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醞釀

燈火通明的不夜城,一場由江城警方布控的緝毒行動進展順利,兩名毒販腦袋上裹着黑布,被警方自賓館帶出來,身上還穿着單薄的睡衣。

時間發生在後半夜,街上幾乎已經沒有了行人,有的也只是醺醺欲倒的醉鬼,拎着酒瓶子,歪歪斜斜行走在街道盡頭。

這件事發生得是在太過迅速,警察破門而入的時候,毒販還沉浸在溫柔鄉的美夢中,猝不及防便從天堂跌落到了地獄。

瑟瑟寒風中,陸凜走出賓館,手裏拿着對講機:“床上還有兩個小姐,有點麻煩。”

那頭傳來秦林的聲音:“無論如何,‘老蟲’那邊還沒動靜,‘蛇骨’落網的消息現在不能走漏半點風聲。”

“知道了,随便找個由頭,把那兩個小姐拘起來,不過不能太久,時間緊迫,明天早上開大會,商量對策。”

床上衣不蔽體的小姐也被帶出了賓館,上了警車。

夙興夜寐的審訊,從毒販嘴裏敲出半個月後的一場交易行動,接頭的對象正是他們盯了很久的“老蟲”。

這一次機會,千載難逢,陸凜跟同事們一夜未眠,第二天早上的會議上,初步拟訂了幾個緝捕方案。

“據落網的‘蛇骨’供述,老蟲一貫的風格,交易地點放在農村,這樣即使是出事了,也可以借助地形逃之夭夭。”

陸凜放下手裏的口供筆錄,手撐在桌前,看向疲憊倦怠的警員們:“半月後交易的地點是螺山村,距離江城30公裏,交易時間和地點随時可能發生變化,屆時‘老蟲’會聯系‘蛇骨’,‘蛇骨’願意将功折罪,為我們緝捕‘老蟲’歸案牽線搭橋。”

“時間很緊,三天之內,每個人都要給我拟訂一份切實可行的緝捕方案。”

散會之後,秦林接了一杯袅袅的咖啡,朝着值班室走去,路過雜物間,他頓住腳步。

雜物間縫隙裏似乎傳來隐幽的光線,他一拉開門,陸凜條件反射一般,身體猛地動了動。

“陸隊,你在幹啥?!”

陸凜被吓了一跳,見是秦林,他定了定心,倚在雜物間的架子邊,說道:“發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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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短信怎麽把自己弄得跟做賊似的。”秦林走進來,打開燈,私下裏檢查雜物間架子的每一個角落。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躲這兒搞對象呢!”秦林将邊上的空箱子打開,八卦地檢查裏面有沒有藏人。

陸凜深呼吸,繼續低頭看屏幕。

“不就發個短信麽,還要躲在這黑漆漆的屋子裏。”

陸凜将手機一收,理直氣壯:“醞釀感情。”

秦林笑了笑:“昨晚連夜審訊,這會兒不麻溜回去補瞌睡,躲這兒醞釀感情,你當自己情聖呢!”

陸凜看了看時間,現在已經是淩晨的三點。

“發的啥。”秦林好奇地湊了過來。

手機屏幕的收件人是妍兒,對話框裏沒有文字,只有一只鳥的圖片表情

秦林嘴角抽了抽:“你就給人家發個雞,需要大半夜躲這兒醞釀感情?”

陸凜擡眼看他,電話拍了拍手掌:“不是雞,這是鳥。”

“你大半夜給人家發給鳥,想幹啥?”

陸凜笑而不語。

秦林指着陸凜大喊:“下流!”

陸凜依舊微笑。

秦林是個四十來歲的糙漢子,思維方式和說話方式都是直來直去:“你幹脆給她寫首詩,我當初追我媳婦的時候,寫了一首詩當衆獻給她,第二天事情就成了。”

陸凜眼角一彎,好奇問道:“你還會寫詩?”

“八九十年代,肚子裏不裝點墨水,怎麽搞對象?”

陸凜這下是真的感興趣了:“寫的什麽詩?”

“聽着啊。”秦林清了清嗓子,抑揚頓挫。

“你愛的是春天,我愛的是秋季,秋季正和我相仿,春天卻像是你…”

陸凜嘴角抽抽:“這是你寫的麽。”

“當然不是我寫的,這是匈牙利詩人裴,裴啥啥的,寫給他的初戀情人的詩。”

“你念人家的情詩追媳婦,好意思。”

“甭管誰的詩,有用就成,我當年給我老婆念了這首詩,感動得稀裏嘩啦,第二天她就上我炕了。”

陸凜:……

“你看看這幾天你給人家發了多少短信,打了多少電話,人家理過你沒有?”秦林鄙視說:“那姑娘之前追着你貼着你,你對人愛理不理,現在人家不搭理你了,知道着急了?你這叫啥,自作自受!”

陸凜:……

天色微微亮,晨昏分割線剛剛自地平拉開,村子裏的公雞此起彼伏地鬧騰個沒完。

過去只要稍稍有動靜,她便能快速地清醒,回來這麽長時間,生物鐘也變得懶散了許多。

果然,人在舒适的環境裏容易變得懶惰。

姜妍伸手摸到床頭的手機迷迷糊糊要看時間,屏幕上卻橫着一個陸字。

陸凜的短信,時間是3:23。

看到這個時間,姜妍的心刺了刺,有些心疼。

這麽晚還不睡覺,他修仙麽?

短信的內容,是一只雞的表情圖。

在往上拉消息記錄,從上周開始,陸凜锲而不舍地給她發短信,每天好幾條,并沒有實質性的內容,而是手機自帶的表情圖片,有時候是一只老鼠,有時候是一顆小樹,今天又發一只雞給她。

蠢萌蠢萌,傻裏傻氣。

姜妍編輯了一行文字,想要發送給他,但是糾結很久之後,終于還是删掉了短信。

她抱着枕頭,皺着眉頭想了很久,編輯的內容寫好有删掉,删掉再重寫,如此來回幾番之後,天色已經完全大亮了。

段楠在院子裏大喊一聲:“姜兒,起來沒,下來吃早飯啦!”

姜妍咬咬牙,終于還是放下了手機。

算了,再緩緩。

日頭已經上了山隘,狹長的山脈綿延千裏,空氣中彌漫着的淡淡霧氣也被陽光驅散。

院落很寬敞,有幾只雞在院子裏悠閑地踱着步子,門外有白鵝帶着自己的小鵝仔,甩着尾巴走進來,身上片片羽毛還有些潤,想來是剛從池塘出來。

外面的街巷有女人端着飯碗,一邊吃早飯,一邊朝着院子裏探頭探腦,好奇地觀望城裏來的客人。

空氣裏彌漫着雨後初晴的泥土清新,樹下立着小木桌,桌上有幾樣清粥小菜。

王淮春咕嚕咕嚕喝完了一整碗玉米粥,也不嫌燙,手裏拿着白饅頭,大口嚼咽,紅撲撲的一張臉,張揚着年輕人飽滿的能量。

雲采倒是比較矜持,一小勺一小勺吃着粥。

王叔端着一盤酸蘿蔔鹹菜,從屋子裏走出來,問道:“各位記者同志,還能吃的慣麽?”

王淮春連忙道:“能飽肚子就行,咱啥都能吃。”

“那就好。”王叔笑道:“昨晚睡得好不?”

姜妍坐在邊上調試着攝像頭,回答道:“挺好的,就是早上雞叫得有些早。”

“這可沒辦法,村子裏的雞醒得比人早,太陽還沒露臉呢,村裏頭便鬧哄開了,只能委屈各位同志,晚上早些睡覺。”

姜妍道:“這些都是小事,能克服。”

王叔是一個約莫五十多歲的男人,家裏有一棟三層的大房子,聽說城裏有記者過來要采訪希望小學的孩子們,他自告奮勇,接納了他們住宿,也是相當熱心的村民。

“段總可是個大善人,兩所希望小學,解決了咱附近幾個村的小孩上學教育問題。”王叔笑說道:“記者同志要好好報道報道。”

段楠微微一笑:“說起來,建學校的時候,王叔您也沒少出財出力,這次還招待我的朋友們住宿,下次進了城,我做東請你吃飯,切莫推辭啊。”

“段總客氣了。”

幾番寒暄之後,王叔收了椅子回屋,姜妍走到段楠身邊,問道:“王叔家修得很氣派啊。”

身後這棟三層樓高小洋房,雖然比不得城裏的豪華別墅,不過在村裏也還算是相當講究了,尤其是內部裝修,樣樣精致,地上還鋪着地毯呢。

“王叔年輕的時候在城裏做生意,現在小有資産,回鄉養老,幾個孩子都在國外念書,現在就他和他妻子住在這螺山村。”

“難怪我見他言談舉止,不像是普通村民。”

王淮春吃完飯,洗了自己的碗,走回來問道:“妍姐,今天我們任務是什麽?”

姜妍放下攝像機,收好三腳架,說道:“先去段總的希望小學看看,行麽,段總。”

段楠微微一笑:“随時恭候。”

差不多收拾妥當以後,段楠驅車帶姜妍一行人朝希望小學的方向駛去,山路崎岖颠簸,難為王淮春和雲采居然也能睡得着。

“打算躲到什麽時候?”他問姜妍。

“沒躲,這是工作。”

“電話不接,短信不回,這還不叫躲?”

姜妍沉默,良久,緩緩道:“只是沒有想好,感覺自己特別糟糕…”

段楠一邊開車,目光漫不經心瞥向她,倒是很少在她臉上看到那麽惶惑的神情。

“陸凜那麽驕傲又死要面子的人,給我打過好幾次電話。”

“他給你打電話了?”姜妍訝異:“說什麽?”

“當然是問你的下落。”

“你怎麽說?”

“我對他說,我倆私奔了,讓他早死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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