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血族使者(03)
六年的漫長等待,不僅給了元老院一個“這位梵卓大人不理世事、與世無争”的假象,還讓辛西娅自己也差點相信,自己是這樣一個能蟄伏多年只為能達成目的的冷血動物。她不止一次想過用在戰場上那種最簡單粗暴的方式達成所謂的任務,但是……塔博說的很對,這樣做只會讓這個試驗失去意義,也會讓這個世界偏離原來的線路。說到底,她就是一個外來者,若是用“殺”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那同那些入侵者又有什麽區別。
“既然如此,我該松松筋骨了。這些年下棋我都下厭了。”辛西娅指使塔博去開門。
守在門口的血族或許是習慣了這扇門常年都不會從裏面開啓,一時之間驚訝地忘記了他面對的是如今血族最尊貴的王者。辛西娅看着守門血族呆愣的模樣也不惱,只是沉默了半分鐘,才對對方微微一笑:
“怎麽?這麽些年下來,一條麻遠他們就只教會了你看門?”語氣溫和,但是措辭卻帶着高傲,仿佛她面前的不過就是一只蝼蟻。事實上,也是如此。看門的血族這才意識到自己面前的是誰,驚慌着給辛西娅行禮:
“抱、抱歉,梵卓大人,屬下……”他單膝跪地,将頭低的不能再低,像是期望辛西娅将他的容貌忘記,順便也忘記他之前的不敬。
“起來吧,我要見一條麻遠。”辛西娅并沒有同眼前的小血族計較,反正是一個連名字都沒有必要知道的小卒,自然會有人料理他,她也沒有必要降低自己的身份。
“是的大人,我這就去請一翁過來。”
六年,能讓人忘記很多事。
這些血族從來都沒有在她面前叫一條麻遠為“一條大人”,永遠都是“一翁”。仿佛這個元老院從來沒有出現過她這個身份地位血統都高于“一翁”的血族出現。
這個時間夠了,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此時她再介入也不會有什麽不妥。
同樣的,這個時間也足夠麻痹一條麻遠了;同理,這麽久過去了,哪怕一條麻遠再怎麽懷疑她不簡單,也沒有時間再去做別的安排了。
這就是,她願意等足足六年的原因。
對于血族來說,六年的時間太短了。
但是對于有野心的人來說,六年能做的事情卻太多了。
“等等吧。”辛西娅帶上門,招呼着塔博跳到自己的懷裏。
“時間太久了,他們都松懈了,”塔博眯着眼睛蹭了蹭辛西娅的手臂,“可惜,傳送過來的時機不對,不然四年前那場玖蘭家的‘意外’您還能插個手。”
“無所謂,玖蘭家的那位,到底是血族正統,”辛西娅笑了,湛藍色的眼眸裏仿佛盛着整個藍天,特別幹淨,“死不了的。”
“這個玖蘭樞也是慘,分明就是個正統領袖,偏偏被一個野心勃勃的人喚醒,好端端成了那個人的‘仆人’,弄都弄不死他。”塔博輕聲附和。
“那我也差不多吧,喚醒我的人也是一個野心勃勃的人。”辛西娅說着,還沒來得及說塔博跟他的主人是一個壞毛病,就被門口傳來的敲門聲打斷了。
“進來。”
“梵卓大人,您找我。”一條麻遠依舊保持着面上的功夫,對辛西娅異常恭敬。
“六年了,一條麻遠,你從來都沒有問過我的名字,只是叫我‘梵卓大人’,是因為‘梵卓’這兩個字才是你所需要的嗎?”面對眼前的一條,辛西娅收起自己同“塔博”說話的時候那種不走心的态度,一言一行都更加的謹慎。
“屬下不敢。”
“你沒什麽不敢的,聽說,這裏不止看、守、着一個純血,是嗎?”
這裏的不止一個,當然包括辛西娅。
正是因為聽懂了辛西娅的潛臺詞,一條麻遠才心中一驚。
這位純血王者看起來太年輕了,完全是一副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的模樣。
而且,她很聽話,這幾年來,從不同外界聯系,甚至也真的沒有興趣出去看一眼。
但是現在她的這番話,才讓一條麻遠找回了當年喚醒她的時候的那種戒備心。
眼前這個從來不是普通的女孩子,甚至不是一個普通的貴族。是什麽讓他這幾年來,将她當成普通人在養?真的只是因為對方“不谙世事”嗎?
思及此,一條麻遠甚至覺得自己後背有些濕冷,仿佛是常年不出汗的身體,被對方的威壓壓制着吓出了一身冷汗。
“大人,元老院只是希望給純血的大人一個不受打擾的空間罷了,不敢有‘看守’、‘拘禁’的想法。”想清楚了自己被辛西娅這幾年的态度帶進了溝裏,一條麻遠這個老狐貍也冷靜了下來。
“哦?我知道有一個紅眼睛的小朋友,從前也生活在元老院,也是這樣寸步不離,”辛西娅對着一條麻遠微微一笑,“看來,是我想多了?”
紅眼睛?
幾乎是一瞬間,一條麻遠就想起了辛西娅說的純血是誰——緋櫻閑。
辛西娅是怎麽知道的?
他不着痕跡地猜測了一番,辛西娅也不急,給他時間讓他接話。
不然,這出戲也演不下去了。
“那位大人心地善良,看不得人受傷,也許是因為她自身能力的關系,她不願意主動去傷害人類。元老院怕她遇到危險,才将她保護起來。”
他形容的緋櫻閑和一年後的緋櫻閑簡直就是兩個人。但是有一點辛西娅是相信的,那就是緋櫻閑的确是個很溫柔的血族。哪怕是個血族,她眼中的階級概念也比一般的血族更加模糊一些。
“哦?這麽說,我錯怪你們了?”
“不敢……”一條麻遠有些遲疑,這個時候假如辛西娅繼續不依不饒,他也沒有任何辦法。不過還好的是,辛西娅很“體貼”的繞過了這個話題。
“既然如此,我悶了,打算出去走走,”辛西娅說着,并不給他插嘴的時間,“為期一年吧,來這裏太久我還沒有好好看過這片土地。”
一條麻遠看着辛西娅似笑非笑的樣子,才意識到她真正的打算。之前那番話撂在那兒,這個時候他再阻攔不讓她出去“走走”,恐怕不用多久,全族的人都會知道他一條麻遠“囚禁純血”了。
“您需要随從同行嗎?”
“你覺得有沒有随從,差別大嗎?”辛西娅笑了,笑中帶着“得逞”的意思。只是一條麻遠卻不敢再從她表現出來的情緒判斷她的想法了。他很恭敬地低頭:
“只是現在外頭有些亂,帶幾位随從至少可以替您解決掉一些繁瑣的小事罷了。”
“不必了,再多的随從都沒有塔博厲害。”
一條麻遠看着辛西娅給懷裏的貓咪順毛,也知道對方說的是實話。
這條貓曾經将一位低等貴族的脖子割開了一道口子,就是那道小小的口子,讓那位低等貴族差些就去面見血族死去多年的先祖。自此之後,沒人再敢跟辛西娅說,“小動物養着只會傷心,不如扔了”這種話。
“是,既然您已決定,我們就留在元老院聽候您的差遣。”
六年了,終于正大光明地走出了這個說話都會被人聽牆角的地方。
到了外頭之後,辛西娅就伸了伸懶腰:
“許久不出門了,感覺自己的腰都不行了,塔博你小心毛,要不還是我抱着你吧。”
現在外頭正值冬季,地面上鋪着厚厚的雪,黑色的貓踩在白色的雪上,陷進去一大截,連肚皮的形狀都一起在雪地上留了個清晰的印子。
“喵~”塔博聽到這句話,徑直跳進了她的懷裏。辛西娅小心的拍走他毛發上的雪花,卻沒注意到他的身子一頓,眼神人性化地一閃。
“還有一年吧,那位紅色眼睛的小朋友就要找到錐生一家了,在這裏越久,就越覺得自己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在這種地方生活,還不如回去戰場來的痛快。”
辛西娅邁開步子,不僅沒有在雪地上留下半個足跡,還一步就邁出去三五米這麽遠——畢竟她的異能之中最逆天的便是這空間移動了。
“您就是總想着直來直去,爽快打仗,才會遲遲控制不住自己的異能。否則以您的能力和悟性,早應該沒有能力外洩這樣的煩惱了,”塔博在辛西娅的懷中搖着尾巴,“再說了,您別真把自己當成吸血鬼啊,您才三十歲,那位‘紅眼睛的小朋友’已經将近三千歲了!”
“唔,我忘記了。”辛西娅沒有任何悔改意思地笑着。
正在一人一貓漫無目的地行走時,忽然,身後傳來了不一樣的聲音——非常細微的聲音。
那是一種踩在雪地上,卻盡量放輕自己腳步的聲音。顯然,身後有什麽過來了。
伴随着這聲音而來的,是忽然凜冽的寒風和夾雜在空氣中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