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養胎
這日, 晏回又早早地離開了禦書房。江致和周簡對視一眼,各自嘆了口氣。
原先勤勤懇懇的陛下最近變懶了, 以前京裏京外文官武官呈上的所有奏章陛下都要過一遍眼, 他一目十行,回複時又只批“允”“駁”“留”這麽幾個字, 半個時辰能看十幾本奏折, 就算是禦史參誰誰誰納了第四房小妾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要看一遍。
這會兒卻不是了,只有軍機要事、各地官驿快馬加鞭送來的急報, 以及兵部吏部戶部上的折子是晏回親自看的,剩下的奏章全都交給潛淵閣草拟, 他們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再請陛下定奪。
雖然說潛淵閣的權力更進一步, 這是陛下對他們的信任, 可江致等人都深深地明白:陛下不是因為他們能力強而放權,只是因為要趕着回長樂宮陪賢妃娘娘啊!
就連陛下在禦書房裏的短短兩個時辰,也時不時讓道己公公去長樂宮問問“娘娘晌午睡了沒有”、“娘娘醒了沒有?讓紅素喊她起吧, 省得晚上睡不着”、“娘娘下午吃了些什麽”、“今日天熱,讓小廚房給娘娘熬些解暑粥”雲雲。
負責兩頭傳話的小太監們每天跑斷了腿。禦書房裏哼哧哼哧草拟奏折的新臣們聽得一臉黑線:陛下您把賢妃娘娘身邊伺候的都當成傻子了?
每天處理政事少了兩個時辰, 晏回閑暇時思考的事也從原先的“今夜如何吃掉宛宛”變成了宛宛最近沒胃口該怎麽辦?宛宛夜裏睡不踏實怎麽辦?日思夜想,比處理政事還要費心神。
這日他剛剛出了禦書房,卻見道己公公領着兩個小太監上了前。
“何事?”晏回奇道。
兩位小太監跪下說:“陛下, 奴才是司寝局的,如今賢妃娘娘身懷六甲,不方便侍奉陛下,陛下這些日子又常在別宮行走……”見陛下面色有點不太好看, 小太監心裏一咯噔,将手中托盤舉至頭頂,說:“這是德妃派人新做出的玉牌,陛下瞧瞧今日要翻哪位娘娘的牌子?”
晏回眼皮一跳,只見托盤上放着六塊綠色的翡翠牌子,他都不用仔細去看,就知道其中肯定沒有宛宛的。
想來是前幾日暗衛假扮他在各宮走了一圈,這就又有人心思活泛了。晏回不太開心地想:這會兒後宮仍是由德妃代掌後權的,勸他雨露均沾的事也是她該做的事。
明明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可晏回就是覺得德妃愈發得面目可憎了。他扯了扯唇角,司寝局的兩個小太監正因為他這麽個冷冷淡淡的笑摸不着頭腦呢,卻聽陛下說:“以後,德妃的話你們不必聽了。”
見陛下大步向前去了,道己公公趕緊擡腳跟了上去。留下兩個小太監面面相觑,不明白什麽叫“以後德妃的話不必聽了”?
長樂宮裏所有的桌椅板凳床榻都把四角磨圓了,易碎的擺件收起來了,甚至連除大門以外的所有門檻都給拆了。
晏回從前殿一路走來,路邊有幾個小太監在侍弄花草,将剛綻出來的花苞全剪下來了。晏回駐足看了一會兒,小太監打着笑臉解釋說:“這花要到花期了,醫女說這花的花粉易使體膚發癢,娘娘這會兒懷着小殿下,事事都得小心着。先把花苞剪了,等明年再好好侍弄。”
晏回卻說:“都挖出來移種禦花園去吧,一朵都別留。”這花香聞多了對人不好,再說宛宛也不喜歡花花草草,索性移到別處去。
入了內殿,晏回一眼就看見唐宛宛坐在一張小方桌前哈哈大笑,對面坐着的是關婕妤,一旁還有好幾個丫鬟探頭探腦瞧熱鬧,時不時叫兩聲好,一群人甚至連外頭的通傳聲都沒聽見。
“這是做什麽呢?”只見宛宛和關婕妤面前都放着幾個銀錠子,案上還擺着個敞口的小瓷罐,晏回湊上前瞧了瞧,罐子裏頭兩只黑蟲子打得正歡,原來兩人是在逗蛐蛐呢。
晏回氣不打一處來:“竟敢宮中私設賭局,都得罰抄宮誡!”
關婕妤唉聲嘆氣地走了,丫鬟們也都退出去了,只留下唐宛宛一人挨訓。
長樂宮原先的宮人是內務府調教出來的,晏回受傷的那段日子被換走了大半,太後又把自己身邊用得順手的幾個指了過來,這幾個都不年輕了,性子更穩妥一些。她們以前從沒見過陛下跟賢妃娘娘是怎麽相處的,這會兒在外屋惴惴不安地等着,生怕陛下氣得狠了罰娘娘,紛紛豎着耳朵聽裏頭的動靜。
罐子裏的蛐蛐吱吱得叫,晏回聽得直皺眉,把蓋子扣上,又把宛宛撈進自己懷裏,方才的硬氣立馬消了個幹淨,無奈地問:“玩什麽不好啊,怎麽學那些纨绔子弟鬥蟲去了?”
“陛下我悶得快長草了。”唐宛宛苦着臉抱怨:“不能出宮,不能蹦蹦跳跳,不能去禦花園,因為外頭太陽大;也不能去淩雲閣,因為嬷嬷不讓我爬臺階。鐘鼓司的花樣又看膩了,每天只能在院子裏走兩步。”
晏回聽得直樂,确實是難為她了,好聲好氣地開解:“下午給你拿兩樣西洋的玩意來,保準新奇。”
到了夜裏,唐宛宛又習慣性地往他懷裏蹭,溫香軟玉一入懷,晏回一個激靈立馬有了反應,忙往床外側的方向挪了挪。
如今才三月中旬,天兒還沒有熱起來,晏回卻堅持每天晚上喝一碗冰鎮綠豆湯,一碗湯下去那叫一個透心涼。他就靠這麽個法子堅持了十幾天,沒摸過宛宛除了臉和手以外的位置,當的是清心寡欲。
大概是今晚晚膳用得早,冰鎮綠豆湯似乎沒什麽效果了。晏回躺在這張“身經百戰”的床上,以前床上的旖旎場景都在他腦子裏閃。
晏回輕輕喘了一下,偏過頭慢騰騰問:“你今天沐浴時是不是用了薔薇水?”
“沒有呀。”唐宛宛十分認真得回答。
——啧,真磨人。晏回轉了個身,背朝着唐宛宛,默默閉上了眼。
屋子裏靜了一會兒,晏回努力克制着喘息,耳根處忽然吹來一股熱氣,頓時激得他一個哆嗦。唐宛宛探過頭來吃吃地笑,軟綿綿的聲音在黑暗裏聽起來誘人極了:“陛下,你是不是在偷偷摸摸做壞事呢?怎麽一直在哆嗦,還在粗喘?”
晏回:“……”
他心說:真是個壞東西,猜到了還一定要說出來,一點面子都不給他留。
寝宮裏已經熄了燭,唐宛宛只看到眼前飛快地閃過一道黑影,回神之際發現自己被壓在身下了。唐宛宛大驚,忙抵着晏回的胸口往外推,“陛陛陛下你做什麽!醫女說前後三個月不行的!”
晏回雙眼微眯,伏低頭一字一頓重複道:“醫女說,前、後、三、個、月不行?意思是三個月之後可以?”
“呵,你先前不是告訴朕一年內都不行,得做完月子之後才能成?”
唐宛宛倒抽一口涼氣,立馬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每隔一日就有醫女前來請脈,這房中事便是醫女說給她聽的,醫女瞧見賢妃娘娘懷着身孕卻還是霸着陛下不放,生怕她為了固寵沒個分寸,傷着了肚子裏的小殿下,常常會委婉地提點兩句。
唐宛宛跟晏回轉述的時候耍了小心眼,把中間的四個月漏了沒說;而晏回臉皮薄,又不會主動去問醫女,他還以為自己得當一年和尚。這會兒聽到了真相,呵呵。
離三個月就剩十天了,到時候就能解禁,晏回只覺整個世界一下子就亮堂了。雖然不能真的進去,但有意思的花樣也多着呢。
于是唐宛宛又開始嘤嘤嘤了。
“噓,宛宛乖,別叫出聲。”晏回将拇指指節抵入她口中,聲音微啞地低笑着:“不然被外頭守夜的宮人聽到了,明天朕還得去太後那兒挨訓。”
唐宛宛在他手指上惡狠狠咬了一口,氣鼓鼓說:“就要叫,誰讓陛下色心不死,活該你挨訓!”
晏回眉梢微挑,在她身下揉了一把,微喘着揶揄:“濕成這樣,還敢張牙舞爪的?”
這猥亵之言一出,唐宛宛沒了氣焰,只能任他欺負。渾渾噩噩地想,這懷着孩子被欺負實在是太難受了。放到以前只有她忍不了的時候,陛下又總是這樣那樣的,唐宛宛每回都羞得想鑽進地縫裏去;這會兒卻覺得仿佛被不上不下地吊在半空中,興起卻不能盡興,隔靴搔癢似的。
餘韻未消之際,她迷迷糊糊問:“還有十天就三個月了吧?”
晏回仿佛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又笑了好半晌。
怕次日挨訓,當晚晏回連水都不敢叫,只将就着收拾了一下。
唐宛宛出了一身汗,躺在皺巴巴的錦褥上一個勁兒瞪他,晏回捂上她的眼睛,“瞪什麽,趕緊睡覺。朕還沒盡興呢,要是你一刻鐘裏睡不着,咱們就再來……”
他話還沒說完,唐宛宛立馬閉上了眼,這孩子心裏從不藏事,幾息功夫就睡熟了。晏回一時半會兒睡不着,暗搓搓地琢磨着這十天還能做點什麽呢?
大概是因為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白天老想着自家娃是什麽模樣,夜裏就做了一個夢。像中毒昏迷時一樣,聽到了一個小孩的聲音。
上回孩子是在哭,這回卻不哭了,就那麽“咿呀咿呀”地叫喚着,聽在晏回耳中如同天籁。
夢裏白茫茫一片,晏回極目望去,什麽都看不到,只聽到自家娃聲音稚嫩地與他說:“父皇,我想吃排骨、想吃粉蒸肉、想吃四喜丸子還有佛跳牆!”
晏回猛地一震,耳邊的聲音就消失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不過是做了一個夢,望着帳頂繡着的百子嬉鬧圖朗聲笑了好半晌。
唐宛宛睡得正香,被他給吵醒了,睡眼惺忪地問:“陛下怎麽了,大半夜的你笑什麽呢?”
黑暗中她只能看見晏回灼灼發亮的眸子,他一翻身就要下床去,嘴裏還說:“朕叫廚子炖排骨去,咱兒子想吃排骨了。”
“……”唐宛宛都覺得他中邪了,忙把人拽回來,哭笑不得:“大半夜的做什麽排骨,趕明兒再說啊!”
好說歹說,總算把晏回給勸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