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一次提及—— (26)
樂呵呵地說,“最好婚禮也來這裏度蜜月!”
“……”宋儒儒是很喜歡八卦村啦,但她真的沒那麽想來這裏度蜜月,可若是直接拒絕未免讓姬師傅傷心,一時說出不話來。
修颉颃就沒有她那麽多心思了,非常冷酷又無情地說,“不行,度蜜月得去沒有去過的地方才有意義。”
姬師傅小心眼地哼了一聲,“你想去哪啊?還不知道你有沒有蜜月呢……”
修颉颃深思熟慮了好一會才說:“東壩村我就沒去過!”
到了B市高鐵站,姬師傅硬要給他們買點特産回去,宋儒儒沒轍只好拿了兩盒綠豆糕,一盒是她的,另一盒是修颉颃的,因為他不吃綠豆糕所以兩盒都成了宋儒儒的。
候車的時候,宋儒儒問他,“你之前就說你不吃綠豆糕,為什麽啊?”
“那天演奏會,我給了父親兩塊綠豆糕。”修颉颃指向她手裏拿的綠豆糕,“就是這個牌子,綠豆糕是我最後給他的東西,我就不想再吃了。”
宋儒儒打開一盒綠豆糕,拿了一塊遞給他,“其實你可以吃的,因為你給你爸爸的綠豆糕,他又送給了我,所以它其實是你第一次給我的禮物。”
修颉颃從她手裏接過淡綠色的方形糕點,小心地放進嘴裏,軟糯的口感和桂花糖的香氣充斥了口腔,他輕聲說,“好甜啊。”
“看吧,還是很好吃的。”宋儒儒笑着晃了晃腿,“對了,說起來我還見過你爸爸呢,他是不是長得比你帥啊?”
修颉颃沒有回答她,只是慢慢将嘴裏的綠豆糕抿開,一點點咽下,才問她,“你爸爸的事……我看你今天情緒還挺穩定的。”
宋儒儒也拿起一塊綠豆糕放進自己嘴裏,甜甜的味道讓她想起很多在B市的回憶,“我知道我媽媽的事時我特別難過,昨晚我第一次聽到關于父親的事我也很難過,但是卻沒有那麽難過,很多人會說關于親情都是淚點,其實是不一樣的。你說的對,世界上很多人我們不認識,也不熟悉,我們沒有參與過他們的人生,他們對我們來就是認知以外的存在,是一個符號和一個标簽。”
修颉颃揉揉她的腦袋,“你會想了解他嗎?”
“會啊。”宋儒儒坦然地說,“剛學會算八字的時候,我常常用我的八字和我媽媽的八字去推算我父親的八字,想根據八字來研究他,可是到最後,那也只是八個字,天幹地支,不是我的父親啊。父親是會給你講故事,背着你爬山,給你買糖果的那個人,而不是八個字。”
“我曾經很想要了解他,可今早醒來後我一直在想,了解了以後呢?不了解又會怎樣呢?他也許是一個很好的人,也許我媽媽與他有感天動地的愛情,可那都是他們的故事,對我來說他只是一個素未謀面的人。”她說着将綠豆糕收起放進袋子裏,“走吧,開始檢票了,車總是會準時開的,帶上你,或者你趕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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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選的座位還是一個東一個西,這次宋儒儒不管,拿着票就和修颉颃身邊的人商量換座位。和她換位的阿姨看了他們倆一眼,笑眯眯地說,“小情侶啊,那是得坐在一起的。”
宋儒儒也不否認,昂首挺胸地就在修颉颃身邊坐下。
等阿姨走了,修颉颃才問她,“你怎麽不說我們是老師和學生啊?”
宋儒儒不爽地擡頭翻了他一眼,“哎,我承認是你賺到好不好,怎麽你還覺得吃虧了?”
“我沒有覺得吃虧,但事情不是這樣嘛,我之前表白你把我拒絕了,咱們就不是情侶啊。”
“你昨晚不是原諒我嗎?”宋儒儒擡手就指着他兇巴巴地說,“幹嘛,你想耍賴不承認?”
“我是原諒你了啊,但一件事歸一件事。”修颉颃小心地将她的手指從自己鼻下推開,怯怯地說,“你自己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宋儒儒收回手來,昂起下巴傲嬌地說,“那你再表白一次呗,我答應了不就是了?”
這倒是一個合情合理的解決方案,修颉颃雙眼一亮,立刻正襟危坐,很鄭重地問她,“儒儒,你願意我做我女朋友嗎?”
她羞澀地把頭低下,輕聲應道,“哦。”
她話音剛落,修颉颃神色一變,猛然起身就走,宋儒儒眼疾手快一把将他薅住,“哎,你去幹嘛?”
修颉颃扭過臉來一臉的可憐巴巴,“不是你說,單說一個‘哦’的意思就是‘滾’,那我趕緊走啊。”
“……”宋儒儒深吸一口氣,拍着胸脯安慰自己,“不氣不氣,我選的,我選的,我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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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一出站,宋儒儒和修颉颃就看到來接他們的邊堯,她有些好奇地走過去問,“現在上節目福利這麽好,主持人還親自來接?”
邊堯左右看看他倆,雖然臉上都有些倦容,但看精神還是不錯的,他輕咳了一聲說,“今天錄完節目你們都別走,還是事。”
修颉颃自然是不問理由地聽邊堯的話,宋儒儒就沒那麽好打發了,“什麽事啊?今天是什麽日子?感恩節?萬聖節?”
邊堯沒說話,只是替他們推過行李箱,“先去吃飯,然後去電視臺。”
節目的錄制很順利,阮教授也配合得很好,宋儒儒如願以償怼了天下公子,修颉颃和周禮伯聊起了八卦村的甲骨發現,約定下期節目就做甲骨的專題。
下了節目宋儒儒和修颉颃按照邊堯的話沒離開,邊堯把準備離開的阮教授也叫住了。“阮教授,可以耽誤您一些時間嗎?”
阮鹹以為是節目錄制還有工作沒結束,便點頭同意。邊堯将他們三人一起帶到他的辦公室,宋儒儒也以為是和節目有關的事,一路還問邊堯,“是不是要把天下公子踢掉了?”
然而邊堯的辦公室門一開,裏面的沙發上坐着孟秋和邊立心,宋儒儒才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她一時間并不知道原因,可阮鹹就不一樣了,立刻警覺地問邊堯,“怎麽你父母也在?”
邊堯沒說話,只是将辦公室的門關上,又上了鎖。
宋儒儒見到孟秋時下意識低下頭,繼而反應過來立刻擡起頭看向孟秋不卑不亢地說,“孟老師,我有事想和你說……”
“別的事等等再說吧。”邊堯走到兩撥人中間鄭重地說,“今天把你們大家約到一起,是因為溫惜一早打來電話拜托我将你們約在一起。”
“溫惜?”宋儒儒更納悶了,溫惜是和阮教授有關,可和孟秋和邊立心又有什麽關系呢?
阮鹹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她無法自控地輕輕顫抖起來,這個房間裏連空氣都讓她覺得凝重,壓得她喘不上氣來,“那個……邊堯,其實我還有點事要回音樂學院……”她雖然看不見自己倉皇的神色,但卻可以聽見自己聲音裏的虛軟無力。
“阮教授。”邊堯很認真地看着他說,“你是故事裏最重要的人,不是嗎?”
阮鹹的臉色徹底變白,她想讓自己和往常一樣鎮定自若,可卻連揚起嘴角都做不到。一旁的孟秋和邊立心也對此糊塗極了,在他們看來邊堯是在為難阮教授,孟秋連忙起身對邊堯說,“邊堯,究竟有什麽事啊,阮教授都說了她還有事……”
“媽!”邊堯很大聲地叫了她一聲,孟秋一下愣住了。
修颉颃感覺出情況不對,他伸手拉住宋儒儒的手,輕輕捏了一下,宋儒儒手心一熱,莫名就安心了幾分,她擡眼看向他,雖然對情況一無所知,但仿佛有他在就沒有那麽不安了。
“媽……”修颉颃也叫了孟秋一聲,“你就聽邊堯的話吧。”
孟秋看兒子緊握着宋儒儒的手,心情很是複雜,雖說昨晚邊立心勸服了她,可她總是有些難以言喻的別扭,索性也不應他,只是對邊堯說,“哎呀,那你有話就快說嘛……”
邊堯看向阮鹹問道:“阮教授,你要自己說嗎?”
阮鹹的心揪在一起,她抱着最後一絲僥幸,故作無辜地說,“我不知道你要說什麽事啊?”
“好吧,那我就說了。”邊堯緩緩擡手指向阮鹹,他的指尖像一把利劍正對着她的心房,“二十年前,修翼的情人,是你,不是宋佳寧。”
這樣斷句鮮明的一句話,像巨大的寒潮将在場所有人都凝結成冰,窗外金秋的暖陽也照不進這裏的冰冷。
“你……說什麽?”孟秋第一個說話,聲音幹裂得像擊打厚厚的冰層。
“她和修翼還有一個私生女,那個女兒就是溫惜,宋佳寧是無辜的。”邊堯的聲音大部分時間都很溫暖,可此時卻像冰川上足以割裂皮膚的寒風,她仿佛看見無數的冰棱刺向她卻又從她的身體裏穿過,很疼,也很冷。
原來,她的噩夢還是沒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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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生日也來更新,希望大家為我的勤勞?( '???` )比心
☆、109,應該可是卻沒有
PART 109
阮鹹記得她将溫惜放在福利院門口的時候,恰恰是黎明之前,是一天中天空最黑的時候,音樂廳的火漸漸小了,滾滾的濃煙不斷翻湧上天,周圍的空氣裏都彌散着灰燼。
她抱着孩子在馬路上一步步往前走,卻不知道盡頭在何處。
最後她在福利院門口停下,隔着鐵栅欄向裏面看去,空地上有秋千、有滑梯,還有跷跷板,孩子在裏面玩會開心嗎?即便沒有父母,也可以成長嗎?
她的目光落在栅欄兩側的紅色橫幅上,白森森的路燈下,熱鬧的紅底黃字都變得黯淡極了,橫幅上寫着:關愛孤雛,情滿人間。
“孤雛……”她輕輕念着這兩個字,低頭去看懷裏的孩子,孩子還那麽小,軟軟的蜷成一團,可孩子已經沒有父親了,而她又做不了一個母親,她做不了……
她只能将孩子放在門前冰冷的水泥臺階上,孩子哭累已經睡着,全然不知自己已經離開了母親溫暖的懷抱。
阮鹹記得自己對孩子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媽媽以後一定會來接你的……”
二十年來,她确實不顧一切地找孩子,也終于找到了自己的孩子,可是孩子卻不愛她,還親手将她推回了掙紮二十年才擺脫的噩夢。
一切都是她的報應啊。
太多的畫面湧現在眼前,阮鹹只覺得天旋地轉,她胡亂中好像抓住了什麽才沒讓自己摔倒在地,等她緩過神來,才發現是宋儒儒扶住她的。
一直以來她都不敢去看宋儒儒的眼睛,而此時那雙眼眸就在她眼前,墨色的眼瞳和宋佳寧一模一樣,“對不起……”她聽見缥缈的聲音從自己口中發出,然後眼前一黑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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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鹹醒來的時候,眼前是一片白色。
是在做夢嗎?
她艱難地坐起身來,就看見坐在病床邊椅子上的溫惜。
“溫惜……”阮鹹叫了她一聲,覺得自己心神俱碎。
“你說反正大家都認為宋佳寧是小三,儒儒和修颉颃也不會因此分開,如果我把這件事說出去,全世界都會知道我有這樣一個母親,我的事業、我的前途都會受到影響。”溫惜語調平緩地說,“你的話我回去之後想了很久,你說的确實有道理,可你卻忘了一點……”
阮鹹說不出話來,只有眼睛微微眨了一下。
溫惜看着她一字一頓地說:“我不是你,我也一點都不像你,你是給了我生命,可在你抛棄我的時候就已經把給予的生命收回了,所以我和你是沒有任何相似之處,也沒有關系的兩個人。”
“你所有的理由都是借口,你只是自私,只為自己考慮,年輕的時候你為了獲得演出機會接近修翼,你為了不讓他抛棄你非要生下孩子,你知道他出事就把我丢掉,到如今,儒儒的媽媽因為你背了二十年的黑鍋你還想要繼續隐瞞,你看到儒儒的時候不覺得心虛嗎?不覺得愧疚嗎?還是你這樣的人根本就沒有良知?”
溫惜的話一句接着一句,不給阮鹹任何喘息的機會,直到她全身僵硬,臉色煞白,只有牙齒止不住地瑟瑟發抖……
“被自己的女兒這樣說很難過嗎?”溫惜反問她,“那你有沒有想過,二十年來有多少人诋毀過儒儒的媽媽?你的難過和她相比算什麽呢?”
“我本來覺得我沒有顏面去見儒儒和其他人的,但我後來想明白了,即便被人家知道又如何,即便全世界知道我有你這樣的母親又如何?我是會無地自容,但我起碼不會一輩子活得卑劣畏縮,不會用別人的痛苦來換自己的光彩。”溫惜說完最後一個字,對着病房門外叫了一聲,“你們進來吧,她已經醒了。”
病房門開,宋儒儒、修颉颃、孟秋和邊立心才走進來,之前阮鹹在電視臺暈倒,他們七手八腳将她送來醫院,就趕緊通知了溫惜。
溫惜看了一眼宋儒儒,神色有些不自然,她輕咳一聲說,“吶,我很坦白的,她雖然生了我,可我和她不一樣,你要是因為這個和我絕交,那你就太小心眼了,你得學學大可愛啊……”
溫惜的一句話,立刻就把情緒壓抑的宋儒儒弄笑了,“我為什麽要學他啊,他是你哥哥好不好,你倆當然想法一樣……”
修颉颃看向阮鹹,又指了指自己和溫惜,“她是我妹妹嗎?”
阮鹹緊抿住顫抖的雙唇點了點頭,繼而連聲為女兒辯解,“她那時候很小,她什麽都不知道……”
溫惜卻沒有領她的情,只是冷冷地說,“是啊,那時候我才半個月大,儒儒才六歲……”
宋儒儒輕輕拉了溫惜一下,阮鹹難堪地低下頭,“是,那時候你們都還小……那時候我就和你現在差不多年紀,剛剛二十歲,一心想要登臺演出,一心想要揚名立萬……”
“現在你都實現了。”孟秋說道,“其實你可以再等等的,等到該得到一切的時候,再理所應當的得到,不是更好嗎?”
阮鹹自嘲地苦笑了一下,“人生不就是這樣嗎,每個人都是第一次,大家都沒有經驗,選對路的人可以侃侃而談成功的經驗,就仿佛這條路他曾經走過一樣,選錯的人就會不斷懊悔,仿佛有重來一次的機會就不會那麽做。”
“可如果我有一次重來的機會,我可能還是會那麽做,因為我太愛古琴了,我比任何人都迫切渴望成功,渴望被認可,我不會放棄一切機會,哪怕日後會吞下惡果。可我唯一後悔的是抛棄了我的孩子,我很早就後悔了,只是我去找她的時候她已經被領養了。”
她說着看向孟秋深深地低下頭,“破壞你的家庭我很抱歉,是我當時太過天真,以為自己可以取代你,但是我錯了。其實修翼後來并沒有騙你們,你提出離婚他就慌了,他也沒有和我再來往,也不讓我生下孩子,就連那天晚上他也是一心要回家的,只是我沒有遵守承諾。”
在電視臺剛剛知道消息的時候,孟秋的情緒很強烈,不斷地抓着邊立心質問,質問那些她二十年來都無法釋懷的問題,可到了此時她才開始理解颉颃說過的話,過去永遠是存在的,但卻不能改變今後的人生方向。“如你所言,人生都是第一次,其實我也沒有很後悔的事,破壞我家庭的人也不單單只是你,還有修翼他自己,他雖然沒有再欺騙我,但還是背棄了我們最初的誓言。”
“所以我不後悔和他離婚,我也絕不會原諒他的背叛,我只是後悔那天晚上我沒有去聽演奏會,他邀請過我,可我拒絕了。我也不會原諒沒有去的自己,不會原諒他,也不會原諒你。”
“我不能對你做什麽,也沒有精力去打擊報複你,我只希望你可以從我的人生永遠消失,無論日後發生什麽事,我都不想見到你。”
孟秋說完停頓了一下,看向溫惜,“至于溫惜你,你和儒儒是朋友,你和颉颃……是兄妹,你們來往我不幹涉,但最近的話我可能還沒那麽想見到你,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等到我心情好轉的時候再讓颉颃帶你來見我。”
站在一旁的邊立心一臉自豪地看着妻子,待她說完話,立刻忠心耿耿地走過去牽她的手,孟秋卻沒有理睬他,而是徑直走到宋儒儒面前歉意地笑了一下,“不管你信不信,其實在知道你媽媽是無辜之前,我就已經打算接受你了,你是個好姑娘,颉颃遇到你是他的福氣。”
“我相信啊。”宋儒儒小心翼翼地握住孟秋的手,“因為你是他媽媽,你說的話,我肯定相信。”
一旁的修颉颃忍不住提出質疑,“我媽媽很會撒謊的,你可不能随便信她的!”
好在邊立心快步上前将修颉颃拽到一旁,才阻止了一場人前揍孩子的戲碼。
阮鹹扶着床邊側身下來,她的身材本來就纖細高挑,此刻憔悴得像是一枝随時可以折斷的枯枝,她喑啞地叫了宋儒儒一聲,“那你呢?你有什麽要問我的話?還是你想罵我一頓洩恨?”
宋儒儒松開手,走到阮鹹的面前仰起頭看她,她的雙眼黯淡混沌,臉色慘白如紙,鬓發也亂蓬蓬地散着。宋儒儒伸手替她把鬓發別好,輕聲說,“其實火災那天,我也在音樂廳,只是失火時我跑了出去,我記得看到我媽媽的最後一眼,她和你現在的樣子很像,頭發散着,臉色也是這麽難看,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她,這麽多年我從沒有忘記過。”
“其實我也沒有父親,但我很幸運,我媽媽願意獨自一個人養大我,雖然她後來沒能做完這件事,可她終究還是她,沒有破壞我對她的美好記憶。我是挺想罵你的,但是有一個人和我說過,只要能找出讓我媽媽背黑鍋的人,她就幫我拿刀逼這個人公開認錯。所以我想既然這樣的話,我就可以省去不少口舌了。”宋儒儒說着隔空丢給溫惜一個眼神,溫惜禁不住咽了一下口水,直到此刻她才明白為什麽大家都說宋儒儒這個神婆又狠又不好惹了。
“不過有一件事我一定要親自問你。”宋儒儒語調嚴肅地問,“你之前和我說你只見過我媽媽一次,是真的嗎?”
阮鹹搖了搖頭,“不是,火災發生前我也見過她……”
宋儒儒的眼眶已經泛紅,但她不願意讓自己在阮鹹面前掉淚,“我只想知道她和你說了什麽,我想知道她生前做過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話……”
阮鹹擡手一只手來,微微空窩起手掌,她記得那三張窩成團的紙幣,也記得那硬硬的手感,記得那天宋佳寧的眼神,也記得宋佳寧對她說的話,“她說……我也應該有自己的幸福。”
她也應該有自己的幸福,應該有自己的幸福,應該……
可是卻沒有。
她的手像被灌了鉛一樣的重,重到她再也擡不起來,甚至沒有辦法去擦眼淚,只能任由自己哭得撕心裂肺。
幸福是她這一生以前不曾有,今後也不會再有的奢望。
是她自己把它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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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終于,感天動地o(╥﹏╥)o
☆、110,春來江上幾人還
一個月後。
溫惜最喜歡秋季裏的十一月末,因為那代表了黑色星期五大促的來臨,宋儒儒也挺喜歡這個時節,因為這時候上天竺寺的柿餅就曬好了。
月真師傅最近精神不錯,宋儒儒和修颉颃到上天竺寺的時候,她正在院子裏收曬好的柿餅,橘紅色的柿餅又軟又圓,裹着一層雪花般的糖霜。
宋儒儒随手抓起一個先啃一口,然後才遞給修颉颃,修颉颃看着被咬了一口的柿餅微微蹙眉,內心掙紮了約莫十秒後,他才張嘴小心地在旁邊咬了一小塊。
“你嫌棄我?”
修颉颃一邊咀嚼一邊點頭,“是的,但是如果你要揍我,可不可以回去以後再揍?”
宋儒儒深吸一口氣,也點了下頭,“準了。”
月真師傅原本已經裝滿了一袋柿餅,看看修颉颃就又拿出一個袋子開始裝,“我給你們倆分開裝,省得你們吃的時候吵架。”
“那是最好不過了。”宋儒儒走過來幫着月真師傅一起收拾,“我和他肯定八字不合,每天都無話可說。”
月真師傅笑了笑,“我早就說過你們八字不合啊。”
“我還以為那時候你是為了拆散我們才這麽說的,竟然是真的嗎?”宋儒儒有些驚詫地問。
“出家人不打诳語。”月真師傅說着雙手合十,連聲說善哉。
宋儒儒扭頭看看站在身後繼續啃柿餅的修颉颃,無奈地搖搖頭,“那我倆是不是住在一起也犯沖?”
“那肯定的啊。”月真師傅當即肯定,一邊把裝好的兩包柿餅遞給她,“你還要一意孤行嗎?”
宋儒儒抱着柿餅滿足地啧啧嘴,“哦,我來就是想告訴你一件事的。”
“我看見新聞了。”月真師傅以為宋儒儒要說的是阮鹹上新聞的事,她今天一早就看見新聞頭條是:音樂學院古琴教授承認曾做小三。
“我不是說這個。”宋儒儒連連擺手,“我是說我要換工作了。”
“換工作?你不算命了?”
“怎麽可能!”宋儒儒嗔怪地說,“算命是我吃飯的絕學!”
月真師傅疑惑地看着她,“那是……”
宋儒儒一把将修颉颃拽過來,恬不知恥地撒狗糧,“我要做教授夫人啊!”
“……”月真師傅大概愣了有十幾秒,白淨圓潤的臉龐紅了好一陣子,才再次雙手合十,“儒儒啊,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人設啊……”
“那是我以前有心無力嘛。”宋儒儒無奈地攤手,“不撒狗糧的情侶都是沒糧可撒,而我現在要開、倉、放、糧!”
被宋儒儒薅過來的修颉颃鄭重地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一張紙來遞給月真師傅,“這是我們倆的八字,想讓你給我們選一個适合訂婚的日子。”
月真師傅接過來上下看看,左右為難,“可是你們倆八字真的不合,我一時真選不出好日子。”
修颉颃低頭看看宋儒儒,面露難色,欲言又止,宋儒儒點了下頭示意他可以說話,他這才敢開口,“如果選不出好日子,我們就下個周末訂婚。”
“為什麽?”
“下周末是儒儒生日。”修颉颃說,“她今年不想一個人過生日了。”
月真師傅雖然脫離紅塵,但免不得也會為此感傷,“真的要這麽匆忙嗎?人生大事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宋儒儒聳了下肩膀,“我又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介紹人就只能是推薦我倆買房的中介了。”
因為她的那句“沒有父母之命”,月真師傅輕輕嘆了口氣,“其實你爸爸是有陪你過第一個生日的……”
宋儒儒一怔,原本平靜的心一下就起了波瀾,“什麽?我爸爸?你知道我爸爸是誰?”
月真師傅今天站得久了,說話有些微喘,便找了張小藤椅坐下。她語氣平靜地說,“是誰我也不知道,我以前偶爾聽你媽媽說起過一些,知道的也不比你多。”因為看到今早的報紙,加上宋儒儒和修颉颃也打算訂婚,她還記得宋佳寧生前曾和她說,如果可以最好永遠不要告訴儒儒,除非儒儒真的成熟了,不會再為此傷心難過。
“他真的是做情/報工作的嗎?”宋儒儒急忙向她求證從高隊長那裏得到的不明消息。
“是的。”回憶起自己和宋佳寧幾次初識的過程,月真師傅還歷歷在目,“你爸爸是在你一周歲生日後最後一次離開,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差不多從你媽媽懷你那年開始,形勢就不太好,你爸爸時常短期離開,等到你出生後情況越來越緊張,你兩個月大時你父親又一次離開,這一次去了很久,你母親便抱着你上山燒平安香,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睡在你母親懷裏,乖乖的,不哭也不鬧。”月真師傅說着還比劃了一下在襁褓中的孩子有多大。
“後來你爸爸因為你們的關系想要離職,申請卻一直沒有批下來,直到你一歲生日後,也就是那年的十二月他們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你父親接到任務必須離開,這一去就沒有了音訊,大概三個多月後,你媽媽接到消息,說你爸爸再也回不來了,那時候你才剛學會走路不久。”
站在一旁的修颉颃默默計算了一下時間,問月真師傅說,“您說的任務,是因為那年聖誕節SU*LIAN*解*體嗎?”
月真師傅點點頭,“他們倆以前就是在那裏留學時相識的。”
宋儒儒終于想明白了那種叫大列巴的超大面包,她還一直以為她父親是哈爾濱人才會吃它,原來那是他們以前共同的回憶……
“其他的信息呢?”修颉颃追問道。
月真師傅搖了搖頭,“這些事都是她偶爾才會說起一些,說他喜歡《長安春望》,要給孩子用裏面的典故起名,說他喜歡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出門在外時最喜歡聽這首古琴曲,喜歡的詩人是普希金……”
“你以前為什麽不告訴我?”宋儒儒覺得周身又冰冷卻又很溫暖,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欣喜的,還是悲傷的,亦或只是震驚。
“你媽媽不讓我說。”月真師傅無奈地嘆了口氣,“她說起你爸爸的時候總是微微笑着,但她和我說的每一句話,其實都是不再有的過去。她說她和他有過美好的回憶,那麽即便失去也不會遺憾和難過,但你對爸爸是沒有記憶的,告訴你的話就只有傷心和悲痛。”
“而且……我沒有任何辦法可以證明你爸爸的存在,他只是活在你媽媽記憶中的人。”月真師傅說着閉上雙眼,仿佛眼前就是宋佳寧一邊織毛衣一邊輕柔說話的樣子。時光匆匆,曾經寧靜美好的日子還是不可避免地遠去了,她也已經老了,再清晰的記憶也會漸漸淡去,只是那個午後的陽光,那繞指的鵝黃色毛線,永遠是鮮亮溫暖的,宋佳寧舉起織了一圈的底邊對她說:儒儒今年生日的時候就可以穿了……
月真師傅睜開眼,看着眉眼像極了宋佳寧的宋儒儒,微微一笑,“現在的你已經不是一個人了,便不會再因為失去而難過。”
宋儒儒擡頭看向此時的天空,高遠又明亮,多年前的此時也是這樣的季節吧,雖然寒風獵獵但依舊有金黃色的暖陽,在這片燦爛的陽光下,有一對幸福的戀人,他們不知道未來在何方,也不知道是否有未來,于是他們決定不問将來,在寒冷的人世只擁有彼此就足夠了。
“原來我的名字是我爸爸起的,原來他參與過我的人生,只是我什麽都不記得了……”她揚起嘴角笑起來,“只有我的名字可以證明,證明他來過這世界,證明他曾經在這裏有過幸福。”
修颉颃輕輕摟住她的肩膀,将她完完全全塞進自己懷裏,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頭頂輕聲說,“其實那首詩裏還有一句——”
“家在夢中何日到,春來江上幾人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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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鹹在溫惜的逼迫下不得不公開認錯,雖然時隔二十年,記得這件事的人并不多,但無論結果如何,總算是替宋佳寧洗去了一身泥濘。
出新聞的時候,邊家人都很平靜,全家只有邊舜一人如遭雷劈,“為什麽?!為什麽這麽大的事沒有人發告訴我,我還是不是這個家的一份子了?”
邊堯笑呵呵地說:“當然是,不過因為你年紀小,所以你只能算0.5份子。”
“那溫惜呢!溫惜不是和我一樣大!”邊舜氣呼呼地反駁。
要說怼妹妹,邊堯那是一把好手,随時可以為邊舜亮劍,“可人家溫惜自力更生啊,能自力更生的就是大人,不能的都是寶寶。”
“好好……”邊舜咬牙忍了,“這就算了,為什麽下周我哥訂婚,伴娘不是我,而是溫惜???”
“這事你就更沒辦法了……”邊堯有點心疼妹妹,都不忍怼她了,“因為溫惜是親妹妹,你并不是。”
“什麽——?!”
邊舜的聲音穿牆而過,把書房裏的邊教授都驚動了,他匆匆走出來豎起食指擋在嘴前,做了個噓聲的手勢,“小點聲,你媽在睡午覺呢,一個多月她還是第一次睡得這麽沉。”
邊舜語無倫次地說:“就、就……溫惜是阮教授的孩子?你們都知道?我真沒想到阮教授是這樣的……”
邊教授拍了拍激動的女兒,安慰她道,“沒告訴你就是因為怕影響你學習,雖然阮教授這樣不對,但她的琴技還是好的,你只是跟她學習的話,就不必太關注人品的卑劣……”
他的話還沒說完,午睡的孟秋被邊舜的一嗓子吵醒,端着水杯走出卧室,邊教授立刻舌頭打了個卷,絕地反殺般地将原本的話硬生生掰了過來,“……卑劣、卑劣是卑劣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舜舜,你要做一個高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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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聞到了自由和解放的味道,你們聞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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