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病人

冰箱裏的食材有些已經不能再放下去了,我頗為無奈的給顧平發消息。

他大概很忙,兩三個小時之後才回了我。

【真是不巧,我今天好像有事。只能麻煩你全部吃掉啦^ v ^】

我盯了一會兒句子後面與他形象完全不匹配的顏文字,伸手戳了戳屏幕,仿佛在戳某人的臉一樣。

發送框裏的字删了又打,一排排表情包翻了又翻,最後還是只回了一個字。

【好】

當你對做什麽菜完全沒有頭緒的時候,那就先開始炖湯。

炖排骨湯是絕對不會錯的,無論你最後是想下面還是想配飯,是想直接喝,還是成為火鍋湯底……而且更重要的是,時間長。

幾個小時的時間,足夠你想出菜單了。

排骨剁成小段,置入溫水,等殘留的血水都浸出,取出瀝幹。再連同姜片、蔥結和米酒一同置入湯鍋,大火煮開後轉小火慢炖。

然後就只需要等上三個小時,撈去上層油脂就大功告成。

剩下的還有一大堆蔬菜,分門別類的做菜實在是太麻煩,我幹脆把能生吃的全部切絲。黃瓜、胡蘿蔔、千張、香芹……加上蒜泥與調好的醬汁,随手拌了拌就是一道涼菜。

做完這些我突然就沒什麽興趣做其他的了,一個人的話……吃什麽不是吃啊。

好在某個無所事事的心理醫生剛好一時興起想要我請她吃晚飯。

【吃什麽】我心情不錯,決定盡可能滿足一下他人的口腹之欲。

【你随便,我又不挑食又不減肥的,吃不死人就可以。我這有人來了,回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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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發消息的風格也和說話一樣,完全不給別人插嘴的餘地。

我有些頭疼的按了按太陽穴,最後還是得自己搞定菜單。

蘇妍今天的工作并不順利,一直到晚上六七點還沒有結束。

我住的小區剛剛新建不久,天一黑街上就只剩下鬼影,我不放心她一個人過來就借着買東西的由頭來咨詢所等她。

我之前沒來過這裏,因此一進門就被攔在了前臺,恍惚間看見一個和顧平身形類似的人路過。但再等仔細一看時,卻是個完全不一樣的大叔。

我找到蘇妍的時候,她正和另一個我十分眼熟的男人談話。

她看見我後,沖我悄悄的做了手勢,叫我在一遍的沙發上呆着。

大概就是“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的意思,我撇了撇嘴,接了一杯水坐在了牆角。

我一面揣測着這個男人是我姐夫的可能性,一面打量着這間辦公室,我的目光劃過整齊的書架和各處擺放的綠色盆栽,占據一整面牆的巨大雨林缸和行動遲緩的避役,最後還是落到了這個二三十歲的男人身上。

他們談話的聲音不大,只能模模糊糊的聽到很少的一部分,我也不是那種什麽都想知道的好奇寶寶,因此沒聽多久就自己拿出手機玩起了消消樂。

他們兩個講了很久,我差點沒在沙發上睡着。

如果不是因為房間裏第三個出現的人。

他一出現我就知道為什麽我覺得和蘇妍說話的人眼熟,因為在半個月前,我就在店裏與他有過一面之緣。他是那位陳祖安的哥哥。

這位叫陳祖安的人,比上一次我見他的時候更消瘦了,我甚至懷疑他的衣服底下是不是只有幾根支開的骨頭。風灌進他的衣角,像灌進一個空蕩蕩的布袋。

他也像一個空蕩蕩的布袋,我看着他漆黑一片的眼睛,那裏面除了黑什麽都沒有。是空無一物、深不見底的黑。

自願?

我的耳邊突然響起某人言之鑿鑿的語句,像是溫水裏的青蛙身邊突然滾起的水泡,于是被麻痹的神經又一次開始跳動,開始意識到自己到底身處何處。

我一言不發的離開了房間,跑到窗邊透氣。

天已經黑透了,就連風也褪去了白日裏日光的暖意,寒意來的莫名其妙,像是蟲蟻一樣鑽入骨髓,引起一陣陣酸麻的疼痛。等我回過神,我已經只能借着窗臺站立了。

口袋裏的手機響了兩三遍,并且有一直響下去的趨勢。

我接起了電話,是顧平。

“你現在在哪兒?”他的語氣裏是一種刻意為之的委屈,雖然刻意卻呈現出一種撒嬌的質感,“我現在要餓死在你家樓下了,你是不是做了很多菜,你要不要下來接我?”

電話那頭的背景音裏傳來人群和車流的聲音,我聽出他此時應該在一條相當繁華的街道附近,我沒有揭穿他。

“你今天不是有事嗎?”我靠着窗臺,揪邊上一株萬年青的葉子。

“今天客戶有事情沒來,我就沒事情了。”

“我現在還在外面,你自己找點東西吃吧。”

“好巧,我也在外面。我覺得我們剛好可以一起回家。”他絲毫沒有被我的冷淡影響,依舊笑吟吟的說着,“是不是很有緣分?”

“你剛剛不是說在樓下嗎?”我松開手裏被扯碎的葉片,忽然覺得這樣的機鋒和試探很沒意思,我看着手裏的殘渣被高樓刮過的狂風卷起,我問他,“你像這樣說過多少假話?”

我聽到他的呼吸一滞,聽見他沉默下去。

我挂了電話。

搶救一下岌岌可危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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