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牢獄

今日一早,葉小禾匆忙起床,心中牽挂着蘇珂之事,忙戴起面具向着大殿趕去,卻見到那個雲醒早已等候在此。

葉小禾心想,這人後臺太硬,竟直接被安排在了陰律司,當了個師爺,這地位也就相當于陰律司的二把手,難道是因為曾被自己審過心中記了仇,跑到這裏來顯擺來了?

不過葉小禾可沒那麽硬的風骨,見他來了,忙緩和了臉色,“雲師爺今兒個得閑?”

雲師爺卻是一臉溫潤,“吾乃是奉崔判官之命而來,只因蘇珂一案拖遲太久,懸而未決,于我陰律司來說亦無法結案,再加上方催促,崔判恐察查司同僚忙不過來,這才派我前來搭把手。”

葉小禾看着他那幅微笑着的面孔,說話又是文绉绉,就有些看不上眼,不過他既已來,又是打着幫忙的旗號,自己也沒有道理讓他回去,只得留下他一起審案。

殿下蘇珂被鬼差帶了過來,又接着悠悠講起。

那日蘇珂得了個寶貝,是一只剛抓了的鼹鼠,本正逗弄的開心,卻是禍從天降。

串子推門跑了進來,一臉焦急之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少爺,不好了,今天官府來了一群人去了雲錦坊,把秦姐姐抓走了!”

蘇珂聞言大驚,着急之下抓了串子手腕,“抓她做甚?是爹幹的?”

串子趕緊搖了搖頭,猶自喘着粗氣,“不是老爺,是一群捕快,說秦姐姐殺了人,要把她緝拿歸案呢!”

蘇珂哪裏還顧得上再問,直接摔門而出,到馬廄裏牽了匹跑的最快的馬,一路朝着縣衙門飛馳而去,串子追趕不上,只能在蘇府門前急得跺腳。

蘇珂到了衙門之外,這才聽到了所謂的“事情經過”,說是那日梅老夫人過六十大壽,兒媳梅夫人主持,請了好些個少爺老爺小姐夫人,秦知魚雖是樂坊之人,卻因着精通音律,又美名在外,梅夫人生性豪爽,也不在乎那麽許多,也就一并把她請了去。

再說梅夫人的丈夫梅員外梅景信,因着做些織布生意發了家,又極具有經商頭腦,連着開了好幾家分號,在安良城裏可謂是富甲一方,而梅夫人自然也跟着沾了光,從一個普通婦人變作了個富婆,按道理來說只應在家中數錢便可。

誰知梅員外得勢之後就變了心,納了一個又一個的妾室,梅夫人極力阻撓可是沒有分毫作用。

秦知魚,雲錦坊的頭號伶人,安良城最美的女子,梅員外又怎麽可能不去垂涎?但秦姑娘不慕錢財又怎能委身于他?

不過這些事情梅夫人都是不知道的,她知道的時候便是梅老夫人生辰當日,秦知魚作為賓客也被邀請過來,不過她不愛與人交際,來了也只是負責奏樂,歇了的時候就自己走去一邊,誰知梅員外那個老色鬼見色起意,如今見了秦知魚就在自己府上,便派了個小厮把秦知魚請到廂房,從門外上了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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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員外心中交集,幾句話打發了來賀喜的賓客,這就要往後院廂房而去,誰知這時自己的小舅子突然撲了過來,纏着自己喝酒,說什麽也不讓走,梅員外無法,只得停留了一陣,也就是這一陣出了岔子。

正在後院招待女賓的梅夫人見了自己的貼身婢女菁兒來到近處,趴着自己耳朵說了幾句話,頓時臉色一變,氣沖沖地朝着後院走去。

這個菁兒便是梅夫人的眼線之一了……據菁兒所言,梅夫人平日裏就很粗暴,踢打下人已是家常便飯,對待梅老爺的那些個妾室更是苛刻,那日得知梅老爺竟在自己母親的大壽上便要行茍且之事,先去後廚拿了菜刀,這才奔着廂房而去。

梅夫人拿菜刀的事也不稀奇,只不過每次都是吓吓梅老爺罷了,實際上也沒真正出過什麽事,菁兒心知這是老爺和夫人的私事,也就沒有跟去。

誰知等了兩個時辰,梅夫人還是沒有回來,菁兒這才着了急,以為她又去了宴席那方,卻也沒有找到,反而碰到了醉醺醺的梅老爺。

菁兒忙問了梅老爺,這才知道他竟一直沒往後院去過,一時也顧不了那麽許多,便把實情告訴了梅老爺。

梅員外也覺着事情不對,忙帶着菁兒去了後院,到了廂房,裏面竟是鴉雀無聲,敲了門來卻聽到屋裏大叫一聲,像是看到了什麽極可怖的事情。

梅員外再也忍不得,直接踹了門進去,結果就看到了那麽一幕,梅夫人就那樣躺在血泊之中,胸口上插了一把菜刀,刀下的傷口還在汩汩冒着血,也不知流了多久,整個屋子都紅了半邊,臉上早已失了血色,呈現的是可怖的青紫之色,嘴唇亦是變得發白,兩只眼睛仍在瞪得溜圓,也不知死前看到了什麽。

而那時,秦知魚則是在一旁癱軟無力,那一聲尖銳的慘叫自然也就是她發出的,屋裏只有她和梅夫人兩個,無論是誰,都會自然而然地認為殺了梅夫人的兇手就是秦知魚,不過這中間發生了什麽,梅夫人拿去的菜刀又怎麽插在了自己身上,這就不得而知了。

梅老爺雖是個色鬼,見了夫人人老珠黃就起了別心,可心中對這個發妻還是有着許多敬意的,梅夫人從十幾歲起跟他到處奔波,後來發了家才過上了安生日子,而自己卻開始貪圖享樂,忘了當時的夫妻恩愛,如今妻子死了,這才想起後悔,便發誓要替妻子讨個公道,如今正在堂下嗚嗚哭個不停。

堂上縣令也是左右為難,梅員外富甲一方,再加上他的表哥林通判,更加是惹不起,按道理來講趕緊立了案,給秦知魚判個死罪也就結了,秦知魚雖只是個伶人,按道理來講不足為題,可城中卻有許多貴胄大人傾慕于她,便是現今堂外,還站着個蘇知州的孫子蘇珂,這女子背後還說不定站着多少人,若是真有那幾個癡情的,自己又有幾個腦袋能夠償命?

再看那方的秦知魚,此時已換了一身素白囚服,頭上珠釵亦已被拿下,被人壓着跪在堂下,柔和的花顏上卻是一臉剛毅。

堂上縣令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時緊張,這才想起問問秦知魚,這個秦知魚确是不同,被人壓着到了衙門,竟然是一臉凜然之色,倒像是來督查自己審案的。

“秦知魚,你怎麽說?”

秦知魚面色不變,臉色雖是有些蒼白卻還是目光如炬,“我已說過,那時我遭人暗算昏迷不醒,又怎麽會持刀殺人?若是問起期間發生了什麽,我也只能說不知,知魚相信清者自清,我自身問心無愧,至于大人想要怎麽定奪,我也只能悉聽尊便!”

蘇珂在堂外聽了秦知魚一番言語,心中不由得頓頓地疼,他的姑娘,總是能讓他驕傲,一身淩寒傲骨絲毫不輸于男子,只有在自己面前的時候才會顯露出脆弱的一面,如今她自己一人面對咄咄逼人的誣陷,竟是如此坦然,可她越是這樣,反而讓蘇珂越是心疼。

*****

戌時剛過,一個獄卒領着個玄衣男子進了重犯牢房,此男子乃是蘇珂,這次來到也自是來探望秦知魚。

獄卒之前得了蘇珂的一定銀子,此時呲着一口黃牙,臉上谄媚奉承,猥瑣的很,此時到了秦知魚的牢前,忙賠笑着走了。

秦知魚見了蘇珂,這才淚流滿面,拖着兩條沉重的鎖鏈走了過來,一雙皓腕已被勒出了兩條紅痕,僅僅一日,卻是面色憔悴,嘴唇幹裂的出了血,哭得夠了這才哽咽着說話,“子潛,真的不是我,你要相信我啊……”說完之後,泣不成聲。

蘇珂心疼不已,伸手捋了捋秦知魚額前碎發,一時心酸,七尺男兒竟是紅了眼眶,“瞧你,說什麽傻話呢,即便你不說,我又怎麽可能不信你呢?”

秦知魚身陷牢獄,以前交好的人都唯恐避之不及,只有這樣的一個蘇珂還對自己不離不棄,一時欣慰,抓住蘇珂雙手,“子潛,你聽我說,我自小被後母欺淩,好幾次重病無人知曉,顯些丢了性命,能活到今日,且結識了蘇公子這樣的知己已是萬幸,如今此般,怕是難逃此劫,你也無需太過挂心,君子之交淡如水,你便早早忘了我罷!”

蘇珂終是再忍不住,流下兩行清淚,連忙阻止,“知魚萬萬不可說這樣的渾話,我已想好救你的辦法,你只管好好吃睡,等我過些日子來接你便是……”

秦知魚滿臉愧色,“如此最好,只是如若有個萬一,知魚就不能陪你了,人世浮華,我與子潛因緣際會之下結為知己,遇見你之前,我一直覺着自己是孑孓一身,直到後來遇到了子潛,這才在浮世之中找到一絲牽挂,若我真的遭遇了不測,還請子潛萬萬要将我相忘于江湖,去尋找別個罷!”

蘇珂哪裏容得下她這樣說,秦知魚這樣的語氣便像是訣別一樣,聽在耳裏,心疼的如萬箭齊穿,手握着鐵欄,痛苦不能自抑。

秦知魚從未見過這樣的蘇珂,“我只是怕世事無常罷了,這才先于你說上一番,我相信子潛說的,定會傾盡全力為我伸張正義,知魚別無他求,只求無論結果如何,子潛定要證我清白,我一世問心無愧,不想離去卻得了一身污名。”

蘇珂此時已是淚流滿面,忙點了點頭,握住秦知魚胳膊的雙手,已是顫抖。

秦知魚擡頭望了望正好升起在小窗上的娥眉瘦月,悠悠地嘆了口氣,“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我們盡力就好,如此這般,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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