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完結章

“到了記住給我打電話。”一邊走，安安說。

“我會的。”我點點頭。“實話說，我還是希望你能和我在同一個城市裏，至少我們還能天天見面。”

“那又怎麽樣呢。”安安說。“即使天天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久了反而就膩了，不是嗎？”

“現在樂瑤也不在了，我一想到你一個人孤苦零丁的在這裏，心裏就不好受。”

“沒問題的，我一個人也是可以的，我都會活得很好，放心好了。”

“嗯。”我點點頭，看着她憐惜又心痛。“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就好了。”

“重來又能怎麽樣？”安安說。

“至少我會更加遷就和忍耐。”我說。

安安轉過身來，走到我的面前，認真的對我說，“答應我，永遠不要為了遷就某個人而委屈自己，那樣于你于任何人都是一種傷害，一種不可挽回的傷害。”

我重重的點了下頭，然後默默的并肩繼續往前走。很短的一段路，仿佛走了過了半個世紀之久。

“我總覺得自己心裏空落落的，像丢了什麽似的，難道是錯覺？”

“別把自己丢了就好。”安安說看笑起來。我也笑了。

“照顧好自己。”她說。

“我會的，你也是。”我說。

在車站的廣場上，我們停了下來，天空中忽然飄着小雨，我打開傘遮在我們兩人的上空，我們轉過神來，望着對方，安安從正面凝視我，眼睛裏蘊藏着滾燙的淚水，伸手過來，緩緩的觸碰我的臉。“真好。”

我一動不動任由她撫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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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送你什麽好，我把這個送給你，我讓廟裏的師傅給開過光了，可以保你平安”分手之際，安安從脖子上取下一個平安符給我戴上。“祝你幸福。”

“那你呢？”我說。

“我有佛祖保佑。”

分手之際，我還是忍不住吻了她，再一次回味我們之間的溫存。過了許久，安安從包裏拿出一把紅色的雨傘撐開，離開我一米的距離，獨自站在了雨中，像一朵嬌羞的百合。

我突然覺得心情有種莫名的悲涼。我幾乎可以肯定，再見面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了，一年，兩年，甚至永遠都不再見，我不得而知。

我們各自撐着傘，安安向左，我往右，我回學校，她回廟裏去，陪伴她的青燈古佛。

我擡起頭來看天，細雨順着天際落進我的眼睛裏朦朦胧胧，覺得天空比任何時候都要遙遠。可是會有離別那麽遙遠嗎？絕對沒有。我的耳邊響起沙沙的雨聲，朦胧的話語聲，悠長的汽笛聲，透過空氣仿佛變得憂郁起來。

忽然，我的電話響了，是詩詩，她問我什麽時候回來，我說馬上。我還告訴她，安安要在寺裏過得很好，一切都回歸平靜，下次一起來看她吧。電話那頭正要說什麽時，一聲沉悶而尖銳的剎車音驟然響起，我只覺得耳朵被堵住了似的，什麽也聽不清。

我舉着電話，緩緩回過頭來，那聲音還沒有消失，正劃破長空，刺透雲霄，久久地盤旋在灰色的天空之上。

世界瞬間就像撕裂了，劃分為左右兩半，時間停止了，一切都安靜下來。人潮緩緩的從兩邊湧向中央，我的目光順着人潮望去，突然心裏一緊，淚水填滿了我的眼眶，始終流不出來。那把紅色的雨傘，那雪白的裙子是多麽熟悉，血順着她的身緩緩的流了出來來，紅的耀眼，我從未見過那麽多血，反射着悲涼的光。

她的頭發，散落在地上，沉浸在雨水裏，濕漉漉的。這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凄涼。

電話裏，詩詩在那頭大聲的，喂，喂，，我只覺得聲音從遙遠的地球那邊傳過來，我想去回應，幾次張了張口，可是始終說不出話來。

人潮聚集在那裏或圍觀，等待，惋惜。可沒有人知道馬路中央躺着是我相識相愛十年的安安，曾經深深的嵌入我的生命裏的安安。

她的聲音還在我的耳邊響起，她的微笑浮現在我的眼前，她的溫度殘留我的手心還沒消退。她的吻還是那麽繞軟。

安安穿着雪白的裙子，就像我第一次見她時一樣的讓人心旌搖曳。她把她的護身符送給我，她說佛祖會保佑她，她心裏有佛，我想，更多的是她心裏有我。她還送過我“記住我的味道”的香水，可是已經揮發殆盡，我永遠也找不到了。

她撅着屁股，她說她的屁股很美，我當時覺得是多麽的不雅觀，可是她一點也不在乎，她把她能想到最美好的東西都給了我。

然而，現在她就躺在那裏，靜靜的躺在那裏。一動不動，任憑雨水的洗刷。

我顫抖的身體開始屹立不穩，蹒跚的倒了下去，地上到處是雨水，從未有過的冰涼，安安她會感覺到冷嗎。她離我很近，可是就是那麽遙遠。我想爬過去，摸摸她的臉，她的臉總是那麽美，怎麽看都不厭；她的嘴角湧出紅色的液體，由淡紅漸漸轉變為赤紅。她緊閉着雙眼，睫毛彎彎的黏在一起，任憑周圍怎樣的聲音，呼喊，可是她始終沒有回音，永遠的沒有回音。

雨飄落在我的身上，融進了我肉體，融進我的生命裏。直到我終于筋疲力盡，才将她抱住，深深的吻在她透着冰涼的臉上，雖然周圍圍滿了人，他們緊緊盯着我們看，但我已經不在意了。

雨傘跌落在地上，不停的旋轉着，她背包裏的東西散落在地上，書籍，換妝品，還有一個日記本就躺在我的旁邊，正如她靜靜的躺在我的懷裏。

我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覺得比任何時候都沉悶，灰白，透着死亡氣息。

有人嘗試掰開我的手，我任憑他們使勁，一直坐在那裏，保持着那個姿勢。可是安安還是被那輛救護車載向遙遠的天際，帶着她年輕的一生就這樣永遠的飛走了。

我不知道那天下午我是怎樣度過的，只覺得眼前忽然白的刺眼，像是穿過了一條長長的時光是隧道。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上的車。坐在火車上，我思緒亂糟糟的，捧着安安的日記本，久久不敢翻閱，害怕那種痛苦彌漫開來。突然火車行駛至一個隧道裏，眼前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見，腦袋裏嗡嗡作響，驚慌而又不知所措，像是陷入一個持久又漫長的迷茫世界。

對面有個女孩子問我在哪裏下車，我沒有理會她，我暫時不想和他們說話，因為女孩，特別是年輕的女孩，一看到她們就讓我想起安安。想起她年輕的身體。

在火車的一個轉彎處，猛烈的風刮了起來，日記本終于被翻開，扉頁還有她清秀的文字映入我的眼簾，一邊忍不住眼淚大顆大顆的垂落，疼痛壓抑在我的心口，難過像抽搐一樣一陣一陣地漫過全身。

“我親愛的安安，2000年的9月1日，我想你一定會記住這個日子。本來算是很普通的一天，就在那輛你熟悉不過的客車上，那個眼神酷酷，棱角分明帥的讓人花癡的男孩，和 你夢中的青蛙王子是不是像到了極致。

好了，偶爾的花癡了一下當然是可以，當然要保持矜持和淑女啦。

盡管這些年你一直沒有什麽起色，但是青蛙王子也還是不早也不晚降臨在你的身邊，要好好把握，盡量不要去辜負他。

你一直很任性，是的，盡管連你自己都承認了，但是我還是要提一句。

太任性的話容易傷到別人，也容易傷到自己，凡是都必須記住，忍。忍。忍。。

實在忍不住的時候，也要留下你的味道，因為之前的童話裏有說過，愛情的嗅覺最靈敏，只有讓他記住了你的味道，不論你到哪裏，他都會永遠的找到你。

他會嗎？好期待！

高中最後一年你現在又覺得怎麽樣呢？是不是可以接受這裏的不如意，努力去充實自己呢？

我親愛的安安，你喜歡現在的狀态麽？

我希望你不要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