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設宴
慕毅看皇城不遠,便叫醒了穆顏。她偷閑打打瞌睡,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叫醒,有些不開心,撇撇嘴,揉揉眼睛,打理打理衣服頭發,牽牽嘴角,勉強露出個溫和的微笑。一切準備就緒之後,靜等馬車停下。
三天的日夜兼程,終于趕到了梁國都城。國君親自迎接殷國國君的到來。
好奇的孩子都偷偷張望着,想看看這人人稱頌的女皇陛下。
此時初秋,天氣極好,心情自然也是爽朗。
梁國國君攜妻兒站在城門中間,看馬車駛來,停駐,緩緩一笑。
慕毅看車停穩,先行一步,走到車下,伸出手。只見一雙如玉般的素手挑開車簾,搭在那人的手上,一張素雅的面容便出現在衆民眼前。國色天香。
穆顏款步而下,一身淡藍長裙,一挽雲鬓,一抹淺笑,步步生蓮,向梁王走去。
倘若不是從這駕馬車裏出來,誰也不會想到這樣柔柔弱弱的女子會是一國之君。
“參見梁王陛下。”穆顏躬身行禮。
梁王面容親切和藹,約四十歲左右的樣子。他回禮道:“參見殷王。”
梁後跟太子微微施禮,慕毅亦回。
穆顏不動聲色地打量着皇宮。不算奢華,味道像極了自家皇宮,只是布局稍小。梁王噓寒問暖,她淺笑而答,落落大方,倒像個名門女子。
梁王看看她身後的慕毅,問道:“不知這位……”
穆顏答道:“這是小王的丞相,亦是小王的老師。若沒其助,小王怎有今天。”
梁王駐足,深深一拜:“見得賢才,乃小王之幸。”
慕毅拜道:“梁王過譽,毅受之有愧。”
梁後道:“沒料殷王也是位妙麗的少女,真是讓臣妾吃驚不少。”
穆顏看這個女子,雖芳華已逝,但氣韻悠長,看起來也是位才貌雙全的好皇後,便道:“梁後缪贊了。見賢後淑良,本王自覺慚愧。”
梁後和她頗為投機,兩人聊得倒也歡快。梁後道:“聞殷王喜得龍鳳,臣妾再此恭喜殷王。”
穆顏道:“梁後有所不知,這兩個孩子可又多能折騰人。說說女兒吧,最喜歡膩着他的父君,離開一會兒都不成,倘若她父君有事出去,便是哭的驚天動地,怎麽哄怎麽全都是不行,非要她父君親自抱着好生安慰,才能消停。”
梁後會心一笑:“殷王年少,經驗不足,時間也不多,這孩子也就有些生疏。臣妾的小女兒也是喜歡哭,小時候哭得嗓子都啞了,最後才知道是我們這太子出去體驗民情,沒有按時來看她,這才生氣了。現在長大了,跟她說她還不信。”
穆顏笑道:“孩子長大了,有些事應當會忘的。”
太子道:“本宮這妹妹,一天到晚歡天喜地的,哪裏懂得其他。”
三人呵呵一笑,看起來談得甚好。
梁王道:“丞相真是少年英雄,怕是還沒有過三十罷?”
慕毅道:“今年三十五矣。”
梁王笑道:“确實看不出。不知是何時開始輔佐陛下呢?”
“二十四。”
“果真是少年英雄,當年殷王想必也是個小姑娘罷。”
“陛下雖年幼,但聰敏過人,在衆位皇子中脫穎而出,故有今日。陛下才乃少年英雄。”
“丞相果真忠君愛國,不知姓名?”
“慕毅。”
“簡潔而大氣,好名字。”
“梁王過譽。”
兩人一問一答說的不亦樂乎,不知不覺便到了大殿之下。此時黃昏沉沉,給殿頂進黃瓦浸了水一般,清澈鮮明,閃閃發亮。
“小王設了一宴,特來歡迎殷王,殷王大可在小王這裏放心休息,等晚宴之時,便去請殷王。”
“勞煩梁王了。”
“來人,帶殷王前去逸宮,沐浴更衣,慕丞送去...”
“等!”穆顏攔下,“梁王賜予宮殿本就令小王受寵若驚,怎能單給丞相一屋?丞相随小王一宮便可。”
“可……”梁王有些疑惑,雖說一宮之內有不少間房屋,但男女同處一宮着實不妥。
穆顏挑眉:“無妨,丞相自小王八歲起便細心照顧,我待其如親父,無須忌諱。”話講的是臉不紅心不跳。
梁王微笑,或許是懷疑她也有所懷疑,生怕獨住一宮不安全,便道:“應殷王所言。”
“多謝梁王。”
秋風習習。
慕毅看她沐浴後所穿單薄,便将身上的外衫為她披上。
穆顏盈盈一笑,将長發仔細的梳理。
“殷王殿下,梁王有請!”
穆顏應了一聲,進入內室換衣梳妝。
梁王知道女子梳妝時間漫長,便提前半個時辰派人去叫。宮女們将她擺弄來擺弄去的,果然是半個時辰後才弄好。
慕毅看裏面中有了些動靜,便站起身來,将頭發梳起,戴上發冠,插了一把玉簪,也就完事了。
穆顏覺得身上的衣服繁瑣無比,華麗無比,出去之後定是要累得走不動路。她摸摸頭上的金釵玉簪,嘆了口氣,慢慢移步踏出室門。
慕毅在看到她的時候,怔仲了很長時間。
她時常穿的樸素,像極芙蓉。如今打扮奢華,金光熠熠,倒像是一朵絕世牡丹,妖豔華美。大紅長袍披身,金線繡着九天高翔的鳳凰,銀絲織着胸前的牡丹。亮閃閃的顏色襯的她的胸口更加粉嫩……
她朱唇微啓:“丞相?”
慕毅搖搖頭,清醒了些,伸出手攙住她,向大殿走去。
等到了跟前,她才低聲問:“子淵,不喜歡孤的打扮?”
慕毅道:“臣覺得很好。”
她用只有他們二人聽到的聲音說道:“你若喜歡,孤以後天天穿抹胸裝。”
“陛下。咱們是去赴鴻門宴了……”
“哦,是哦。孤盡力正經一些。”
慕毅嘆了口氣。無奈的很。
此時百官早就入座,王公貴族也是陸陸續續進入,就差本宴的主角了。
穆顏一身絢麗,妖豔的紅唇在潔白的臉上頗為鮮豔,給整個人蓋上一層高貴妖治的味道。衆人看着她一步步邁進大殿,一步步登上和國君一同的位子,翩翩坐下,眼神也有些暧昧的色彩。
“小王多謝梁王所賜服飾,想必定是千金難買,小王還是第一次穿上這般貴重的衣服。”
“殷地廣富庶,絲織發達……殷王定是玩笑話。”
穆顏故作鄭重道:“小王的丞相自小便教導,為君者應當體恤民情,奢華不可,以潔為本。”
這是變着法兒說你不體恤國民。
梁王聽着一時無言以對,只好應付道:“殷王确實是為明君。”
穆顏笑道:“小王路途上也聽說不少梁王的事跡,聽說梁王與民同樂,耕過地呢!”
梁王道:“此乃小事。民乃國之根本,自然是與之好好相處。”
“确實。聽他們說,梁王小時候被先皇送去耕地,梁王欣然而去,良君果真是從小鍛煉起的。”
下面隐隐聽到幾聲竊笑。當時梁王哭着喊着不願去,衆位大臣都是看在眼地的。
“這……的确。”
“小王還聽說……”
“梁王為何不嘗嘗我梁國的美酒?”梁王忙倒出一杯清酒,“不知可否賞個臉?”
穆顏笑道:“多謝梁王。”
說完一飲而盡。看得慕毅揪了一把汗。她倒是毫不提防。
“殷王果然豪爽!”
“确實是壺好酒……既然國君送上美酒,孤也要送些什麽……”她捏着下巴故作思索狀。
“多年前殷王傾囊相送的奇珍異寶現在仍是熠熠生輝,小王怎敢在收禮?”
“哦?梁王大可放心使用。”她想了一番,忽然拍案而起,“小王頗通舞蹈,尤其是着舞劍,乃殷國一絕,小王的諸位大臣都說小王舞的極佳。既如此,給諸位舞劍助興如何?”
慕毅一驚。她可沒說還有這出!
梁王脊背隐隐出汗:“殷王乃一國之君,怎能讓您屈尊……”
穆顏大方道:“無妨無妨!”說着,脫去紅底金邊的外袍,穿着裏面紅銀相間的牡丹百褶裙,抽出牆上的長劍,疾步飛躍下殿,在平地之上翩然起舞。
禁衛軍忙趕來護駕。梁王呵斥道:“還不趕快下去!”
穆顏長劍輕掃,“嗖嗖”直響,腰身輕輕擺動,衣袂飄飛,好似一朵盛開的牡丹。她急劍掃過宴席,弄得是混亂一堂。
一武臣趁着酒醉,從腰間拔出長劍,指着正在舞劍的穆顏,怒吼一聲:“黃口小兒,竟敢來我大梁撒野!”
穆顏舞步頃刻止住,慕毅二話不說,上前護駕。
那武臣的劍便抵在他的喉前,一寸之遙。
穆顏冷聲道:“孤傾情舞劍,你這是做甚!”
“明和!退下!”梁王一聲吼,那武臣卻是絲毫沒有退下的意思。
穆顏輕笑一聲,握住那柄長劍,放在自己胸口,朗聲道:“還是頭一次有人用劍指着孤的丞相。你若想殺,殺孤便是了。”
聲音清冷,卻是十分有力。
“老臣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要将你血祭此劍!”說罷,竟真用了力氣。
慕毅驚呼一聲:“陛下!”
衆人趕忙上前阻止,只見鮮血浸濕她胸口的銀色牡丹,劍身卻不能再近半寸。穆顏仗着自己的功夫底子,徒手接下這劍,鑽心的疼,卻也面不改色。
“梁王,便是這樣歡迎孤的?”她淺淺一笑,“孤今日算是見識了。”
“你……”梁王怒斥,“明和,還不撤劍!”
穆顏輕輕松開手,那武将将劍抽回,地上已有了血滴。慕毅趕緊檢查傷勢,只見一只左手早已血肉模糊,頓時血液倒流,胸口鈍痛。
那名喚明和的武臣長嘯一聲,“沒想到我大梁竟然會一個女人低聲下氣!”将劍架在脖子上,狠狠一抹。
衆臣皆愣。雖說明和魯莽,卻沒想到這緊要關頭,被人幾句話逼的自盡,豈非是在說本國會輸?
“小王的愚臣傷到陛下,死有餘辜。”梁王咬牙道,“還請殷王陛下見諒。”
“罷了。”穆顏輕輕将手上的傷口用錦帶纏好,“以禮相待不行。那就只能動武了。本王此次敢前來,想必梁王也清楚是為何,倘若本王有個三長兩短,必然是大軍壓境生靈塗炭。”
“不知殷王何處來的自信!”
“我殷國将士骁勇善戰。夜行也不在話下。”自然大隊人馬偷襲你們也不成問題。
梁王每個聲音都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來人,送殷王回國。”
“謝梁王。”說罷,搭着自家丞相的手,緩緩踏出大殿。
“好個殷王……”梁王雙手緊攥,隐隐看到血絲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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