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絮語
眼瞅着呂玄都就要抱着他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宋無黯終于發現了此時姿勢的尴尬,他雙手得了自由,立刻推開呂玄都,翻身下來。
呂玄都頗為可惜地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懷抱,宋無黯三兩下拆開了手腕上的鐐铐環:“我們就這麽走了?漠風堡怎麽辦?”
呂玄都笑了一下,語氣揶揄:“無黯原來是這般以德報怨的人嗎?管他呢,我們走就是了。”
“風擇川倒罷了,不過風女郎人倒是——”沒等宋無黯把話說完,呂玄都把面具扔,拽着他的手,動靜頗大地沖出了房門。
這一下驚動了四周風擇川派來的護衛,瞬息功夫兩人已經陷入重圍。呂玄都不慌不忙地朝宋無黯笑了一下:“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我們走吧。”
宋無黯本想發火,可見他一笑,立刻就啞火了,只得默念一句:美色誤人。現在這種情況,也容不得他多想了,再不脫身恐怕呂玄都也要陷進來。宋無黯中了藥,現在內功還沒有恢複,呂玄都得逞一笑,又一次抱起宋無黯,足尖一點,眨眼飄搖出數尺。
雲橋卧波的輕身功法最适合橫渡,學到極致的,長提一口內息,可以三百丈之內不落地。呂玄都帶着一個人,飄飄搖搖落在百丈之外,看起來毫不費力,可見他這門功夫幾乎已經練到了極致。
可惜在旁人看來,雖說姿态潇灑飄逸,可看着總有兩分落荒而逃的味道,故而漠風堡的護衛非常不怕死地緊跟着追在後面。
呂玄都帶着宋無黯直奔馬廄牽了匹好馬,看着眼前烏泱泱的人群冷笑一聲,袖中銀色長鏈飛出,痛痛快快掃倒一大片。他仗着自己內力強橫、無人能擋,硬是開出一條路來,帶着宋無黯打馬狂奔而去。
身後原本沉寂的漠風堡躁動起來,待走到了岔路,呂玄都立刻棄馬,心滿意足地抱着宋無黯往掖城的方向去了。縱然宋無黯有心反對,奈何兩人奔逃途中,他內力沒有恢複,只得當自己是啞巴,默許了呂玄都的做法。
掖城獨有的白石城牆之灰黃的沙塵和濃綠的樹蔭之間無比顯眼,兜兜轉轉竟然是又一次到了掖城。
宋無黯掙紮了一下,有些尴尬道:“放我下來吧。”
呂玄都立刻哭喪了臉,指責道:“無黯你怎麽可以過河拆橋。”
宋無黯呆住,過河拆橋?哪裏來得過河拆橋?分明全是他搞出來的事情。
呂玄都卻是不肯和他講道理,而是俯身在他唇上蜻蜓點水地吻了一下,笑嘻嘻地把他放下來:“這是呂某人的辛苦費。”
宋無黯微微一挑眉,他既然決定和呂玄都試試,自然不會抗拒和對方親近,他笑了一下,也在呂玄都唇上輕吻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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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玄都眼睛一亮,立刻得寸進尺地湊上來:“不夠,還要親親。”
既是美人,又是情人,還是心上人,宋無黯自然樂得哄他,于是便又順着他的意,親了他一下。厚臉皮如呂玄都立刻美滋滋地一把抱住宋無黯不肯撒手,對着人又親又摸,很是占了一番便宜。要不是聽見了人聲,恐怕就要拉着人幕天席地直接交合了。
宋無黯臉頰竄上一抹薄紅,低頭迅速地整理了一下衣裳,拽着呂玄都就要進城。呂玄都看着他水色潋滟的眉眼和頰邊的緋紅顏色又是一陣心動,心滿意足地挽着他的手往城裏走。
“小五?”
這聲音他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
宋無黯動作霎時一頓,難以置信地回過頭,果然是蔚予縱。他們一行三人,牽着馬的那個是曾有一面之緣的曾經的謝莫白、現在的謝恣意。馬上馱着的那人一身淺綠衣衫,腰間佩劍,他未曾見過,不過他臉色蒼白,看起來似是受了不輕的傷。
宋無黯心中驀然升起一種做壞事被人捉個正着的尴尬之情,不由地臉頰更紅,不由輕咳一聲:“十一師兄,謝先生。還有這位——”
那個淺綠衣裳的人朝他遙遙一拱手,他眸色略淺,琥珀色的眉眼微微一彎,露出一個極其真誠的笑容來,:“在下伏崚。”
“原來是‘靈犀一劍’伏青鸾伏少俠。”宋無黯當即十分禮貌地回禮:“伏少俠可是受傷了?”
伏青鸾猶疑一下,搖了搖頭:“只是舊疾複發,休息一陣就好了。”
見他神情,宋無黯立刻明白這個問題有些逾距了,朝他抱歉地笑了一下:“伏少俠保重身體。”伏青鸾笑着應下,朝他道了謝。
待兩人寒暄完,在旁邊站了好一會兒的蔚予縱冷眼打量着呂玄都,幽幽地來了一句:“不知這位是——”
“這是——”宋無黯心思電轉,說情人太輕浮,愛人還談不上,心上人太肉麻,一時間竟然想不到合适的稱呼,腦子一抽道:“我朋友,呂玄都。”
蔚予縱意味深長地掃了一眼兩人交握的雙手:“哦?原來是朋友啊——”
站在他旁邊的呂玄都臉色當即一黑,當即就要抽回手來。宋無黯一時不察竟然被他甩脫了,突然失卻溫度的指尖顫了顫,他怔怔地看了呂玄都一眼,想要去拉呂玄都的手,可是當着其他人的面,心裏又有些不好意思。猶豫了一會兒,只好可憐巴巴地把手收了回來。
一時不察,好白菜就被豬給拱了。
旁觀全程的蔚予縱露出笑靥如花,謝恣意暗道不妙,每次蔚予縱笑得特別開心的時候,就肯定要有人倒黴。
“不知這位呂先生今年貴庚啊?看着似乎是要小五年長一些的。”
行吧。至少沒指着鼻子說他老牛吃嫩草吧。
呂玄都心情不佳,懶得與他做口舌之争,慢悠悠地擡起眼皮:“呂某三十又三,說起來你與無黯都可稱得我一聲叔叔。”他朝蔚予縱拱了拱手:“在下有要事在身,先告辭了。”他瞥了宋無黯一眼,見他無動于衷,心中氣惱,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欸?”
宋無黯剛想跟上他一起,蔚予縱一把将人拽住了,聲音稍微提高了兩度,對着呂玄都的背影來了一句:“好走不送。”
蔚予縱一手火上澆油用得無比純熟,呂玄都腳下步伐一頓,登時火冒三丈,恨不得抽出衡難敲碎這小子的腦殼。
宋無黯是他的,憑什麽要留下給蔚予縱?呂玄都抿緊嘴唇猛地轉身,三步并作兩步蹿到了宋無黯身邊,劈手從蔚予縱手裏奪過了宋無黯的手腕,一把把人拽到身邊,丢下一句生硬的“告辭”,就扯着宋無黯要離開。
宋無黯無奈地看了蔚予縱一眼,朝他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腳下半步不落地跟着呂玄都。
呂玄都用力拽了他一下,語氣不滿道:“走啦,有這麽舍不得?我不比他好看嗎?”
“……”
見宋無黯猶豫了,呂玄都當即停了腳步,指着蔚予縱道:“難道我不比他好看嗎?”
不遠處地蔚予縱顯然聽見了這句話,他微微一挑眉看向宋無黯,顯然也在等待宋無黯的答案。
男人這不可理喻的勝負欲啊。
宋無黯只想扶額。他覺得這是一道送命題。
呂玄都見他遲遲不回答,可憐巴巴道:“無黯你變了,難道我在你心裏還比不過這個吊眼狐貍精嗎?”
蔚予縱嗤笑一聲:“閣下不如照照鏡子再說話,你這幅模樣也好意思說別人是狐貍精?”他不急不緩地補刀:“何況蔚某正值青春年少,閣下只能說是駐顏有術吧?自然高下立判。”
呂玄都額間青筋微跳,格外不服輸地看向宋無黯,語氣有些咬牙切齒:“無黯覺得呢?”
“額——”宋無黯的目光在兩人之間逡巡一陣:“這、我覺得自然是十一師兄更好看些。”他頰邊飛紅,聲若蚊吶,極快地說了一句:“可我喜歡你。”
呂玄都怔愣了一下,哼笑一聲,低低問道:“看不出來還挺會哄人的。有多喜歡我?”
宋無黯瞥了旁邊蔚予縱一行三人一眼,想起方才說的話,臉頰轟然紅透了,“嗖”地一下就消失在了城門口,簡直将踏青霭運用到了生平極致。呂玄都失笑着追了上去。
看着兩個人一前一後地消失在城門口,蔚予縱頭頂煞氣幾乎可視,謝恣意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雖說是他贏了,但怎麽就這麽堵呢?
另一邊,呂玄都已追上了宋無黯,笑嘻嘻地拉住了他:“怎麽就走了?無黯還沒說有多喜歡我呢。”
宋無黯不想在街上和他拉拉扯扯、引人圍觀,只是埋着頭任由他拉着自己走,低聲抱怨道:“還不是你非要和十一師兄争。”
呂玄都輕輕挽住他的手:“有關于你,我當然要争。”他輕輕附在他耳畔,聲音低沉:“無黯你有多喜歡我?”
宋無黯不好意思起來,伸手推了他一下,退開兩步,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幹脆反問道:“那你有多喜歡我?”
“我呀,”呂玄都眉眼彎彎,小勾子似的輕輕巧巧、利利落落地勾人心:“就像水中月對天上月,人間花對黃泉花,你有多喜歡我,我就有多喜歡你。”他輕輕摩挲了一下宋無黯的手心:“我們找一個地方,我慢慢說給你聽,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