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江一睿這些年屢戰屢敗,屢敗屢戰。而且不單單是網球,幾乎是全方位被葉洵碾壓。他自小進隊與葉洵認識,飽受摧殘,能茁壯成長到現在還沒瘋掉簡直勇氣可嘉。
江一薇吐槽:“你以為僅僅是江一睿嗎?葉洵完全是我們整個隊的陰影。”
能進一隊的都是萬中無一的天才,結果遇到了一個怎麽也逾越不了的,那份優越感被磨滅殆盡的滋味既可怕又難熬。
葉洵這一生實在太順了,順得盛瑤光這個局外人都忍不住嫉妒他。
盛瑤光把這種感受說給江一薇聽。
江一薇卻沉默片刻,才道:“其實也不是。”
盛瑤光微怔。
“你真的不知道嗎?”江一薇看起來很驚訝,“大概三年前吧,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就連我哥也不清楚。反正那一年葉洵總是在輸,狀态非常不好,甚至在溫網比賽前一天逃出去熬夜打通宵,而且抽煙抽得很兇,所以被姜總禁賽半年多,直到他戒了煙才複出。”
盛瑤光啞然。
原來以前葉洵說的戒煙是那個時候發生的事情。他提起來時情緒并不見絲毫波動,她也并未介意太多,誰能想到當初嚴重到禁賽的地步。
江一薇看她一臉凝重的表情,笑她:“你看,擔心了吧。之前還一個勁和我們撇清與葉洵的關系,他有一事你第一個擔心。”
盛瑤光狡辯:“你們不也擔心過他嗎?”
“不一樣的,我們是在擔心他,而你……”江一薇上下打量她一眼,揶揄道,“而你是在心疼他。”
盛瑤光有些不甘心就這樣默認,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卻找不出話來反駁江一薇。
混雙半決賽之前是女單的半決賽。
這一場與盛瑤光對打的是和江一薇實力不相上下的陳安琪,在WTA裏與江一薇共用同一位代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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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言之沒有人覺得盛瑤光能贏得過陳安琪,至少幾率很小。
甚至連盛瑤光自己也這麽認為。平時練習賽她雖然偶爾能贏過江一薇,但那種情況大多都在江一薇不太認真只想着熱熱身練練手。畢竟沒必要對着一個非正式練習賽拼盡全力。
而盛瑤光唯一的優勢卻只有體能,尤其是在葉洵的特訓下越來越接近非人類的地步。
賽前盛瑤光難得感到緊張,她對葉洵說:“我是不是不太正常?以前比賽前根本不會感到任何不安,就是安安靜靜的和平常沒兩樣。”
葉洵想也沒想:“說明你有了企圖心。”
“企圖心?”
“以前你沒想過贏,所以只是簡單去打網球而已。現在你想要贏,所以會把這場比賽看得嚴重。”
他幾乎一猜就準,盛瑤光簡直克制不住對他崇拜起來。
“那是不是不好?”盛瑤光遲疑着說道,“總感覺這樣太重視得失,在場上就發揮不出好的狀态來。”
葉洵輕描淡寫:“經歷的多了就好了,你第一次參加這種比賽,難免不在狀态,不必苛責。”
算起來這還是盛瑤光入一隊參加的第一場正式比賽。
盛瑤光點點頭,很感興趣地問道:“那你當年第一次參加大滿貫是什麽心情?也會和我一樣緊張嗎?”
葉洵“唔”了一聲,想了想,才說道:“那時候非典,全城戒嚴,找不到去墨爾本的航班,耽擱了好幾天才過去。剛去比賽就開始了,沒趕上緊張。”
結果在那樣的狀态下他連挫對方好幾局,一戰成名。
第二天盛瑤光比賽,開始前葉洵還未到場。
江一睿先到了,見她臨比賽還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聯想到什麽,嘲笑起她來:“你是在等葉洵吧?真是的,難得不在一塊還單方面發狗糧,作為FFF協會的一員我表示抗議。”
盛瑤光沒忍住揍他。
比賽開始,葉洵仍沒有來,盛瑤光一邊看着江一睿辛紀澤旁邊的空位,一邊往場上走去。
葉洵不在她總感覺空落落的,有點煩躁不安。原來不知不覺間,她已經悄悄把葉洵當作某種精神支柱。
真是太糟糕了。
比賽結果并未出人意料,盛瑤光輸給了陳安琪,止步于半決賽。
反倒是總教練姜安對盛瑤光有些刮目相看,稱她進步神速。
盛瑤光聽着姜安的話,莫名心虛。其實她很明白進步之所以這麽大,裏面有一大半的功勞都是葉洵的。
談完話回來,江一薇安慰她:“不錯不錯,陳安琪挺厲害的,你能跟她耗這麽久已經非常了不起了。”
盛瑤光對比賽結果并無不滿,她笑着應下來,心中卻有個地方始終懸着,并不安穩。
盛瑤光一回家簡一就機警地摘下游戲耳麥,慰問她姐:“比賽完了?怎麽樣?”
“正常,沒什麽奇跡發生。”盛瑤光看了一眼簡一,“你一個人玩呢?”
簡一有些莫名其妙:“要不然呢?”
盛瑤光也覺得自己挺不對勁的,什麽也沒說,回自己房間去了。
她與葉洵失聯整整一天。
剛來一隊時雖然住在隔壁,但她與葉洵并不常見面,頂多每天早晨碰到打個招呼,然後一起往體育館走去。現在借着雙打的機會,葉洵天天找她特訓,兩個人獨處的時間越來越多,盛瑤光也逐漸習慣了每天與葉洵見面,每天與他分享瑣事和自己的喜怒哀樂。盛瑤光其實很明白他們這隊完全是為了應付訓練賽的臨時隊,過了也就散了。她覺得就算回到過去那種自己一個人待着訓練的狀态也沒什麽關系,可是現在僅僅是葉洵沒去看她比賽,僅僅是一天沒與她聯系,她就變得魂不守舍,做什麽都感到沒意思。
這簡直不像是她。
盛瑤光有些害怕起來,覺得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任其發展。她與簡一不同,她是親眼見證過盛曉佳的悲劇,為一個男人毀掉一生的悲劇。很早以前她就對自己立下一個嚴苛到近乎無情的規定,這輩子她絕對不要再重蹈盛曉佳的覆轍。所以當初就算她還愛着林墨遠,說放棄就真的放棄了,真的是一點餘地和殘念都不準自己留下。
從某方面而言,她算是個意志力真正絕佳的人。
盛瑤光關了手機。為了不再讓自己去等待葉洵的回信,她甚至寧願斷絕與其他人的來往。簡一來找她吃飯,她也不去吃,只背了網球包就跑去訓練室與機器對打。
打一打歇一歇,一直到晚上十點盛瑤光才回去。
她還是沒開機,盡管強忍着。
抱着一本厚重的意識流小說催眠自己睡去,到了半夜忽然有人來砸她家的門。盛瑤光被驚醒,看了看床頭的鬧鐘,才淩晨三點。
她出去時簡一房間裏沒動靜,應該還沒被吵醒。
敲門聲又傳來。
盛瑤光開了門,迷迷糊糊的眼睛都困得有些睜不開。她擡眼看去,正要埋怨來人,卻怔住了,瞬間清醒過來,再無絲毫睡意。
站在她面前的是消失了一天的葉洵。
“你怎麽……”
葉洵看起來有些疲憊,還沒等盛瑤光問完就打斷了她:“抱歉,出了一些事,昨天一早就去了晏城。”
樓道裏的涼風刮進來,冷得盛瑤光縮了縮脖子,她只好先把葉洵放進家來。
“晏城?”盛瑤光問他。
葉洵簡單說明情況:“我祖父祖母在那裏養老。”
盛瑤光莫名有些開心。她輕咳一聲,揮散這種不合時宜的情緒,接着問道:“……發生了什麽事?嚴重嗎?”
“祖父生病了,我去看了看情況。”
他的稱呼很奇怪,尋常人家一般不會用得這麽正式。
幸而盛瑤光好奇心沒那麽強烈,她一貫懂得與人留有适當距離:“情況還好嗎?”
這一次換葉洵沉默了。
盛瑤光反應過來,知道這反應代表情況并不樂觀。之前因為葉洵缺席的那點小情緒煙消雲散,她忍不住在心裏責備自己太過矯情不懂事,甚至有些難過昨天沒能陪在葉洵身邊。
盛瑤光想安慰葉洵,但是張了張嘴,卻發現任何語言都顯得蒼白而虛假。以往她家出了事葉洵總是默默陪在她身邊,盛瑤光這一次也決定這樣陪着他。
兩個人安靜地坐在一處,深夜裏的寂靜越發突顯,卻不會在彼此間覺得尴尬怪異。
他們早已習慣相處陪伴。
良久,盛瑤光見葉洵神情恍惚疲倦,放柔了聲音說道:“你現在能休息一會兒嗎?”
葉洵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靜靜的,甚至連悲傷都不見,盛瑤光與他說話,他也只是沉默着,并不出聲。
盛瑤光耐心地等着他。
過了好一陣,葉洵才點了一下頭。
盛瑤光為他整理好沙發,扶着他躺下來,尋了床被子給他蓋好。全程他們沒有說一個字,可是默契娴熟得就像一對相識多年的老夫老妻。
安頓好葉洵,盛瑤光關了客廳的燈,周遭陷入黑暗。她正要回自己的房間,留給葉洵獨處的時間,葉洵忽然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我能抱一下你嗎?”他的聲音極其內斂克制,四平八穩得就好像在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盛瑤光一怔,還沒反應過來,葉洵卻一用力,害得她毫無防備地跌進他的懷中。他的手臂抱住了她的腰,托着她一反身,将她全部壓在身下。他抱她抱得很緊,像是生怕一松手就會失去她一樣。
離得這麽近,盛瑤光才聞到他衣服上淡淡的煙草味道。
他明明已經戒煙很久了。
盛瑤光僵硬的身體慢慢放松下來,任由他這樣抱着。
在徹底的黑暗之中,安靜得連彼此的呼吸聲心跳聲都被加倍放大。
盛瑤光明知不該,可還是沒忍住,呼吸變得急促,心跳也控制不住逐漸劇烈,最後就連臉頰也燙起來。
葉洵将頭埋在她的頸窩,呼吸時的熱氣打在她的耳垂上,她像是瞬間被抽去了全部的力氣,四肢百骸都隐有酥麻的顫栗感。這種感覺奇特得讓她心慌。
最終她終于放棄抵抗,意識具無,眼前只剩下他強硬而略帶不安的懷抱。
就在這個時候,“啪嗒”一聲,有人開了客廳的燈。
盛瑤光被突如其來的明光刺得睜不開眼,帶她稍稍适應後,擡眼看去,站在開關旁的簡一難得有些手足無措:
“我只是……出來倒杯水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瘋狂寫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