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到了傍晚,下起了雨,如同細絲一般微弱的漂浮下來。由于雨的緣故,某種急切的情緒在每個人的心中悸動起來。人們行色匆匆的在雨中穿過,馬路上的車燈漸漸亮起來,道路開始擁堵,路邊的小攤亮起微弱的燈,正等待夜幕的降臨。這是一個冬天傍晚的情景,在一片陰郁中悄然發生。
夜裏,安安的郵件如期而至,滿滿的一頁,密密麻麻的字體覆蓋了整個屏幕。
“這時候給你寫信,不知是否合适。” 讀到這裏,我拿起茶杯,裏面只剩下茶葉的殘渣,将原有的倒掉,然後放上一些新茶,灌滿了水,然後重新坐到電腦前。
“近來也許是太空虛,白天實在無事可做,一到晚上就睡不着,過去的那些人,那些事無休止的閃現在我的腦海裏。不論從哪裏開始,始終繞不過你,實在忍不住的時候,開始寫信,之後便沒完沒了。”
鼠标滑過最初的幾行,換上一層藍色的背景,重新又讀過一遍,置身于毫無邊際的冥想之中。我閉起眼睛,花了很長的時間去整理出一個情緒。然後做了一個深呼吸,再繼續讀下去。
“已近半年,在這半年的時間裏,發生了很多事,連我自己都未預料到。真的只是短短的半年,像是做了一場不太好的夢,可是那已經是事實。
在最初的一個月裏,說實話,我陷入了無邊無際的憎恨。之前愛的那麽深刻,那麽徹底,完完全全的把自己交給你,我想你也能感覺的到吧。為什麽連一個解釋都沒有,哪怕心靈上的慰籍也好,可是只言片語也沒等到,難道我們不該坦誠相對,或許你從未有過要與我長久下去的打算。
你永遠不會想到背叛一個女孩的時候會給她帶來多大的傷害。那種傷痕,那不只是你的傷痕,同時也是我的傷痕。你真正了解我嘛?我想答案可能是否定的。可能你和那個女孩真的沒有什麽,可是為什麽不能告訴我,就算有過什麽,只要你坦誠,我想大半我會原諒你,可是,始終沒有。無論如何,這太不公平。
那時候,我沆瀣一氣,之後發生的事情,可想而知,一塌糊塗。
聽到你有女朋友,我突然覺得自己很亂,很難過也很痛,大哭了一場,事已至此,祝你幸福。”
最後,安安問我,如果有時間,能不能再去看她一次。
反複看了幾次之後,我異常平靜,像是擊中了我內心柔弱部分,讓我的心顫動不已。隐隐覺得,某種曾經讓我無數次刺痛不已的厭惡情緒,已悄然遠去。安安傷害過我,我也傷害過安安,彼此間打成了平手,應該說可以一筆勾銷。一筆勾銷真的能替代現實麽,顯然不能。
我和衣而卧,倒頭大睡。剛剛睡着,我的手機就響了。我迷迷糊糊摸索着按了手機接聽鍵:“喂?”
“睡了麽?”
是安安的聲音,我突然清醒過來,瞥過臉去,沉默了三秒,對着電話,吃力的說。“沒有。”
“你看到我的信了嗎?”
Advertisement
“嗯。”我不置可否。
之後很長時間,我們誰也沒有開口。仿佛正要愈合的傷疤,揭開之後便血肉模糊。過了很久,安安才問我:
“下周末能不能見面,是我二十三歲生日,我不想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就把生日給過了,你能陪陪我嗎?”
安安已經二十三歲了,時光過得真快,我記得安安二十歲生日的情景,她和詩詩風風火火的跑到南京看演出,差點淪落街頭,見到我時,笑顏如花。那時候可以什麽都不管不顧,不論怎麽折騰都無所謂。時間的流逝,不僅僅只是流逝,似乎帶走了好多東西。
安安之前的每個生日,我都陪在她的身邊。突然變成她一個人,孤伶伶的滋味一定不好受。我始終猶豫不覺。
“我知道你在猶豫什麽,” 安安繼續說“我和他已經分手了,再無瓜葛。”
半響,我才回答。“看情況吧。”
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我陷入了錯綜複雜的矛盾當中,一方面,安安當初選擇的人并不是我,她當時那樣決絕的情景,現在來說,依然清晰;再說當初的那個決定,是否依然有效。另一面,只要一聽到安安的聲音,我便堅定不起來,那堵建在我心裏的城牆,經過一段時間的洗禮,早就已經脆弱不堪。只有一個合理的解釋,我的腦海裏始終殘存着某些記憶,會綿長。
到了周五,安安又給我來了一次電話,她問我買好火車票了沒,如果沒有可以買最早的一趟列車,不僅時間少,而且幹淨舒服。然後詳細的告訴我她所在學校的地址以及可以乘坐的公交車。
至此,事情變得順利起來,如果不去,是一件很對不起她的事情。花了半年時間築起的心理防線,在一天之內便悄然倒塌了。
周末,我早早的起了床,換上幹淨合身的衣服,如約踏上了列車。路上我在想和安安見面的情景,該高興,還是該悲哀?一切還能回到從前嗎?我不知道。
快要到站之時我給安安發了條短信,安安沒有回。出了車站,已經是下午三點,天空黑蒙蒙的,外面又飄起了毛毛細雨,幾乎看不見,只能憑地面濕答答的地面判斷,時而一陣冷風搽着地面俯沖而過,吹動凋落的樹葉,冰涼到了腳底。我想起,三年前我在寒風中跑去給安安寄信也是這番場景。
不遠處,人們在寒風中哆嗦着,低頭,彎腰,匆匆而過。安安獨自撐着雨傘站在人來人往的廣場上,尤顯亭亭玉立。
見到我,安安笑着沖我搖手,一邊用力拉住傘,風撩得她半睜着眼睛,眉頭緊鎖。收了傘,背對着寒風斜着向我走來。到了跟前,沖我直笑。和安安分開半年不到,她似乎瘦得很厲害,顯得高了許多。
正要往外走,雨滴打在我們的頭上,不約而同看着天空,天空下起了大雨,雨點打在地面上,霹靂作響。只好重新撐開傘。
我一手撐着雨傘,一手拖着行李,安安則走在我的左邊,扶着我的手臂,本來我想一前一後或者拉開一尺的距離比較好,可是怎麽辦呢,雨下的厲害,又只有一把傘。
出了車站,跟着搭公交車到她的住處。這一天的公交車不但擠,又晃得厲害。我一只手拖着行李,一只手則搭在安安的肩膀上。下了車,我們去附近買蛋糕,店內燈光昏暗,女收銀員坐在後面看手機,安安問她是否可以現做。她告訴我們蛋糕師傅都下班了,要的話,可以在櫃臺裏挑一個,上午剛做好的。然後又自顧自的做自己的事去了。
我們無奈的挑了一個,可是快要結帳的時候,價格和之前的大有不同,當時我沒注意,只是聽安安說,“剛才我明明看到不是這個價格。”
“就是這個價,愛要不要。”
安安一下子就着了,和女營業員争執起來,我拉着安安往外走,安安跟着我出到店外,一邊回頭對着店裏理論。走了好遠才安靜下來。路上,我說“換一家就是了,幹嘛要争執,影響心情嘛。”
“你不懂!”安安說。
我默默的想着安安的話,這大概是二十三歲的變化之一吧。
回折騰了好幾次,我們才買到蛋糕,路上順便買了些熟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