夏橙七段女兒的師兄……你們可以找他的……”

成功的分了一半的殺氣,夏徽拿起黑子落在棋盤上,對方立刻跟了上來,下棋手法老辣,一看就是久經沙場的。才下了十幾手被贏衣服的人就看不過去了,“沒道理他在那裏下我們等着啊!我也早想領教領教雪合拉提女兒的棋力了呢!”說着又抱了個棋盤在旁邊坐下,“丫頭,兩盤一起下!”

夏徽果斷應戰,爽利落子,以一對二也不輸陣。

張老不樂意了,“怎麽着?欺負我們小丫頭沒有幫手是吧?來!丫頭,吃點東西補充補充能量,然後狠狠地殺他,不用客氣!”

夏徽很給面子的咬一口他遞上來的油條,毫不手軟地殺起來,張老又及時地遞來吸管和豆漿。

顧留政這邊可就沒有這麽好的待遇了,他被程暮秋魯伯融兩大國手同時圍攻,別說喝茶了,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這邊代表職業棋壇的蓋緒平、蔣著也和代表業餘棋壇的齊老莫老他們殺了起來,一個說:“……當年要不是你耍賴,老子怎麽可能輸?”

蓋院長道:“也不知道是誰輸了棋躲在廁所裏哭,弄得我們還以為鬧鬼了呢。”

莫老:“……當年你可以咱們棋壇的一枝花,誰不把你們捧在手心裏?怎麽就嫁給了一個圈外人呢?你結婚後老齊偷偷哭了好幾天呢!”

齊老:“瞎說!明明是你躲在被窩裏哭!”

蔣著九段笑起來,“你們兩個老東西,孫子都打醬油的還來說這個。”

“……”

夏徽豎着耳朵聽八卦,實在想不到以往成熟穩重的棋壇前輩們,竟跟七大姑八大姨似的叽叽喳喳起來。

他們這邊正熱鬧的時候,門口來了四五個人,小哥說:“女士先生,不好意思,今天茶樓不營業。”

那人往裏面看了眼,叽哩咕嚕的說了句日語,他旁邊的女人說用日語與他交談了幾句,而後輕蔑地道:“樓梯上那個就是程弈白,這裏都是他們職業棋壇的人。”

然後日本男人用蹩腳的漢語說了句,“一網打盡!”

這句話成功的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不約而同地看過來。這幾個日本人不算陌生,都曾是日本職業棋壇的棋士,因嚴重違反比賽被禁止參加國際比賽,後來退出職業圈。

蓋緒平邊和莫老下着棋,邊說着風涼話,“瞧瞧那傻孩子,風這麽大也不怕閃了舌頭。”

女人将話翻譯給島國男人,他又說:“你們華夏棋壇除了程弈白,無人!”

張老道:“那可不是,相對于你們蠻夷蝼蟻,我們都是神。”

島國人覺得口頭上占不了便宜,就指着程弈白道:“我要向你挑戰!”

程弈白居高臨下,語氣鄙夷地道:“你還不配與我下棋。”

“不敢應戰的懦夫!”他手指着一衆人,“你們統統都是東亞病夫!”

夏徽拍案而起,“想要挑戰他,打贏了我再說!”

顧留政也坐了起來,輕輕地按了按她的肩膀,“夏夏,別沖動。師兄陪你玩個游戲。”

夏徽疑惑地望着他,“什麽游戲?”

顧留政手輕蔑在從他們頭上點過,“一二三四五,五個人,我們分別與他們五個對局,誰先将他們全部打敗便算贏了,贏者可以向對方要一件彩頭。”

夏徽眼睛忽然亮了起來,“好!”

顧留政莞爾,“師兄讓你些,所有棋局你執黑,我執白。”

chapter 055 心之守護

夏徽原本最不喜歡被人讓棋的,可想着這樣贏面更大,向師兄要一件彩頭呢,如果這樣的話……是不是……可以要他呢?她的臉忽然紅了起來,點了點頭。

顧留政說道:“只要你們中有任何人贏了我們,便可以向程弈白挑戰。”

島國人被他這矜傲的模樣激怒了,隊中唯一的女子首先上來,“我先來!”

夏徽想到那日他承諾只做她一人的對手,看向他。顧留政也望着她,問道:“能讓我打敗她嗎?”

他那請示的語氣取悅了夏徽,她露出個棉花糖似的笑容,“可以,不過最多三十分鐘喲!”

顧留政摸摸她的腦袋,“不用那麽久,十分鐘。”

吃瓜群衆們莫名被撒了把狗糧,張老問,“你們想到什麽歌了沒有?”

衆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唱起來,“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兒開在春風裏,開在春風裏……”

程弈白望着這群都可以成精的老頭子們哼着小情歌,實在有點hold不住。

這廂顧留政與夏徽各自已經拉開了陣式,夏徽對戰的是一位島國男棋士。她執黑先行,從布局開始便始用的易于進攻的三連星布局。這一個月加強的訓練令她的棋更加的淩厲周密,殺招連出,猶如飛蝗箭雨,銳不可擋!

島國男棋士也聽過“小狼狗”的大名,但覺得她一個小女孩兒能厲害到哪裏去?盛名之下多不副實,故而上來時只使用了七分的實力。只是他還沒有來得及用盡全力,就已經被夏徽幹脆利落的拿下了。

對方投子認輸後,夏徽看了眼顧留政,他已經結束第一盤了,連十分鐘都沒有用到,夏徽馬不留蹄地開始第二局。兩人都想勝利,奪得主動權,因而幾乎是用下快棋的方式在下棋。

在這一場時間的競跑中,夏徽将她的快刀快劍的風格發揮到淋漓盡致,果敢勇烈、所向披靡。有幾手實在兇險莫測,連最最熟悉她的魯伯融九段都看得出一身汗,等到她化險為夷的時候,悄悄地舒了口氣,但是表情并沒有愉悅。

旁邊的程暮秋也輕輕地搖了搖頭,“這孩子和她爸爸一樣,殺氣太重了。”

魯伯融道:“她的技巧已經完全成熟了,無論棋感、算力、大局觀都沒有缺陷,連最不擅長的官子也日臻成熟,但是還缺兩樣東西。”

程暮秋認可他的話,“等她尋到那樣東西的時候,就是涅槃重生的時候。”

旁邊的張老聽得一臉莫名,“所以那兩樣東西到底是啥?”

兩人關子一賣,就不吭聲了,弄得張老一臉的郁悶。

茶樓裏棋局還在緊張的進行中,顧留政已經到了第四局,夏徽還在第三局,這回她的對手就是說“一網打盡”的那個大話男人。

敢說大話的人通常也是有些實力的,夏徽不認識他,但是在座的諸位卻都認識。此人曾兩次蟬聯本因坊頭銜,是個很有實力的棋士,只是脾氣暴燥,有次輸棋之後被對手挑釁,一時忍不住打了人,被剝奪比賽資格。

傳說他祖上是浪人,因而骨子裏也帶着噬血好戰的天性,與夏徽相對可謂以強對強。不過他的棋遠比夏徽的暴虐殘忍,夏徽與他正面交鋒幾次後吃了虧,銀牙緊咬。

棋盤上的形勢一目了然,夏徽此時占據下風,但是對方的缺點也十分的明顯,棋型潰散,根基不穩。

夏徽陷入短暫的思考中,如果她暫時避其鋒芒,與之巧妙周旋,等到收官肯定會勝,但這樣會浪費很多的時間,肯定追不上師兄的腳步;如果硬碰硬的話,可以逼得他中盤投子認輸,能追上師兄的速度,但是這樣只有一半的概率會勝。

是挺而走險,還是穩紮穩打?她一時猶豫不決。

贏了師兄;就可以任性的要求師兄喜歡她;輸了棋局,程弈白就被逼與日本人下棋。一頭是自己的愛情,一頭是別人的執念,該怎麽選呢?

圍觀的衆人自然也能看出形勢,都在等着她的決定。

夏徽劍眉緊凝,漂亮的小臉上一派殺氣。

張老嘆息道:“雪合拉提一生好浪戰,非大勝就是大敗,從來就不知道什麽叫避出鋒芒。這小丫頭跟她爸爸的性格一模一樣,絕不會後退的。”

蓋緒平蔣著他們也認同地點點頭,幾乎确定了她落子的方位。只有魯伯融九段還看着夏徽的表情,滿含着希翼。

稍傾,夏徽執起了黑子,頓了頓落在棋盤上,蓋緒平張老他們同時詫異出聲。魯伯融則輕輕地笑起來,“夏夏和她爸是不一樣的,她有想要守護的東西。”

夏徽完全不知道他們的想法,她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輸!

不是不能輸給顧留政,而是不能輸給島國人,所以絕不可冒險,哪怕有一半的機率會成功!

答應下棋,是因為要維護國家的尊嚴!

不能輸棋,是因為要維護程弈白對蘭亭師兄的心意!既然他為蘭亭師兄選擇了封棋,那麽只要他願意,他的棋就永遠只屬于蘭亭師兄。她和留政師兄拼盡全力,也要維護他這份心意!

她可以錯過這次表白的機會,但覺對不能任人玷污了程弈白對蘭亭師兄的心意!

程暮秋也應聲道:“她已經找到了一樣缺失的東西。”

張老一臉莫名的問,“所以她缺失的是什麽?又找到了什麽?”

蔣著九段道:“守護。——她的圍棋裏除了厮殺、求勝,還多了一份守護的力量。”

人因為有想要守護的東西,所以變得強大。雪合拉提的棋足夠的強、足夠的銳、足夠利,可是夏橙七段去世後,他沒有想要守護的東西,所以最終他也只是一個彩棋殺手,稱不上一個棋士。

真正的棋士,就像一個劍客,他手裏的劍不只是用來殺人的,還用來守護。

夏徽并不太懂他們說得那些大道理,她只是知道在她想明白放棄進攻之時,她的心突然跨入了另一個世界。再沒有被人拿着大刀追趕、繃緊神精一刻也不能松懈的感覺。她覺得周圍的空氣都是軟乎乎、溫潤潤的,她可以閑庭信步慢慢往前走。

chapter 056 扛花看你

不知不覺中,她已經掙脫了以往沉疴,走入了更高的境界。

她忽然明白了留政師兄所說話,——你的棋戾氣太重,如果不改,将來在棋壇上走不遠。

是啊!只有殺戮而沒有守護的圍棋,是走不遠的。

第五盤結束時,夏徽擡起頭,果然看到留政師兄早已結束了棋局。勝利是必然的,沒有必勝的把握,師兄絕不會拿程弈白來作賭。

島國棋士灰溜溜的走了,夏徽仰着頭望着顧留政,“師兄,我輸了。”表不表白或許沒有關系,無論怎麽樣,師兄始終是她的生命。

顧留政蹲在她面前,手指從她眉間劃過,含笑的眼瞳裏一派绮麗聲色。

程暮秋對魯伯融嘆息道:“老魯啊,一轉眼孩子們都長大了,這個棋壇已經不是我們的天下了。”

魯伯融九段笑道:“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站在樓梯上觀戰的程弈白望着他臉上的笑容若有所悟。以前讀到這句詩,覺得那裏包含着老人的黯然、失落、羨慕等各種消極的情緒,現在突然讀出了一種欣慰。雖然自己已經衰老了,但看着後輩們紛紛長成,仿若芝蘭玉樹,由然而然地感到高興,這是一種更大的襟懷。

他忽然也羨慕起他們來,無論是顧留政夏徽、還是父親和蓋緒平他們,年長也好,年幼也好,他們都還有對手,都還可以與之對弈,只有他沒有。

可即便如此的孤獨,他依然沒有後悔呵。

這世間有許多的舞者歌者,他們有的需要得衆人的關注和欣賞,無論他們是不是真的懂;而有的人只需要一個人的關注和欣賞就足夠了,只要他懂。

他這一生也只需要那一個人就夠了,雖然短暫的相知之後,便是無窮無盡個孤孤單單的朝朝暮暮,但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他默然地下樓,來到茶樓的後院之中,溫暖的風吹來,卷起幾瓣緋色的花瓣從他眼前劃過。他擡眸,便望見半樹緋紅,原來不知不覺間春天悄然來臨。

——在小樓旁,在清風裏,在緋紅色的花下想起你。

少年含笑的面龐浮現在他腦海裏,多年之後,依舊栩栩如生。

他低低地笑了起來,轉身進入廚房,拿了一把砍肉的刀出來。廚師們吓呆了,以為他要砍島國人紛紛跟出來,就見他三兩下爬到那棵桃樹上,重重地砍在桃樹桠上,一時花落如雨,兩三下一桠桃花便被砍了下來,他跳下來接住花枝桠。

廚師迷惑地望着他,“老板,你砍這桃花幹啥咧?”

程弈白抱着花站在桃花下沒有置聲,晚風吹起他的長發飒飒飛舞,落紅辭樹,一地嫣然。他的目光寥遠,仿佛看到了那年,凍得鼻頭紅紅的少年扛着一枝臘梅敲開了他家的門。

——待到春風吹起,我扛着花來看你。蘭亭,既然你沒有來看我,那便換我扛着花來看你吧?

暮色夕陽,春風向晚。

他扛着那桠桃花來到了他的墓前,墓碑上少年人含笑如舊。

他将那花靠在墓碑上,他自己亦靠在墓碑上,仰頭望着天空,時時有小鳥飛過,轉瞬消失無痕,亦如他在他生命裏消失無痕。

多年來他從不敢一人來看他,只是害怕無法扛住這濃濃的悲傷。

——流年匆匆,歲月倥偬,到哪裏再去尋找哪水色深瞳?

**

程北茶樓。

對局結束後,棋壇的各位前輩們相約起來喝喝茶、敘敘舊,顧留政與夏徽這兩個小輩們兒擋在這裏尤其的礙眼,開始轟人了。

顧留政好脾氣地道:“明天我設宴請諸位前輩吃頓飯……”

被前輩們無情地打斷,“誰要你請吃飯?宴無好宴。”

“嗯,八成又是想向我們挑戰。”

被看穿了顧留政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各位前輩難得聚得如此齊,我想讓國家隊的隊員們也見識見識老将們的風采,學習學習經驗……”

“滾滾滾滾滾,我們要享受夕陽紅的生活,你們這些小年輕摻合什麽?”

顧留政不緊不慢地道:“我這裏有夏橙七段用過的棋盤,我師父用過的棋子,我們眉山派祖師爺批閱過的棋譜……”

老将們态度忽然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真有麽?教教小輩們是我們這些老頭子的責任,理所應當,理所應當的哈……”

顧留政莞爾,“明日不妨就在茶樓裏設擂臺,由你們老将守擂,我們小輩攻擂,如果你們贏得多,這些東西全部奉上;平局的話送上一半。”

“好!”

夏徽有些緊張地問,“院長,我能參加富士山杯麽?”

蓋院長反問,“為什麽不能參加?”

夏徽一臉的問號,“不是說進不了國家隊就不能參加麽?”

“誰跟你說的?你是主力啊!”

夏徽回頭,看到顧留政含笑的眸子,猛然明白過來,“師兄你騙我!”

顧留政攬過她,向其他人打了招呼上車了。茶樓裏只剩棋壇前輩了,魯伯融九段問程暮秋,“你家那小子哪裏去了?”

“想去哪裏去哪裏吧。”

魯九段唏噓道:“北蘭亭,南弈白,可惜了當年的盛世。”

程暮秋輕笑了聲,“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如果未得識器之人,驕傲的治劍師寧願讓他的劍永封劍鞘。”

魯伯融未曾應聲。他自然是明白的,于他來說,圍棋是供奉在心頭的,就像祖宗牌位似的不可有半點輕慢;于程弈白來說,圍棋是琴者手中的琴,日日撫弦磨得十指盡爛,也怡然自得。可如果缺了聆聽者,任憑指上繭褪,指法生疏,也毫不可惜。

一種是景慕,一種是情致,原說不上誰雅誰俗。他只是沒有程弈白那麽潇灑恣意罷了。

夏徽跟着顧留政回去,仰望着他挺撥的背影,暗暗琢磨着,“師兄會向我要什麽當彩頭的呢?我也沒有什麽好送的啊?”

顧留政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讓她進去,提醒她系好安全帶,發動了車子。夏徽覺得路有點眼生,問道:“師兄,我們去哪裏啊?”

“去買件東西。”

車子停在一件珠寶店前,店員見了他熱情地迎過來,“顧先生,歡迎光臨!您今天要看看什麽?”

chapter 057 情侶尾戒

夏徽見他熟門熟路的樣子,很是疑惑。眼尖地看到櫃臺上一個品牌的标志,似乎上次參見酒會時,他送她的鎖鏈上就有這個标志。

顧留政說道:“看看戒指。”

夏徽忽然像被雷霹了,店長的話刺入她耳膜,“恭喜您!您是要婚戒麽?您這麽帥氣,您的女朋友一定也非常美麗。”

他微笑着道:“情侶對戒就可以了。”

“這邊請。”

顧留政回頭拉過僵硬的夏徽,手指扣着她纖細的手指,跟着店長來到對戒專區,店長一一向他介紹各種款式設計。

夏徽腦子裏卻是一片空白,她已經下定了決心,既便師兄有了女朋友、有了妻子,她也要将他當作生命。卻從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替他們選戒指。

萬箭攢心不外如是!

顧留政看中了一款對戒,店長拿給他看看。他取出女式的戒指拿起夏徽的手戴上。她的小指極為纖細,骨節修長,戒指戴在上面大了。

他問,“有小一號的嗎?”

店長歉意地道:“這款戒指只有三個尺寸,這已經是最小的了。”

“別的款式有合适的嗎?”

店長将适合的尺寸都拿出來,“如果您不喜歡的話,可以專門為您定制。”

“恐怕來不及,今天就需要。”最後他挑中了一款白金的尾戒,款式簡單大方,線條流暢利落,然後問夏徽,“喜歡麽?”

夏徽黯然地點點頭。

顧留政替她戴在小拇指上,大小也正合适,他取出另一只戴在自己的小拇指上,付了款後又帶夏徽去吃飯。

夏徽近乎貪婪地攥着小拇指,——這是師兄的情侶對戒,借我戴一會兒吧!能戴一刻是一刻,假裝自己是他愛的人,自欺欺人也是甜蜜的。

直到回到家顧留政似乎也沒有想起來戒指在她手上,也沒有向她要彩頭,她看他要回自己房間,小心翼翼地問,“師兄,你想要什麽彩頭?”她沒有什麽東西,可只有他要,她能傾盡所有。

顧留政回首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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