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傾心

蘭鳶鎮民風淳樸,相比他處還沒有那麽嚴重的男女之防,女孩和男孩玩在一起,小姑娘也多半曬得皮膚黝黑。

謝廣廉的養女桃兒卻不一樣,就是整日在太陽下曬着也不見黑,再加上她愛幹淨,整日洗洗涮涮,在蘭鳶鎮裏便顯得尤其不同,小夥子們看到她都錯不開眼,可又不敢像對別的女孩子那樣,想上去搭讪又不好意思,便只得偷偷地看着。

一日,鎮裏的半大小子正在街上逛蕩,就見到前方來了個神仙般的人物,讓這些山野小子傻了眼,這人年紀二十左右,個頭卻整整高了他們一頭,不僅是長得俊秀,穿着也很是講究,一身雪一樣的白色袍子,上面還用白線繡出細密的暗紋,且不說這袍子的做工,就是這顏色,在這裏也鮮有人穿。

蘭鳶鎮的人整日忙着伐木做風筝幹農活,莫說這些小夥子,就是大姑娘也沒有穿得這樣水靈的啊,穿成這樣那還用不用幹活了?

不用多說,這人肯定是城裏富貴人家的公子了,可城裏的富商巨賈來這裏收購紙鳶的他們也是見過,只不過穿着比他們鄉下人講究了一些,倒是沒見過他這樣飄逸的。

這位富公子來到這兒就跟什麽也沒見過一般,一會看看集市上的吃食,一會兒又看看道路邊的果樹,一會又看見了挂在樹稍上的風筝,便指着問路邊的婆婆,“婆婆,那樹上挂着的是什麽啊?”

婆婆錯愕了一陣,看了眼他的穿着,這才說道,“這是風筝啊,春天有風的時候放着玩的。”富公子看着風筝若有所思,又是怎麽個玩法呢?

婆婆也不理他,徑直走了,啧啧兩聲搖了搖頭,“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就是嬌貴,連風筝都沒見過。”

這位連紙鳶都不知是何物的公子便是蓮燮了,那時候他還是燕堤的太子。燕堤國的君位繼承采用禪讓制,國君在任之時,就要選出品德純良、有治國理政天賦的下一人繼承人。當然了,蓮燮就是被選中的那個,至于為何選他他也是疑惑不解,自己平日調皮搗蛋也并不喜讀書,老皇帝是老眼昏花了不成偏偏選中了他?但皇宮裏來的人說,皇帝是燕堤國最慧眼獨具的人,他說的人準是沒錯。

沒過幾日,平日的頑童蓮燮就被宮裏來的轎子接進了望舒宮,連着跟他相依為命的娘親,那時候他也就只有十二歲罷了,起先還為着自己突如起來的身份轉變沾沾自喜,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兒也能輪到他?莫非是祖墳冒了青煙兒?可欣喜沒過了幾日,苦日子就來了,老皇帝恨不得找了一屋子的先生,有教治國理政的,有教詩詞歌賦的,有教法術的,甚至還有教音律的,他就不懂了,當皇帝跟音律有哪門子關系?

這事不提也罷,反正幾年也過去了,他已是習慣了這樣的生活,這不,近日老皇帝愛上了練字,沒時間搭理他,這才被他溜了出來。

蓮燮看着地攤上的一排風筝,指着問道,“老伯,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麽?”

老伯看他一臉好奇,便笑呵呵地回答,“是呀,我們這鎮子裏,對做風筝的門道,可是人人都有兩下子的。”

“是嗎,那這鎮子裏,誰做得最好呀?”

老伯實在,仔細想了想,實話實說,“那……當屬河西的謝廣廉家了!那一家子,可都是弗得了!”

蓮燮得了答案,又問了謝家具體的方位,道了聲謝,向着河西去了。

Advertisement

路中遇了個老乞丐,衣衫褴褛蓬亂着頭發,似是雙目失了明,一邊用兩只黑手在地上摸索一邊朝着路人彎腰乞讨,看這麽一會也不知是真是假。

不過路邊倒是有不少行人順手扔個銅錢,叫花在這坐了也不知多久,一個鐵盒倒是積攢了不少的銅錢。

蓮燮嗤笑一聲,萬一這叫花是個假的?這般想着,卻見前方來了個姑娘,身量苗條,梳着個垂鬟髻,一身嫩綠衣衫,看起來似是出身于富貴人家,姑娘端着個白瓷飯碗,竟是朝着老乞丐走去。

蓮燮好奇她會做些什麽,随即駐足觀望,卻見姑娘直接在老叫花面前蹲了下來,似是在說些什麽,面色溫柔慈悲,竟是豪不猶豫地直接拿着筷子夾着面條朝着叫花嘴裏喂去,老叫花雙手合十,似是感激不已。

蓮燮不知怎的,突然就覺得自己剛才的懷疑真是慚愧,再看姑娘臉上的笑容,竟讓人覺得似是凝結了世上所有的溫柔與皎潔,不知不覺間竟是看的呆了……姑娘喂完了乞丐,竟是從前方的巷子轉了出去,徒留蓮燮一人呆在當地悵然若失。

***

蓮燮走了一陣,果真見了一個謝氏的鋪子,門外擺了許多樣式的風筝,裏面有個老伯正忙着答對客人。

那方謝廣廉正忙着生意,門口響起了個清爽的聲音,“請問是謝廣廉謝伯伯家嗎?”

謝廣廉擡頭一看,心想這麽個公子找我何事?忙道,“正是,不知您是?”

“嗯,那個,聽說您做紙鳶的手藝很好,不知道可不可以讓我瞧瞧?”

謝廣廉當他是來收購風筝,看這人周身氣質不凡,連忙熱情請道,“哪裏哪裏,過日子嘛,有點手藝,要不怎麽養家糊口,公子要是有興趣,那就進來瞧瞧吧。只是不知公子貴姓?”

蓮燮又哪裏有姓氏,聽他這麽一問只得随口胡謅,“本家姓趙。”

謝廣廉轉了轉眼珠,不記得方圓百裏有什麽姓趙的大戶,便猜着他可能是汴京來的,忙朝着後屋一喊,“桃兒!我這邊正忙着,你先出來招呼客人!”

蓮燮兩眼盯着風筝也未太在意,突然聽見前方響起了個姑娘家的清脆聲音,“爹,客人在哪?”蓮燮這才擡頭去看,這一看卻是呆在了當場,眼前的姑娘十五六歲的模樣,白白淨淨、雙瞳剪水,梳着個垂鬟髻,一身嫩綠的衣服顯得她更加嬌美,可不就是剛剛他在街上驚為畫中人的那個?

那方謝廣廉拽了姑娘一把,輕輕低語,“便是那個公子,我這方跟客人商讨定金走不開身,你好好招待,看樣子是個大買賣!”

桃兒點了點頭,朝着蓮燮那方走去,笑容甜美明媚,“公子相中了哪一款?”

蓮燮胸膛裏正怦怦跳動,一時目眩神迷,那還聽得懂她說了什麽,只聽她問相中了什麽,便呆呆地朝着桃兒那方指去。

恰巧此時桃兒手裏正拿着個風筝,乃是一只淡綠色的蜻蜓,見他指了過來面露欣賞之色,“公子果然在行,這個蜻蜓風筝可是選了上好的樟木,又是我和爹想了好幾日才制作出來的,可惜竟是無人留意,未想到今日被公子一眼看中!”

蓮燮這才緩過神來,也就順勢而語,展顏一笑,“姑娘過獎了,只是天下寶物大多埋藏極深,只等着真正有心的人前去采撷……”說罷看了眼桃兒,朝着她意味深長地一笑,心想若是這女孩生在燕堤就好了,若是能把她日日夜夜留在身邊,那該是何等的幸福。

桃兒不疑有他,見他深情恍惚連忙出聲提醒,公子除了這款風筝,可還想看看別個樣子的?

蓮燮得了跟她接着相處的機會,哪裏還會不應,連連點頭,“是啊,這一種樣式未免單調,還請姑娘再多介紹幾種!”

那方謝廣廉隐約聽到了一些,趁着閑暇檔口湊了過來,一臉堆笑,“桃兒,既然這位公子要多看看,你便帶他去倉房看看,許多樣式這裏還沒有,你讓公子親自看看,看有沒有他喜歡的。”謝廣廉經商多年,一看蓮燮周身氣質就知定不是普通富家子弟,搞不好還是個京城貴胄,哪裏能不好好招待,只期盼自己手頭的活記快些結束,能讓自己親自陪着。

桃兒聽爹爹這樣說,便引着蓮燮到了倉房,原來這姑娘的家離這鋪子也不是很遠,蓮燮跟着她左拐右拐,沒用一刻竟是到了設在她家的倉庫,又着實把蓮颉驚了一驚,這倉房,滿滿的都是些風筝,各式形狀、各式顏色,上面畫着的花鳥更是像活了一樣,且不說那裝在箱子裏的,就是這擺在表面上的,怎麽說也得幾百只,桃兒看他這樣喜歡,腼腆一笑,“公子可還看中哪個了?”

蓮燮掃了一周,倒是覺着哪個他都喜歡,可自己又不是個真的經商之人,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還不是為了多見見美人的笑顏,随即裝作仔細挑選之态,轉了一圈又一圈,這才回頭看向桃兒,“不知這些風筝哪個是姑娘的傑作?”

桃兒臉色一紅,拿着個素色的過來,上面僅畫着一株蘭花,清幽雅致,別有一番滋味。

蓮燮面露贊賞,這紙鳶的風格大約也能看出一個人的心境,這個姑娘做的這個,可見心中恬淡平和,倒真真跟她的氣質匹配。

蓮燮摸了摸胸口,剛好掏出銀票,突然就覺不對,若是這樣一算兩清豈不是日後再無理由來見到心中神女了?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姑娘的風筝果然是別具一格,材質又是一等一的好,這次出來我也是代家父前來考察,今日回去我便寫信告知家父,等他的錢款一到,我必來跟姑娘訂購!”

桃兒略有驚訝,這公子定個風筝還要等待家父撥款,這到底是要多少值得如此大費周章,便出口一問,“這事不急,只是不知公子要訂購多少,我們也可多多準備。”

蓮燮不知此地一般交易都是多少,只得随意說個數字,“那……便要一萬罷!”

桃兒目瞪口呆,從前大筆的生意也是少則幾百,多則上千,像這般出口就要一萬的卻從未見過,“公子要一萬紙鳶,這數對我們來講太過龐大,庫存是遠遠不夠的,若是公子願意等得,大概也要一月時間。”

蓮燮只盼這期限拖的越久越好,只後悔自己沒說的更多一些,這樣便可借着生意往來的名義多來幾次,連忙答道,“自是可以等,只要能得到想要的,等多久又有什麽所謂呢?”言語之中竟是不覺透露出了真實想法。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