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将一疊紙張遞到顧宛手裏。
顧宛将那堆紙推到柳惜時面前道:“從今天起,你的身份就是柳逝,在功成名就之前永遠不會有人知道柳惜時這個名字,你可想好了?”
“逝?這是顧小姐為我選的字?”
“随意選的,現在想改也麻煩,你湊合着用吧!我不需要你的賣身契,也不強迫你做什麽,只是在其位就要司其職,好好當你的管家就好。”
柳惜時道:“謝謝顧小姐,我一定盡力。”
顧宛搖頭笑道,“不是盡力,是一定要做好。想報仇也一樣,光盡力不夠,要達到目的才是最重要的。你可不要以為這管家是好做的,管家這一職業最最需要人長袖善舞左右逢源,适當時候還要會獨當一面,當然更重要的是忠心,是門大學問。你慢慢學吧!如果有什麽不懂的,你可以去莊子的雅閣裏去找一個人,他會幫你的。”
柳逝呆呆地看着石桌上的紙張,除了象征自己新身份的文書,還有自己身邊跟着的人,一個不少。
柳逝眼裏突然熱起來,看着顧宛的身影走遠,才滾出熱淚來。
逝,不管是無意也好,有意也罷,無疑是帶着善意的,從過去的痛苦中解脫出來,才會有新的人生等着自己。
親眼看着父親母親上斷頭臺,全族人一夕之間死了個幹淨,若不是出事的時候自己來了撫遠,晚了幾日才被抓,又剛好趕上了大赦天下,自己此時也已經變成一縷魂魄了!
原本以為自己的生命,要麽無聲無息地死在荒嶺,要麽刺殺仇人失敗被萬箭穿心,卻沒想到還有重來的機會。
躲在清宛山莊勉強度日,怕人發覺才無奈策劃了裝鬼吓人這一出,當時提心吊膽的自己也能有今日?
柳逝心中感慨萬分,直直在亭中枯坐愣神了許久,才收拾了東西回了住處。
一回去,福伯和青平就湊上來,福伯拉着柳逝左看右看:“那嬌小姐沒為難你吧?是不是又讓你受委屈了?”
柳逝搖頭笑道:“沒有,不過是把文書給我們而已,從今日起,這世間再沒有柳惜時,你們也都要記牢了!”
福伯嘆氣道:“都是老奴沒用,居然要讓公子隐姓埋名才能護得公子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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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逝安慰道:“沒事,我不怕苦,就怕沒有辦法替父親洗清冤屈。顧小姐這不是在為難我,是在鍛煉我呢!”
旁邊的青平聽了不樂意道:“公子,她那麽對我們你還替她說話!福伯病着,還要去廚房燒火,不然就沒有飯吃,廚房的人還冷言冷語的。”
“福伯,你病了?”柳逝着急道。
自從突遇不幸,是福伯一直把他帶着一路逃到撫遠來,他心裏早就把他當做最親的人了。
福伯笑道:“不礙事,不過是有點小風寒,過兩天就好了。”
“我去跟小姐說,讓你休息休息,再買點藥,生病了不吃藥怎麽行呢?”
柳逝說着就要往門外走。
福伯忙要去攔,卻見一個小丫鬟帶着一個中年人推門進來。
那丫鬟見了幾人,笑道:“我是大小姐身邊的碧雲,大小姐聽說福伯病了,特意讓我帶來了郎中。”
碧雲将郎中引見給了柳逝,接着笑道:“大小姐說了,既然是莊子裏的人就都是自家人,若是需要什麽藥材,只管去庫房裏面取,這活兒,晚幾天沒事,最重要的是人心!”
碧雲說完,瞧着柳逝的表情補充道:“我家主子還讓我給柳公子帶句話,她護短,但也見不得髒東西,只要是她能管的,絕對義不容辭。”
柳逝一愣,急忙道:“替我告訴你家小姐,就說我明白她的意思,不會令她失望。”
碧雲笑着行禮,又囑咐了郎中幾句,方才離去了。
柳逝急忙讓郎中給福伯看了病,開了方子,然後親自去抓了藥回來,還親自熬藥端給了福伯。
福伯見柳逝還打算喂他藥,熱淚盈眶道:“這可使不得啊!小的怎麽能讓主子喂藥呢!”
“這裏沒有主子,也沒有奴才,福伯你不用說這麽多。”柳逝的态度很堅決。
福伯還是強行端過了藥碗,一飲而盡,然後才道:“顧小姐今天一番話是什麽意思?是要我們好好當差?”
柳逝道:“她是在告訴我們,只要認認真真做事,她就願意護得我們安穩。”
福伯嘆道:“這麽一個小女孩有這樣的心思,真是難得啊!那公子怎麽想的?”
“我想清楚了,她說的沒錯,在其位就要司其職,我要先當好管家才能做更多的事情。福伯,她還說管家需要左右逢源随機應變,是真的嗎?”
“這倒是實話,凡是大戶人家的管家,沒有哪個是庸才,都是可以獨當一面的。她還說了什麽?”
“她還說最最重要的不是這些,而是忠心。”
“她說的有道理。公子怎麽打算的?”
“我要報她的恩,在洗清冤屈之前,我就要努力做好這個合格的管家。你們若是不願跟我受苦,我可以求顧小姐給你們在外面買套房子,以後就由我來養家。”
“這怎麽能行呢?公子做什麽,老奴就做什麽,既然公子留下來,老奴自然也要留下來。”
“你去問問他們,跟着我這一路都在受苦,可有願意留下來的?若是不願意,也不要勉強他們。”
“跟着少爺都是我們的福分,怎麽會有人不願意留下來?!不過既然公子這麽說了,我會去問問。”
福伯将從京城帶來的人訊問了一番,沒有人願意離開,都決定留下來,自此這些人漸漸融入清宛山莊,盡心盡力工作不提。
35,百花宴
夏日裏百花争奇鬥豔,撫遠鎮一年一度的百花盛宴也就此拉開序幕。百花盛宴既是賞花的日子,也是文人才子才女嶄露頭角的時刻。
百花皆可做文章,百花皆可入詩詞。
漠北的民風相對開放,年輕少男少女們都争相出門,要在各名門大戶聯合舉辦的百花盛宴中一展風采。
顧宛對于吟詩作賦沒有什麽興趣,但是對于裏面暗含的商機卻興趣十足,早早地就開始做起準備來。
竹園裏搭幾個石桌,設上竹椅,配上賞心悅目的一套套青花瓷茶具,挂起一塊牌子,開放了竹園。
柳逝安排好了一切,才疑惑地将問題問出來:“小姐若是想要操辦百花盛宴的話,竹園不太合适吧?莊子裏沒有花圃,現在聯系花農,也來不及了。這宴會怕是很難操辦得起來。”
顧宛仔細地檢查着竹園裏的擺設,笑道:“我這裏本就沒有百花,誰規定辦百花盛宴就必須要有花園的?”
柳逝一愣:“賞花宴本就是賞花作詞的,沒有花,怎麽舉辦宴會?”
“你知道生意之道最高的境界是什麽嗎?”顧宛接口道,“那就是抓住消費者的心态,讓他們心甘情願地花錢來做事。這裏的錢,比我想象中的好賺。”
柳逝還是不解。
“一千個賞花人,就有一千種不同的喜好。有不同,自然就會有比較,有比較就會有交流,我們只負責提供平臺就好了。發出公告去,就說清宛山莊要舉行百花争豔大賽,凡是有鐘愛的奇珍異花都可以拿來讓大家一起品鑒,屆時還會選出最受歡迎的花和最出類拔萃的文章。”顧宛解釋道。
柳逝一愣:“這跟做生意有什麽關系?”
顧宛好笑道:“那些人來這裏都是白吃白喝的?茶水不要錢?筆墨紙硯不要錢?場地費還要報銷呢!”
柳逝震驚了,他第一次見人利用舉辦宴會賺錢的。宴會他見的多了,大戶人家為了撐場面和門面,都是大肆操辦,像賓客要錢的事情更是聞所未聞。
“會有人願意來嗎?”
“這就要看我們做的宣傳到不到位了。”顧宛臉上浮現出興奮,“知道為什麽竹園裏的這些擺設我都讓你挑最最講究的,既不能粗制濫造,也不能過于奢華嗎?”
“為了讓賓客覺得舒适,物有所值?”柳逝答道。
顧宛點頭道:“你有點明白了!那你知道我為什麽只設了這麽不到十張石桌嗎?”
“這個我就不懂了,如果小姐是為了賺錢,自然人越多越好,怎麽只設這麽幾張?”
“因為這十張石桌是VIP特權。”顧宛眨眨眼睛道,“只有掏得起錢的人才能坐到這裏,你盡管放心,絕對不會空下來的。你曾經是丞相之子,應該知道有的時候人們争奪的往往不是一件東西,而是一種心理安慰吧?”
柳逝雖然聽不懂什麽是VIP,但大概意思卻已經了解了,臉上稍稍有點挂不住,“你是說人們之間的攀比心理?”
“bingo!越是有錢有勢的人越要争這個呢!”顧宛撇撇嘴,“即使他心裏覺得不值得。所以啊,人有的時候最難以守住的就是自己的初心。”
柳逝的心情有點複雜,他越跟這位看起來無害善良實則精明無比的大小姐相處越覺得糾結矛盾。
一方面她頗通人心,聰慧機警,另一方面卻又毫不掩飾自己的深沉城府,到底是她太有心計還是百密一疏?
她難道不擔心身邊的人害怕她,防着她?
嘴角動了動,柳逝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雖然她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給了自己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自己不會負她,但是還沒有到傾心相付的地步。
顧宛沒有察覺到柳逝的異樣,繼續說道:“你記得把那個竹椅鋪上軟墊,老規矩,只用奇珍閣的東西,我在那裏有分紅的。若是有必要的話燃上一些驅蚊和清新空氣的香料,夏天最難以忍受的就是蚊蟲了。”
顧宛說着忍不住撓了撓自己的手腕,小嘴微嘟,面露嬌憨,仿佛之前運籌帷幄的人不是她一樣,“現在就有不少蚊子呢。”
“關于宣傳的問題你去雅閣找雲輕哥哥就好,我跟你說過的吧?他會告訴你該怎麽做的。”顧宛接着道。
柳逝點點頭:“我會的。”
安排好竹園裏的相關事宜,柳逝抽了個時間決定去一趟雅閣。
清宛山莊原本就是柳家的資産,幼時的他在這裏住過不短的一段時間,自然是熟悉的。
那雅閣原本是每次柳丞相每次來這裏所用的書房,他自己也經常去裏面淘書看,一窩就是一天。
只是那種時光,再也不會有了。
穿過幾處長廊,遠遠地就看到開着窗的閣內一個白衣少年側立在窗前,正提着筆低頭俯視着什麽。
“請問,是齊公子嗎?”柳逝忍不住開口打破靜谧。
案前的少年擡起頭來,眯着眼睛打量柳逝幾眼,表情不甚熱絡:“你是新來的管家?”
“是。”柳逝不卑不亢道。
“你真幸運。”少年不鹹不淡來一句,柳逝不解其意。
“進來吧!”
柳逝邁步進去,裏面的設置很是雅致,于是搭話道:“齊公子這裏倒是別有意味。”
“随意坐吧!”齊雲輕倒了一杯茶遞到柳逝面前,“你來有什麽事情?”
柳逝笑道:“大小姐最近要辦一個百花宴,要邀請撫遠的各名門望族,我來找齊公子讨個法子。”
齊雲輕也不忸怩,很快将一些主要突破口和方法告訴了柳逝,柳逝認真聽着,心裏生出一絲敬佩之意。
問題請教完,柳逝也沒了什麽待下去的理由,起身道謝離開。
正好一陣風吹來,吹起了案上覆着的紙帛,一個若隐若現的背影出現在紙上。
未待柳逝看清,齊雲輕已經重新拿了鎮紙壓好,面帶疏離地望向他。
柳逝笑着一揖,轉身離開。
36,中傷
柳逝很快将消息散播出去,一時間在撫遠鎮又引起了大的影響,清宛山莊的百花盛宴一時之間成為人們口口相傳之事。
原本以為事情會順利下去的時候,卻突然多了一些不好聽的流言傳播開來,而且速度之快絕非一般。
顧府的破落戶親戚打着顧府的旗號四處斂財?
上有打秋風父親下有勢利眼子女?
暴發戶的醜态一覽無餘?
顧宛不由得冷笑,就知道事情不會一直順風順水!
流言愈演愈烈,清宛山莊卻是一片平靜,顧宛自有辦法安顧餘瀝和蘇氏的心。
卻無奈顧德嚴都派人來詢問了,顧宛只好上陣解決。
顧宛用最後七顆珠子換了奇珍閣的一分紅利,自然經常能得來許多好東西,備了一份上好的毛尖兒和前朝茶具,顧宛帶着紅袖登了顧德嚴的門。
顧德嚴照例窩在院子裏的青藤樹下乘涼,身邊一個丫鬟有一陣沒一陣地扇着風,已經打起了瞌睡。
“三叔祖~”顧宛的聲音帶着委屈輕輕軟軟地喚起涼椅上的人。
顧德嚴眼皮子動了兩下,“哼”了一聲,轉過臉去。
顧宛卻放下心來,示意了一下紅袖。
紅袖忙取出茶具和包裝精美的茶葉,與之前打瞌睡的小丫鬟一起去燒了了滾水。
顧宛先用第一遍水略去了浮沫,才慢慢将水傾入茶杯,一陣茶的清香彌漫開來。
茶杯裏的茶葉悠悠翻轉,顧宛專注地看着茶杯,心無旁骛。
茶葉剛剛浮起的時候,躺椅上的顧德嚴就耐不住性子站了起來:“你這死丫頭!惹了禍才舍得過來一趟,做出謹小慎微的樣子給誰看?”
顧宛臉上挂起笑容:“宛宛這不是來了嗎?三叔祖喝茶!”
說着将手裏的茶杯遞過去,臉上笑眯眯的,“這是宛宛剛從奇珍閣淘來的,知道三叔祖最愛茶,馬上就給您送來了!嘗嘗?”
“哼!”顧德嚴胡子一翹,做出不屑的表情,一只手卻接過顧宛手中的茶杯,陶醉地嗅了一口,才慢慢地啜飲起來。
“好喝嗎?”顧宛無辜的大眼睛眨了眨,帶着讨好。
顧德嚴斜着睨了顧宛一眼,撇嘴道:“還湊合!說吧!又要讓三叔祖幫你解決什麽爛攤子?”
顧宛一臉黑線:“我看起來很像是來拖後腿的嗎?”
“像!你啊,跟你祖父一個樣,沒事情麻煩的時候,都躲得遠遠的,惹事了才想到我這個長輩!”
“宛宛可是無辜的!”顧宛連忙豎起三根手指表示清白,接着鬼鬼地一笑,湊近顧德嚴道,“宛宛是想來找三叔祖跟我一起談一樁大生意的呢!”
“大生意?什麽大生意?”顧德嚴一愣。
接着嚴肅道,“你難道不知道這些個流言就是因為你做生意做出來的嗎?!上次你舉辦那個什麽桃花釀酒會就已經成了一些人的眼中釘了,還敢往這風口上撞?”
顧宛捏着小手絹,有點委屈:“我不就開放個園子做做生意嘛!怎麽就礙了這麽多人的事情了!”
“還狡辯?!做事情要低調,你看你爹那麽跳騰,也沒敢像你一樣打那些名門大戶的主意。你倒好,專挑他們坑!”
“做生意,不挑有錢的坑,挑誰坑啊!再說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又沒有拉着他們強買強賣,若是他們不願意,大可以不用來嘛!”顧宛反駁不由得反駁道,“而且宛宛也是有原則的,我賺的錢對得起我給出去的東西。園子裏所有的擺設都是花了不少功夫的,還有專門的護衛負責維護安全,哪裏不對?”
“就是因為看上去太過于周全了,所以不對!”顧德嚴恨鐵不成鋼般地敲了一下顧宛的腦袋一下。
顧宛吃痛摸頭。
顧德嚴接着道:“你見過那個大戶人家開放莊園用來賺錢了?都是用來偶爾避避暑泡泡溫泉的。你可倒好,不但開放用來游玩,而且獨獨的一家,什麽都是自己置辦的,不肯分別人一杯羹,這樣的生意做得長久嗎?”
顧宛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是這樣,那這不就跟我來這趟的目的相符了嗎?我就是來分您這一杯羹的!”
顧德嚴的眼睛睜得老大,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半晌才恨恨道:“臭丫頭!又着了你的道了!”
顧宛小嘴一嘟,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甚是無辜:“我哪有!是三叔祖說的,要找人合作的嘛!”
“我還不知道你?”顧德嚴白了顧宛一眼,“說說吧!你是怎麽想的?”
“我也是聽了三叔祖的話才有所頓悟的,哪有什麽想法。”繼續無辜、、、、、
“臭丫頭!想讓我做什麽?”
顧宛這才笑開來:“外面給宛宛扣的帽子太大了,宛宛覺得壓力大得很,三叔祖要不要試試這頂帽子?”
“想讓我背黑鍋,沒門!我可教不出你這樣的丫頭來!”
顧宛道:“這個帽子在宛宛身上是黑鍋,在三叔祖這裏可就不一樣了!”
“能有什麽不一樣?別人也可以說是我這個老頭子教出來的勢利人兒!”
“別人不知道,三叔祖的名聲誰不知道?”顧宛連忙給顧德嚴戴高帽,“三叔祖是最最清高愛風雅的人,在各名門望族的長輩們心裏都是有分量的。如果是三叔祖想要舉辦一場別開生面的百花盛宴,誰會不賣面子?!”
顧德嚴聽得仔細,越聽表情越詭異:“感情你這丫頭要讓我來撐這個門面?我的名聲是讓你用來賺錢的嗎?”
顧宛眼裏閃出光芒:“三叔祖,你看到那些銀光閃閃的票票了嗎?在朝我們招手呢!名利向來不分家,西顧府除了錢還有什麽?不照樣是撫遠的名門望族?咱們比他們的前途要光明,子弟們都上進求實,再添上一些身外之物,就完美了。”
顧宛說了一大通,總結起來就一句話:有錢是大爺!有名又有錢是大爺的大爺!
顧德嚴有點心動了,東顧一支在他的嚴格要求下在讀書方面都算進取,要不是祖訓的緣故,出幾個官員是沒有問題的,唯獨錢財這一塊,确實越來越缺。
原因很簡單,東顧這一支祖訓不準為官,卻又要求族內人都必須讀書,讀書人又是最燒錢的,長此以往,有多少金山銀山也不夠花,更何況祖上還是被分出來的庶出一支。
“好!這個生意我做!”顧德嚴一咬牙,應道,“需要以我的身份發請帖嗎?”
顧宛沒有想到這麽容易就說服了顧德嚴,原本她以為要這類骨子裏清高孤傲的人“沽名釣譽”是比較難的。
看來東顧一支的經濟情況比自己想象得還要糟糕啊!
37,炒作
“不用您寫什麽請帖,這些都交給我就行了,唯一需要您做的就是宴會那天出面做評判人,選出魁首。”顧宛道。
“這麽簡單?”
“其實這個流言還真的算不得什麽大事,反而幫了我的忙,托它的福,本來一些不知道的人也知道了清宛山莊要辦百花盛宴的事情了。只是三叔祖說得對,一個人一個立場自然不如一群人的立場更牢固些,我還想麻煩三叔祖幫我聯系一些人。”
顧宛列出了一張長長的單子呈給顧德嚴,顧德嚴瞧了兩眼,臉上流露出思量:“你這是?”
顧宛笑道:“宴會需要杯盤、酒水、茶果、菜肴,除了已經設定好的石桌,還需要一些桌布、簡易桌椅、置花的架子,這些就需要酒樓、酒坊、石坊、繡坊的幫助了。我已經讓人打聽過了,撫遠縣令的小舅子開着酒樓,雲家繡坊的料子最最精致,木器什麽的金家說第二就沒人敢說第一。您看看,這樣的後臺,夠大了嗎?”
顧德嚴這次是真的震驚了,除了西顧府,顧宛幾乎把撫遠的幾個名門大戶都牽扯進了一個小小的百花盛宴上。
如果真的是這樣,這個宴會絕對開得起來,而且沒有人敢在這事情上做什麽手腳。
顧宛接着道:“我想過了,這次賺不賺錢先放到次要上,最重要的是讓那些人知道我們之間是有共同利益在的,我們好了他們會更好,至于更深刻的影響,可以慢慢來。這些大戶人家我去不太合适,三叔祖幫幫宛宛?”
顧德嚴點頭嘆道:“這件事交給我就好了,安排好了我會着人通知你。”
顧宛笑開來:“那我就放心了!前面玉凝和玉露姐姐一直吵着要我幫她們帶秋水閣的胭脂,我就先去找兩位姐姐了,去晚了她們又要念我了!”
顧宛向顧德嚴辭了別,轉了長廊往顧陶氏一對姐妹花的院子而去,路上一路都若有所思地不說話。
紅袖忍不住問道:“怎麽感覺小姐有點悶悶不樂?”
“我在想東顧的真實情況到底是怎麽樣的,往常來的時候總覺得三叔祖家的情況可能要比我們好得多,今日我仔細看了一下,好像不是這樣的。”
“我覺得挺好的啊!這個莊子比起清宛山莊差不多啊!”紅袖大大咧咧道。
“三叔祖身邊只有一個丫鬟,父親身邊被我有意減了也有三個伺候着,更何況三叔祖年紀大了,身邊根本缺不得人。”
“也許是三老爺喜靜呢?”
“但願是吧!”
到了玉蕪苑,顧玉凝和顧玉露兩姐妹正在繡着帕子打發着時間,見了顧宛,忙都歡喜地迎上前來。
“上次賞桃花的時候就說了幾句話,妹妹也不常來玩兒,心裏是不是把姐姐們早都忘了?”顧玉凝含嗔帶怪道。
顧玉露接過話頭:“啊呀,我可不管你忘沒忘,反正你今天來了,上次答應好地幫我們帶的東西呢?我可聞見香味了!”
顧宛甜甜地笑:“就玉露姐姐最急,鼻子也最靈。”
接着歡喜地捧過一個小盒子,寶貝似地打開來,用手指尖挑起一點,拉過顧玉露的手輕輕塗抹幾下,一陣清香在房間裏彌漫開來。
“是不是很清香?”
顧玉露直點頭:“嗯嗯,比那些香的過頭好太多了!我聞着那些就頭疼!”
顧玉凝仔細嗅了嗅道:“似是菡萏香氣,荷花也能做胭脂?”
“能是能,不過花期不太長,而且香氣難以持久,所以比較少人選擇此花罷了。”
顧玉凝笑道:“難為你淘到這種好東西,你那裏可留了?”
顧宛吐吐舌頭:“姐姐忘了,我還小,用不上這些東西,自然比不得姐姐們再過幾年快要及笄了,自然要多重視一些了!我也就聞聞味道就行了。”
顧玉凝抿嘴道:“就你小嘴甜。”
“不過瞧你這小臉蛋,怎麽能這麽嫩呢?”顧玉露一向大大咧咧,伸手捏了兩下顧宛的臉,嘟囔道,“跟剝了殼的雞蛋一樣又滑嫩又有光澤。”
“哪有!姐姐們才是真正的天生麗質呢!我要是也跟姐姐們長得一樣好看就好了。”
姐妹幾人正聊得歡,一個小丫鬟突然打簾子進來,眼睛紅紅的,似是哭過,瞧見屋子裏有客人,進也不是,又不好離開,一時間竟僵在那裏。
“小桃,你怎麽了?”顧玉露疑惑道。
被叫做小桃的丫鬟看了看顧玉凝,沒有吭氣。
顧玉凝皺了皺眉:“沒看到我們正在說話嗎?有什麽事一會再說。”
小桃眼睛依舊紅紅地出去了,顧宛拉着紅袖讨論帷幔的顏色,只做沒看見。
約莫傍晚光景,顧宛才離開,一回到清宛山莊立刻派人叫來了柳逝去打聽顧德嚴莊子的情況。
經柳逝派人打聽才知道,從年前過後,顧三叔祖一支竟一直在削減開支,府裏的丫鬟婆子都快被送走完了。
一個莊子裏空空蕩蕩的,許多事情甚至都要顧陶氏親自動手,顧氏姐妹也許久沒有添置過新衣裳。
白日裏見到的小丫鬟大概就是顧玉凝房裏的丫鬟,也要被送走了,才會有這一出。
“大小姐要不要出手幫一幫?”柳逝對顧宛的性子有了一定了解,只要是她看重的人一定會護着。
“幫,自然要幫。”顧宛眉目微凝,沉吟道。
“要不要我下去安排?”
顧宛忙制止道:“不用,這件事情我會自己看着辦。三叔祖心氣高,這個要慢慢來,你只管好好安排百花盛宴就好了。”
柳逝錯愕:“這個百花宴,還要舉辦?”
流言的事情是他沒有防備好,如今這事情鬧得這麽大,不是輕易能平息的。
更何況白日裏大小姐不是去求助了嗎?怎麽這宴會還是要辦?
“辦啊!怎麽不辦?”顧宛奇道,“我有說不辦嗎?”
柳逝擦擦額角的汗道:“可是如今這事情鬧得這麽大,會有人來參加嗎?”
“放心吧!一定會,而且定會座無虛席。”顧宛肯定道。
柳逝一愣,心裏無端就覺得顧宛說會那多半就會,原本因愧疚而懸着的心也漸漸放下來。
“你不用擔心或是覺得愧疚什麽的。”顧宛随意道,“這流言處理好了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助力,炒作的力量可是無窮的啊!”
柳逝若有所思,安排宴會事宜更加盡心盡力。
38,百花盛宴(一)
6月裏天氣炎熱,樹上的鳴蟬不安分地聒噪着,一如清宛山莊門口熱鬧如市的氣氛。
柳逝雖然對面前的景象已經有了思想準備,還是在心裏忍不住對顧宛的先見之明感到佩服。
“大家不要擠!都不要擠!”柳逝立在清宛山莊的門口,一張清瘦的面龐早就沒有了原本的張揚氣盛,多了一份難以察覺的穩重與成熟。
此時面對如此多的人,他也早已經應對自如,“請大家排隊等候。之前來預約過的人排在左邊,今日剛剛來的人排在右邊;申請了貴賓席位的人請直接随我入山莊等候。”
人群逐漸安靜下來,還有一兩個不懂的夾雜在人群裏一臉茫然:“什麽貴賓,什麽預約?我怎麽聽不懂?”
旁邊一個貴婦人打扮的人接過話頭:“周夫人,預約你都不知道?就是人家那些事先訂好了位置的人!如果你沒有訂位置就過來跟我一起等吧!咱們好一道進去。”
姓周的夫人一臉後悔:“原來還可以事先預定啊!早知道我也事先預定一下了!那些直接進去的貴賓又是什麽來路?”
好不容易找到個機會可以跻身名門大戶之間,她自然是希望離得越近越好,最好能趁機攀上幾個貴族也不枉花大價錢來這一遭。
柳逝已經開始念起了名單:“雲家大少,上等座!金家大小姐,上等座加雅廳!雲家二小姐,上等座加雅廳!莊大少,上等座……”
“原來貴賓都是撫遠縣的龍頭大戶啊!”姓周的夫人恍然大悟道。
“誰說不是呢?這些人都是數一數二的大戶裏出來的,咱們啊!還是老老實實地湊個熱鬧就好咯!”
“憑什麽啊!我們為什麽不能去?不是說掏錢就能去的嗎?”姓周的婦人不服氣道,“雖然我不是什麽名門,錢什麽的卻是不缺的!”
另一個人見好言相勸無用,冷笑道:“那你只管去好了!兩千兩銀子一個人,你不缺錢,只管去!”
姓周的婦人睜大眼睛道:“兩千兩銀子!這麽多!”
“不然你以為為什麽我們在這裏等着的時候他們能進去?!小門小戶就是小門小戶,偏偏還沒有自知之明。”
姓周的婦人讪讪地閉了嘴,乖乖地排進了右邊的隊伍裏。
“這位公子,請出示您的入園券。”柳逝帶着笑容胳膊一伸,“沒有一律不準入內。”
“不讓進?那姓雲的怎麽直接進去了?”來人面若冠玉,眉目清俊中帶着一抹不羁,還有着不耐煩。
卻是剛從京城回到北漠的撫遠縣令府少為人知的二公子莊曲然,回縣衙的路上看到這裏熙熙攘攘,索性來湊個熱鬧。
柳逝笑容不變:“雲公子是貴賓席,自然可以直接入內。”
“那也給我辦個什麽勞什子貴賓席就好了!”莊曲然不以為意道。
“不好意思。”柳逝的态度不卑不亢,“貴賓席的十個席位已經滿了。”
莊曲然眸中冷光一閃,嗤笑道:“你是怕本公子沒錢還是覺得本公子是傻子?剛剛我聽得清清楚楚,只念了八個人的名字,還差兩個人的名字,哪裏就滿了十個?”
柳逝朝旁邊的青平使了個眼色,青平會意忙進了莊子往菡萏苑而去。
柳逝維持着笑容對着莊曲然道:“公子有所不知,那兩個位子也早已經有人定了,只是人還沒有來。”
莊曲然仔細地打量了一番柳逝,突然狐疑道:“我怎麽看着你這麽眼熟?”
柳逝身體一震,擡眼望去,正對上莊曲然淩厲的一雙眼,心裏仔細在心底搜索起這號人物來。
搜索無果,柳逝定定心神才道:“公子怕是認錯了吧?”
“也許吧!”莊曲然的表情又帶上了一絲不經意,“那個人早死了,活着也不會你這樣一副樣子!反正今天我一定要進去,你如果不開這個門……”
“這不是曲然兄嗎?這麽久不見,還是這樣得理不饒人的性子啊!”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莊曲然回頭,就見一個身量高自己半寸左右的男子長身而立,無端帶出幾分貴氣,而旁邊一個紅衣小姑娘正一臉嗤之以鼻地看着自己。
“姓莊的!你沒事就會欺負人!看來是在京城的時候被整的不夠慘啊!”蕭琅琳快言快語道。
莊曲然臉上浮出一絲玩世不恭道:“小郡主整人的手段高明,我至今都難忘呢!也難怪京城裏無論哪家公子提起郡主都是搖頭嘆氣的。”
蕭琅琳提劍就上,“你!……”
蕭琅漸伸手攔住:“你們兩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