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挑馬(小修無更新)

定好了明日晌午過後回京, 唐宛宛還不忘給自家兄長買馬。

晏回慢騰騰踱着步子跟在她後頭,語氣無奈:“圍場的馬都是普通馬種, 并非千裏名駒, 買來何用?回頭朕送你兩匹好的。”

唐宛宛振振有詞:“千裏名駒都是各地進獻給陛下的,我哥不過是小小的翰林院編修, 騎的馬卻比頂頭上司的還要好, 豈不是要惹麻煩?”

“這算什麽大事?朕找個由頭賞下就是了,保準沒人敢置喙。”晏回蹙着眉頭, 挑出另一條不滿意的:“你都是朕的人了,哪還有讓你掏私房錢的道理?”

唐宛宛又把他爹常挂在嘴邊的那套“無功不受祿”的道理搬出來了, 中心立意就一個:馬要自己買, 陛下不能以權謀私。

“脾氣真拗。”晏回瞪了她一眼, 卻也知道她說得确實有幾分道理,只得依她。

紅素捧着唐宛宛押擂贏回來的那一匣金錠子跟在後頭,一直默默聽着自家娘娘跟陛下的對話, 見狀倒是對自家娘娘刮目相看了。按理說哪個娘娘不想陛下多賞些東西,來彰顯自己得寵?偏生自家娘娘是個不一樣的。

再瞧瞧陛下, 三番五次被駁了臉面,按理也該動怒才是。陛下卻仍舊眉目舒展,唇畔噙一抹笑, 仿佛娘娘再怎麽胡鬧,他都不會生氣似的。

——啊,真好。

紅素悄悄感慨了一句,仿佛看到了一等女官的位子在向自己招手。

長風營的馬廄建得挺糙, 分成幾個四方栅,其中三面都是馬廄。丈長的樹幹支個棚子,頂上蓋幾層篷草,也不過如此了。

裏頭的馬都是一兩歲大的小馬駒,再大的馬不容易認主,早早跟上主人,長大以後才更忠心。

唐宛宛挨着一排看過去,只能看明白顏色,別的都是兩眼一抹黑。她扭回頭扯扯晏回的衣角,“陛下,這馬兒怎麽挑啊?”

晏回想了想,答:“先看毛發,鬃毛密顏色亮為好。”

跟在一旁的馬倌臉一僵,盛夏時馬兒容易中暑,得剃毛散熱。他們這群馬倌剃毛的手藝不精,也沒走心,好些馬身上都給剃出了斑禿,到了這秋天,毛還沒長齊。

唐宛宛把身上有斑禿的都擇出去了,挑出十幾匹毛發齊整的,侍衛上前将這些馬牽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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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回又說:“再挑腰背結實、四肢強健的。”

唐宛宛挨個仔細瞅了瞅,留下了其中一半,這幾匹都是大腿粗的。

晏回又說:“你在每匹馬頭側猛地擊掌吓它一吓,受驚之後反應劇烈的那種不好。”

“還有這個說法?”唐宛宛來了興致,挨個走上前去在馬兒的耳畔啪啪啪鼓掌,好些馬猛地被吓了一跳,都咋咋呼呼地又躲又跳,馬廄中一片長嘶。

這些馬并非不好,只是耳力太好,比別的馬更容易受驚,帶回去還得費心馴兩年。唐家人沒有馴馬的本事,就得篩去了。

剩下的馬兒淡定,冷不丁被吓一跳也不過是動了動耳朵,挪了挪蹄子。

晏回又說:“再看牙口,牙口整齊為好。”

唐宛宛眨眨眼,詫異不解:“買了馬是要它跑的,為什麽不看蹄子,反而要去看它的牙齒整不整齊?”

晏回:“……”這還真不知道。

侍衛長不忍心見自家主子在媳婦面前丢了面子,忙揚聲道:“娘娘此言差矣。馬兒牙口好就胃口好,胃口好就長得壯實,長得壯實才能跑得快啊!”

唐宛宛恍然。

可惜不能掰開馬嘴去看牙,得了一旁的馬倌笑着提醒:“娘娘可以喂它些吃食,待馬張嘴的時候看一看。”話落馬倌吆喝了一聲,幾個小兵跑上前來聽了吩咐,一人拿着一根胡蘿蔔去喂馬了。

唐宛宛看得好玩,也從簸箕裏揀出一根胡蘿蔔,怕被咬了手,她捏着胡蘿蔔的根處小心翼翼探過去,那馬兒果然湊過腦袋來吭哧吭哧啃了起來。

沒等唐宛宛看清它的牙長什麽模樣,那馬忽然閉住了嘴,往一旁偏了偏腦袋,剩下的半根胡蘿蔔怎麽也塞不進去了。唐宛宛正是莫名,卻見這馬猛地抽了抽鼻子,“哼哧”打了一個震天響的噴嚏。

——噴了她一手唾沫星子。

“怎麽能這樣!”唐宛宛氣得要命,這要擱在家裏,她指不定要跺着腳大聲叫喚了。可惜現在是在外邊,賢妃娘娘的面子不能丢,只能憋着氣跟一旁的丫鬟要了水壺和帕子,一連擦了好幾遍手。

晏回捧腹大笑,打響鼻的馬常見,卻是頭回見打噴嚏的。得虧這馬有良心,個子也矮,這才沒對着她的臉。

一旁的馬倌被吓出一身冷汗,生怕娘娘一個不高興就下令把這裏的馬都給斬了,忙幹笑着上前解圍:“娘娘莫怪,前兩天下了場雨,興許是馬兒着了涼。”

唐宛宛氣鼓鼓地把剩下的半截胡蘿蔔丢到馬臉上,一邊皺着臉哼哼:“不要你了!”又往後退得遠遠的,等着侍衛挑揀剩下幾匹馬的牙口,打定主意再不往前湊一步了。

馬兒一臉無辜地瞅瞅她,慢騰騰低下頭将掉在地上的半截胡蘿蔔啃進嘴裏,小模樣委屈兮兮的。

挑了一個時辰總算挑出了兩匹滿意的小馬駒,唐宛宛興高采烈地就要回營地。

晏回瞧了瞧方才那只打噴嚏的,看着恁是可愛,遂跟一旁的馬倌說:“這匹也解了繩牽出來吧,放到宮中的馬舍去養。”

唐家兩位兄長得知這是陛下親自挑出來的馬,又是妹妹一片心意,自然高興得不得了,壓根不介意品種優劣。

大帳裏的命婦都擠在前頭看賽馬,唐夫人牽着女兒走到個僻靜處,附到她耳邊小聲問:“宛宛可還記得你那小日子是什麽時候?若是娘沒記錯,約莫再過五六日就是了。”

這些事以前有丫鬟記着,唐宛宛沒怎麽操過心,現在入了宮,每月的小日子都會由嬷嬷仔細記錄在案,更不用她牽挂。此時聽了唐夫人的話還有些莫名:“是呀,怎麽啦?”

唐夫人四下瞧了瞧,更放低了聲音:“你入宮已有半月,這幾日多上點心,萬萬不可用那些個冰的涼的。若是小日子遲了,趕緊去請個太醫瞧瞧。”

來圍場前一日剛吃了冰鎮酸梨的唐宛宛稍稍有點心虛,可很快遮掩了過去,卻照舊摸不着頭腦:“晚個幾日也不算什麽,以前不也有過麽,為何要請太醫呀?”

“都是十七的大姑娘了,怎麽這事也不上心!”唐夫人瞪她一眼:“萬一肚子裏懷上小娃娃了呢?”

唐宛宛呼吸一滞,先前司寝局發下的春宮圖與育兒手冊都在一瞬間鑽進了腦子裏,霎時福至心靈。以前她還不太清楚娃娃是怎麽來的,這會兒立馬将懷娃娃和被陛下欺負這兩件事緊密地聯系了起來。

揣着一肚子心事回了大帳,晏回見她魂不守舍的模樣,問她怎麽了。

唐宛宛一臉嚴肅地搖搖頭:“現在不能說,等過幾天再告訴陛下。”

她心裏藏不住事,原本晏回一問,就該跟倒豆子似的噼裏啪啦說出來。可回來之前唐夫人反複叮囑了好幾遍,要她先別跟陛下說,畢竟這還是沒影兒的事,剛入宮半月幾率又不大,說出來指不定是空歡喜一場,只讓她這幾天多操點心,留意小日子遲沒遲。

于是這小半天,晏回就看着唐宛宛連走路都是慢騰騰地挪步,等到上了馬車,不時有些颠簸,她還捂着肚子,時不時輕輕揉兩下。

晏回眉頭一擰:“肚子疼?”

唐宛宛一怔,搖頭說沒有。

晏回記起她中午足以跟自己媲美的食量,自以為想明白了,輕嗤一聲:“吃撐了是吧?”于是打開車壁上的暗格,取出個白玉小瓶,不由分說地往她嘴裏灌了顆消食丸。

唐宛宛嚼着酸酸甜甜的消食丸,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肚子,真是哭笑不得。

回了宮,唐宛宛好好洗了個澡,又用香噴噴的花露将自己從頭到腳熏了一遍,總算聞不到從圍場帶回來的泥塵味了。

還不忘跟禦膳房點了自己最愛吃的幾樣菜,用過晚膳之後躺在柔軟的雲錦之上,只覺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這幾天住在大帳,吃用也一切從簡,活得比以前糙了不少。饒是唐宛宛這樣不拘小節的都覺得營中做什麽都不方便,如今該有的享受都得補回來。

正好晏回也這麽想。

所以當兩人齊排排躺上床,晏回便開始寬衣解帶了。

同床半月,唐宛宛已經摸清了他的習性,知道陛下平時正經睡覺的時候是穿着中衣的,而許多次事實都證明陛下寬衣解帶就是要欺負她的前奏。

“陛下你要幹嘛?”唐宛宛作警惕狀,忙拿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晏回伸出手,屈指在她眼前比劃了一個“三”的手勢。

“三什麽三?”唐宛宛一臉茫然:“這是什麽意思?”

晏回施施然道:“臨行前一日沒欺負你,在圍場過了兩夜也沒欺負你。總共差了三回,再加上今晚,就該是四回,朕都記着呢。”說完這話,好像官老爺拍板定案了似的,不容她辯白,直接就把人壓在身下了。

“陛下不正經!哪有天天算這個的!”唐宛宛氣得直想撓他。

晏回被她逗得直笑,俯身開始品嘗懷裏美味的小姑娘,低聲揶揄道:“一天十二個時辰,朕就這麽一個時辰不正經,已經十分君子了。”明明是在詭辯,偏偏聽來十分有道理的樣子。

“一個時辰”這四個字劈頭砸下,直叫唐宛宛腦子發暈,光是想想就直不起腰來。

果不其然,唐宛宛被翻過來翻過去、烙餡餅似的欺負了一晚上。始作俑者得了便宜還賣乖,啞聲說:“朕憐你體弱,就給你打個對折罷。日後宛宛可得好好鍛煉身體才是。”

唐宛宛連瞪他的力氣都擠不出來了。

唐宛宛這幾日總是走神,心裏七上八下的,卻不是為了唐夫人叮囑過的小日子,而是因為另一件更要緊的事。

晏回正伏案批閱奏章,整張桌案五尺來長,其中三分之二都讓他的奏章占得滿滿當當——這塊放着緊要的,那塊是不緊要的,這邊是批完的,那邊是沒批的;這邊是喜訊,那邊是災情,丢在腳下的是看了就鬧心的。

故而給唐宛宛留出來做課業的地方只有一個小旮旯,剛夠她伸直胳膊。

晏回餘光一瞥就見唐宛宛又走神了,他勾唇笑了笑,抻了抻腰往後靠在椅背上,老神在在地問她:“又有哪兒不會了?”

唐宛宛苦着臉說:“明天休沐,後日就要秋季考校了。”

晏回長臂一展,拿過她課業來略略翻了兩頁,嘆了口氣:“這回就順其自然吧。今後可不能再馬虎了,下回再給朕丢臉可是要罰的。”

他能淡然處之,唐宛宛卻怕夫子批評,剩下的兩天一夜卯足了勁學習,又多背下來十首詩和四篇長賦,臨陣磨槍成果斐然。

可惜運氣太差,會的大多沒考,考的大多不會,唐宛宛坐在考場上直想捧頭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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