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冷瞳

“羽兒,我可憐的愛人,你去了哪裏,為何奔向那迷霧般的前方,你可知我一路尋你,你可知荊棘劃傷了我的眼睛,我的心也跟着刺痛,我親愛的人別離我而去。”少年身體痙攣,夢魇般的掙紮,許久才從這冰冷的寝宮醒來,枕邊的戀人早已消失不見。

少年無力的踉跄倒地‘原來這一切不是夢,是誰,是誰搶走了我的羽兒,還給我,快還給我。’

“啊,我可憐的王,誰也沒有将她搶走,是你,是你自己不夠強大根本保護不了你在意的人啊”一個邪惡的,熟悉的聲音出現在這高高的上音殿。

“是你,你為什麽要這樣做,我已經答應過你的條件,你為什麽還不放過我?”少年怒火中燒,指甲從指縫裏長出來,确是令人發指的血黑色,像毒蜘蛛一般慢慢拉長。

“我可愛的風神,我當然記得你答應過我,你放心,只要這段時間你乖乖的,不久你就會見到你的美麗可愛的畫羽。只不過您還未繼位,我怎麽可以這麽不小心的讓您随便與她相見,萬一你反悔了呢。”這惡心的聲音像極了人妖,少年聽着就想吐。

“行了,我聽你的便是,你走吧。”他不耐煩的打斷這個聲音。

“好,我可愛的風神真是越來越可愛了呢!”

上音殿瞬間恢複了寧靜,不過這靜有些不正常。偌大的上音殿竟然連個侍女都沒有,只有風,在這高高的上音殿肆意呼嘯的聲音,與此同時夾雜在中間的還有一個孤獨的呼吸聲。少年明白,那惡毒的人把他軟禁在這看似高高在上的王位上。

好,若是這樣,我便坐這王位,我到要看看你還能軟禁我多久。

少年的心底湧現報複,終有一天,不是我會讓你敗得很難堪。

失去自由的日子并不好過。

少年眼中的憂傷,只有看到愛人的時候他的眼裏才能有的憂傷,那憂傷是蔓延的愛,無論何時,他都要保持這份清醒他是愛她的,時時刻刻,直到死去。白天少年看似乖乖的待在這孤獨的上音殿,寂靜的上音殿倒不失為修習幻術的好地方。他為自己設下結界,不至于讓客都太過懷疑。聞風資質很好,幾日的修習幻術法典上幻音術和一些占星術他都可以熟練掌握。按照慣例,每任風神都必須有自己的幻術修習,都要自己去創造屬于自己的一套術法。聞風自然是不知道這些,因為除了占星師外,無論是誰都不允許修習占星術,何況是風神。聞風此時修習的幻術,是占星術中控蠱的一種術法。他知道,總有一天,客都會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對他縱蠱。客都是縱蠱者,聞風也是,不是為什麽,每次看到客都,聞風草綠色的瞳孔就會刺痛。他似乎可以看到他心裏的秘密,可是又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麽,他的心裏一直有一個影子,但是除了這個影子就什麽也找不到。

聞風此時心裏空蕩蕩的,他不明白為什麽自他出生父親就把他丢在秋行草原,為什麽他從來沒看到過自己的母親。除了每年的『瓊蟄前期』,父親會過來看他,他的眼神很奇怪,似乎充滿怨恨。這個時候,父親就會對他念一些奇怪的咒語,然後他就會暈過去,等到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秋日尾聲。他至今都不知道,這個瓊蟄意味着什麽。但父親這樣做并不快樂,他看到過父親悲傷的流淚,聽到父親對着宿薇花叫他的名字,盡管他并不承認,但是他知道父親并不是不愛他。他曾經在父親不知道是否有意遺落在黑色燕石上的《幻術法典》上看到了父親對他用過的幻術,叫做『驚覺』是一種可以激發潛能的幻術。父親說過,我不會幫你,除非你死在了強敵手下,我就又多了一個仇人。年幼的他就這麽明白了父親的無奈。如今他終于還是明白了父親無奈中的抗争,明白了自由的代價。

占星臺。

“客都大人還真是擅長傀儡術呢”邱渠遠遠的發出令人不舒服的嘲諷。

“原來是邱渠大人呢,怎麽,大人怎麽又說起我這傀儡術了呢,我可沒有那麽膽大妄為呀!”

“是麽,這麽說軟禁聞風,控制畫羽,大人是逼不得已喽!”

客都用極其惡心又厭惡的眼神斜睨一眼,當然這個動作極其含蓄,不易發覺“邱渠大人不要說的那麽難聽麽,什麽軟禁,什麽控制,風神加冕在即,可不容許出認可差錯,大人難道不知年少輕狂作何解,我也是為了聽風一族着想啊!”

司馬昭之心“那大人可真是日理萬機,辛苦辛苦啊!”

心口不一的談話本來就不令人愉悅,剛開始就想着結束,也着實累人。

邱渠走下占星臺,心裏的算盤又打了一通。

客都看着邱渠離去“這條路本來就不寬敞,可容不得雙人同行啊!”說罷嘴角的弧線扯向一邊。

高高的上音殿,夜晚總有一雙人或者相依或者并肩,只是從此被帶上重重的枷鎖,再也快樂不起來。

為一個人而套上的枷鎖也許還附帶滿足,而另一個人卻成了負罪者永遠傷痕累累。

“聞風,你沒有告訴我關于冷瞳的秘密,你要瞞着我麽?”畫羽流着淚對他說。

“羽兒,我親愛的你,我怕你會附帶我的痛苦,你知道我是多麽不願意看你傷心。”

“我不要你被使用冷瞳,你知道後果,你還會認識我麽!”

“無論我變成什麽樣,我依然愛你,假如哪天你發現我不再愛你,請将我殺了,将我埋在長滿秋行草的原野上,并在我的墳前種滿宿薇花,可好?”少年穿着布滿金色廣翅鷹的華袍,淚流滿面。

“不好,我親愛的你怎麽可以丢下我,無論怎樣,我都要你活着,無論你變成誰,是不是記得我。”

少年笑了,眼裏卻充滿悲傷‘我親愛的你,我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我将永遠愛你,假如我死了,請不要悲傷,因為我想看你笑’心裏的話不說出來便成了祝福,直到離去,将在另一個時間,另一個地點,開出最美的花送到愛人身邊。

再過幾日就是加冕盛典開始的日子,白日裏孤單的風神待在上音殿‘享受’着一個人的修習。直到有一天,那個把這一切帶給他的妖孽男子,同時帶着他的戀人來到上音殿“尊敬的風神,我把您最愛的神後帶來了。”

“羽兒,羽兒。”少年叫了幾聲都不見回應。

“你把她怎麽了”

“沒怎麽,神後只是服下了『失魂蠱』,別擔心我敬愛的風神,只要你跟我來,我們完成一個儀式,神後她就自由了。”

很顯然,這是一個完全不平等條約。

召尋河西岸,這裏距河眼最近,也是最不易控制各種邪惡力量集散地。

“我們到了。”

“這是哪,來這裏做什麽?”少年眼神裏全是不信任。

“我敬愛的風神,這裏就是聚集了強大力量的召尋河,召尋河西岸,也就是我們所處的位置,這裏彙聚的是最污濁,最不易控制的力量,但是這種力量也最強大。相反,東岸彙聚的則是最清澈,最和諧的力量,極易控制,卻不夠強大。南岸彙聚全是邪惡力量,包含各種蠱術,至今還沒有人可以掌控這些邪惡的蠱術。北岸彙聚着最寒冷的玄冰之氣,除了聽風者和另一種族『引蛇星族』受得了着玄冰之氣,其他族人一觸即化為冰水。哈哈,怎麽樣,所有的力量對于微弱的生靈來說都足夠将他們化為瀣粉。而這些力量最終的彙聚地就在召尋河眼,今日召尋河眼是開河前夕,召尋河各處力量活動穩定,恰好适宜施用冷瞳。我敬愛的風神,您意下如何?”

“是不是适宜還不是大人您說了算,還用得着詢問我的意見?”這形同虛設的風神之位,少年早就看透,此時的話完全處于一個少年的憤恨。

“風神這是哪裏話,您是風神,這形式還是要走的。”

“行了,這裏沒有其他人,不用那麽冠冕堂皇,開始吧。”畢竟年少,畢竟輕狂。

“風神果然爽快,那我們就開始吧。”

客都與聞風一同盤腿而坐,聞風周圍遍布滿一層黑色結界,這結界并不是純黑色,夾雜着血紅,與銀白,就像召尋河西岸一種最原始的『風化』。而客都四周也同樣是這種結界,顏色變化卻時快時慢,變化的順序也不同,這大概源于施咒者力量有限不能以同樣的力量控制吧。而這樣造成的後果就是冷瞳不能發揮他應當的效果,聞風發色與瞳色都會改變,但附加在這種蠱術裏的控心能力卻無法發揮到極致。所有的蠱術都喜寒,喜暗,所以白日裏聞風不受心理控制,而到了晚上就會把身邊的人全部忘記。客都不知道這樣的作用反而幫助了冷瞳的施行,這樣白日裏忙于修習幻術與占星術和身處風神之位抽不開身的聞風,就算是到了晚上也不會有機會和戀人說上一句話。

聞風此刻全無知覺的端坐在結界裏,額頭上布滿汗珠,不時的有豆大的汗珠順着他深深地臉部輪廓流下來,眉間也擰作一團。他已經分不清是在意識之外還是現實中發生的場景,大片的秋行草,盛開的宿薇花,白衣的少女,一切的一切就像發生眼前一般,少年伸手觸碰那謎一般的美好,卻又瞬間化為枯灰。思想上的掙紮他卻怎麽也醒不過來,夢魇中的他遠遠的他看到一個白衣藍發綠色瞳孔的男子向他走過來,他光明,他神秘,他好似擁有強大的力量能将他從痛苦的掙紮中解救。男子伸出手“來吧,我可憐的人,跟着我你将沒有痛苦。”少年跟在他身後,他感覺再也沒有什麽可以傷害到他。夢境中的他安詳的也不問方向的走着,已經沒有了白衣少女的身影。而端坐在結界裏的少年卻無時無刻不在防備着,冰冷的指尖長出黑色的,長長的指甲,整個手臂直至指尖都好似有一條長蛇蠕動,随時要撐破他的皮膚,在這條‘長蛇’蠕動之時,少年的指尖流出黑色的血液。他表情痛苦,手指彎曲,長長的指甲已經嵌入地表,瞬間這片地面就變成黑色,草木皆荒。變化也随之而來,冷瞳不斷深入,他的指尖不再呈現黑色,手臂不再痙攣,手臂蛻變成白色枯骨的顏色,而在這樣的變化中,他長長的指甲也縮了回去。這只是冷瞳的初級階段,接下來少年發色開始發生變化。原先藍色的發色變成灰藍,然後向黑色轉變,再然後是血紅,淺紫,緋紅,杏紅,金黃,到了這種程度痙攣已經慢慢的向全身蔓延。金黃的發色是最難以控制的,可以看到此時少年劇烈的抽搐還有聽風者最偉大的占星師額頭細密的汗珠。此時不加強結界層級更待何時。這一層結界鏈接召尋河西岸最不可控制的強大力量,通過河眼占星師狠毒的幻術和這裏的污濁之術在不覺間融為一體,冷瞳有進入了深層階段。少年的發色已經很好的化掉,變為白雪的顏色。緊接着就是最後階段,這也是施蠱者與授蠱者最危險最難熬的階段。結界已經追加為九層,第十層已經無法再附加。加之西岸力量活躍,客都必須利用蠱瞳之血。嚴實的結界看似緊實無比,但是只要施蠱者稍不留神,這耗費半百幻力施下的蠱就會化為泡影。客都一只手對着少年施蠱,另一只手毫不猶豫的剜出自己的左眼,這樣血腥的做法,客都卻連眉頭也不绉一下。他将血淋淋的眼球揉在手心化為瀣粉,他的左臂也變為虛無之境,由于左臂散發的力量,最後一層結界終于完成。此時少年好像受到強烈刺激,全身抽搐,臉部的痙攣好似一條長蛇爬上來,在這之間,少年的四周還籠罩着一層黑霧,繼而瞬間進入他體內。在最後一絲黑霧進入少年體內之後,冷瞳終于完成。占星師收手的一瞬間,少年身體倒在地面,臉色忽而紅,忽而黑,又忽而蒼白,好一陣才恢複正常,卻始終沒有醒來。偉大的占星師在失去一只眼後從容的起身。

“邱渠大人,看夠了吧!別躲躲藏藏的了,出來吧!”

從風栖樹後走出來的邱渠,眼中有難以掩飾的驚恐“客都大人果然厲害,這冷瞳也不愧為禁術,不過大人倒運用的得心應手。不過可惜了大人的一只眼睛。”

“ 肉體上的裝飾品,沒什麽可惜的!”客都對他剛剛失去的左眼毫不在乎,仿若一根毛發掉落般微不足道。

客都将昏倒的少年送入召尋河眼,那裏再适合不過現在的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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