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1)
17,前世糾葛浮出面
“你怎麽知道嫣然姐姐喜歡這個?”顧宛突然一把拉住白懷玉的胳膊道,“書畫大家不少,這幅畫看上去明明沒什麽可取的。”
白懷玉不疑有他,只當顧宛實在好奇自己知道這些,忙笑着道,“有次我去金府,無意之中看到府中的下人在丢一些字畫,我就拿着問了問,他們說是嫣然臨摹失敗了的。還告訴我說,嫣然幾乎每天都要臨摹同一副畫好幾遍,那畫跟這幅畫差不多。”
顧宛忍不住愣住,一些原本被她忽略掉的片段浮現在腦海裏:
“宛宛這幅畫可以讓我多看兩天嗎?”
“小姐,我好像看到金小姐在竹林那裏站了許久,不知道在幹什麽?”
還有自己說乞巧節是個重新思考心上人的好時候,金嫣然突然變色的臉……
這些事情明明早有苗頭,自己卻不知道?
“宛宛妹妹,你怎麽了?”白懷玉見顧宛愣神,忍不住伸手在顧宛眼前晃了晃,“我們走吧!”
顧宛回過神來,看着白懷玉一臉疑惑地朝自己笑,突然無端生了些愧疚之心,勉強笑道,“走吧!”
兩人繼續往前走,突然聽到身後有動靜,兩人回頭一看,卻見不知哪裏突然來了一股人潮。
突如其來的擁擠,白懷玉以及兩人身後跟着的丫鬟婆子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顧宛身子嬌小,很快被淹沒在人潮中。
待到好不容易人潮退去之後,白懷君卻發現自己失去了顧宛的蹤影,心裏突地一涼,急的大喊起來,“宛宛!宛宛!宛宛,你在哪兒?!”
碧雲和梨皎也急壞了,四處找,可是人海茫茫,哪裏還有顧宛的蹤影。
一陣清冽的香氣傳來,顧宛微微皺眉,緩緩睜開眼睛,看見面前站着一個模糊的身影。
勉力忍住身體的不适,顧宛擡眼看去,不由抿了唇,冷笑道,“原來是你。”
“是啊!是我。”雲寒暮坐到了顧宛對面,笑容淡漠,“顧宛,好久不見。”
顧宛不知道雲寒暮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皺眉道,“我們今天在李府才見過,不算好久不見吧!你可不要給我說什麽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之類的話,咱們關系還沒到那個份上。還是,你今日原本預備給蕭琅漸下的軟骨散都解了,所以要來炫耀炫耀?”
雲寒暮笑道,“這伶牙俐齒也像得緊,我怎麽也該早些想到的。”
“你到底是什麽意思?!”顧宛想坐直身體,才發現自己身體虛軟,根本使不上力,冷笑道,“你敢對我下藥?”
雲寒暮忙笑道,“你不用擔心,我沒有害你的意思,我只是要弄明白我想弄明白的事情,等到弄明白了我自然會放你走,半根指頭都不會傷害你。”
顧宛嗤笑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嗎?”
“你信不信此時人都在我手裏,由不得你信不信,不是嗎?”雲寒暮絲毫不惱,慢條斯理道。
顧宛将臉轉開,似是懶得搭理他,暗裏卻試着動了動自己的手。
“寒暮,她身上有各種解藥,不能讓她動。”
一個女聲響起,顧宛不由得怔愣,不可思議地往門口看去,“顧天香?!”
顧天香不理會她,顧自走到雲寒暮身邊,雲寒暮眸色深深,擡擡手道,“将她身上的藥都給我搜出來。”
顧天香依言照做,緩步走到顧宛身邊,一雙手朝顧宛身上摸索過來,顧宛不由得後退咬牙,冷笑道,“就算要變臉也不要這麽快吧?!今天白日裏我才剛剛救了你。”
顧天香的手微抖了抖,擡頭看向顧宛的眼神卻陌生而冷漠,“我感謝你,可我不能毀了我自己。”
顧宛打量顧天香兩眼,一雙眸子也被淡漠取代,任由顧天香動作,“我知道,幾年前你不就是為了不毀了你自己,而将你自己的親妹妹害了進去嗎?我一個區區外人,算得了什麽!”
顧天香任由她說,拿着從顧宛身上搜出的東西,轉身回到了雲寒暮身邊。
“身上東西都搜完了?”
顧天香點頭道,“搜完了。”然後将東西一股腦放到了桌上。
“你先出去吧!這裏不需要你在這裏待着了。”雲寒暮随口道。
顧天香就像一個牽線木偶一般,木木地走了出去。
“瞧瞧!這都是些什麽東西!”雲寒暮饒有興趣地打量起桌上的一大堆東西,“毒藥、解藥、銀針、飛镖、冰絲,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很喜歡收藏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啊!”
顧宛一看雲寒暮這幅樣子就覺得起膩,“我給你好像沒有那麽近的交情吧!要殺就殺,要剮就剮,別裝那君子樣!”
“你看,我就知道你不信我!”雲寒暮似是無奈般笑道,“我請你來真的只是問幾個問題而已,問完就放你走。”
顧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耐煩道,“如果只是問話的話為什麽要給我下藥?”
“如果我不采取點特殊手段,你肯老老實實聽我說幾句話嗎?”雲寒暮帶着些不滿和怨怼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哪次我們兩個說的話超過了十句?”
顧宛轉開臉,“要問就快點問,雖然我不一定願意回答。”
“你的脾氣真該改改。”雲寒暮也沒了耐性,索性直接切入正題道,“我問你,蓮花村的水路系統是不是你畫了圖紙讓人改建的?”
顧宛眉心皺了皺,“是。”
“新式學堂也是你提議開的?”
“是。”
“學堂裏的樓式設計也是你畫的圖紙?”
“是。”
“顧宛,你究竟是什麽人?”
顧宛冷笑一聲,“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顧名宛,雲公子要是不識字我可以寫給你看。”
雲寒暮突然湊近顧宛,緊緊盯住顧宛的眼睛道,“每個建築師都有她自己的風格,這話是你說的。如今看來,你說的一點也沒錯,我去看過那些設計,你的建築設風格跟以前一模一樣。”
顧宛突然身體一震,“你說什麽?!什麽設計、什麽以前?”
“顧宛,你連名字也舍不得換,難道不是為着讓我找到你?!”雲寒暮的口氣不無嘲諷,“你在我胸口上送過一刀,你難道也不記得了?”
顧宛頓時如置冰窖,像是被雷擊中了一般道,“韓苜?!”
“原來你還記得我的名字。”雲寒暮笑的意味深長,“我早該猜到,怎麽會只有我一個人被送到這個鬼地方來。不過這裏雖然沒電沒網,我的身份卻比之前尊貴了不少,至少,不用仰你鼻息。”
顧宛閉了閉眼睛,前世的事情竟還歷歷在目。
在21世紀,20歲就畢業于同大的顧宛一步入建築行業,就受到了各方的重視,除了顧宛以第一的成績畢業之外,還有她父親本身就是建築界的大亨的緣故。
可是顧宛向來驕傲,堅持要不靠家裏的力量出去打拼,從最基層做起,在那裏認識了同樣剛剛步入社會的韓苜。
兩人互相扶持幫助,日久生情,郎才女貌,自然而然地成了男女朋友。
可是顧母不滿意,希望她找一個門當戶對的,覺得韓苜家境太過貧窮,她與家裏鬧翻,堅持與韓苜在一起。
結果韓苜越來越容易不耐煩,越來越喜歡發脾氣。顧宛脾氣也犟,一來二去鬧了分手,将顧宛難過的死去活來,将事情都歸咎到顧母身上,将顧母氣的住了院。
韓苜頭一轉,卻又來與顧宛道歉,那個時候的顧宛不知道,韓苜是因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之後才與自己交往的,惱了兩天別扭就和好了。
狗血的是,這個令顧宛滿心歡喜歸來的人勾搭上了顧父公司另一大股東的女兒,打的卻是将顧父的公司弄垮據為己有的主意。
顧宛引狼入室,做了她恣意人生中錯的最離譜的一件事。
韓苜牽着別的女人的手将她趕出公司的時候她連死的心思都生了。
幸而最後峰回路轉,遠在國外的表哥突然回國,顧父手中的股份接受了表哥的那一份,才保住了公司,顧宛才得以有機會重新開始。
……
現在回想起這些種種,睜開眼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面孔,顧宛不由得冷笑,“就算我是顧宛,你是韓苜,那又如何?難道你說這些是為了讓我想起,上一世,你陰謀算盡,最終的結果也不過是一條最後被抛棄的敗家狗?”
雲寒暮像被刺了一下一般,緊緊盯着顧宛道,“這一世不一樣,這一世我是貴族之子,不會再被你踩在腳下。”
“是嗎?”顧宛笑的冷漠,“本性果然是難移的,你還是跟上一世一樣永遠不知道重點在哪裏。重點不是你外面穿着的這層閃閃發光的皮,是你裏面發黑腐朽的心。”
“心狠才能成事。”雲寒暮冷笑道,“你卻還是跟過去一樣不長記性,只嘴巴厲害,看到閑事總忍不住要管一管。你救了顧天香,可她呢?不是還是站在我這一邊的?”
“你為何告訴我你的身份?”顧宛直視着雲寒暮,似玩笑般道,“我們之間的關系可不算好。說起來我的死還是因為你這個建築師不合格,爛尾樓根本沒有撐過保質期的緣故,你說出來是想讓我對付你不成?”
雲寒暮想聽到了什麽好玩的事情一般,笑道,“若是放在21世紀,我們兩個才是敵人。可是在這個世界,我們有着同樣的來歷,我們也有着同樣高于他們的心智,要想得到想要得到的東西不是易如反掌?!我們應該合作。”
顧宛用看怪物一樣的目光看了雲寒暮一眼,嗤笑道,“你哪裏來的這些自信會比這裏的人聰明?!”
“至少我們有着比他們更深厚的現代文明。”
顧宛接着冷笑,“你要真有那個能耐,就在這裏造個衛星、發明個手機試試?實在不行,弄個電燈出來我就信你!”
“我不與你做口舌之争。”雲寒暮有了幾分惱意,“我們有着同樣的來歷,就該好好合作,總之也回不去了,把從前的事情都忘了不是更好?!”
顧宛點點頭,笑道,“我現在捅你一刀,然後把刀抽出來,然後跟你說,反正捅都捅了,我們還是好好玩耍吧!你怎麽想?”
雲寒暮臉上不由得添了一絲倦意,“你為何總是不願好好想想我說的話?那個什麽世子有什麽好的,就算你将他抓牢了,也不是自己親自擁有的東西。憑着自己的努力将東西拿到手不是更好?”
“什麽東西?榮華富貴,還是無上權力?呵!韓苜,你為什麽永不知足?既然你已經擁有了如今的一切,安安穩穩地過完一生不是更好?!再說了你所說的憑自己的努力難道就是靠着陰謀詭計奢想不可能的東西?”顧宛簡直不敢茍同。
“看來我們今日是談不成了。”雲寒暮看顧宛一眼,冷冷道,“我會守諾,讓人送你回去。不過你要記得,今日我與你說的話半個字也不要說出去,否則你的身份我也瞞不住。”
顧宛不可置否,根本不在意雲寒暮的威脅,“我只問你一件事,上一世約我去爛尾樓的人是不是你?”
雲寒暮一愣,搖頭道,“我還沒有那麽厚臉皮。我去只是為了……”
“為了看我有沒有死透,結果自己搭進去了,對吧?!”顧宛笑道,“給你提個醒兒,下次千萬疑心不要太重,容易不長壽。”
雲寒暮嘴角動了動,沒有再說什麽,将一個瓷瓶打開,湊到顧宛鼻尖,顧宛瞬間覺得好多了,“你當真放了我?”
雲寒暮冷笑道,“我要真的想殺了你,也不會挑蕭琅漸在撫遠的時候。”
顧宛笑着站起身,将指尖撚出的一根冰絲收回袖中,将桌上屬于自己的東西收入懷中,笑道“你該慶幸自己今天的決定。”
雲寒暮不由得一愣。
顧宛越過雲寒暮推門出去,門口是軟倒在地上的幾個男子,四下打量一下,才發現這裏就是一品香對面的十字居,勾起嘴角笑笑,倒省了她跑路了。
剛下樓梯,謝易就從大廳裏的桌旁站起,上前道,“小姐,白公子和顧小姐那邊已經找了許久了,再不回去恐怕就要鬧到夫人那裏去了。”
“走罷!”顧宛點點頭一邊走一邊道,“今天的事情不得說出去。”
謝易眼色暗了暗,點頭,“屬下明白。”
趕在白懷君和顧玉露将事情告訴蘇氏之前,顧宛與他們會合,少不得要安撫一番,只說自己是被人潮沖散了,免去了一番麻煩。
晚上回到清宛山莊,顧宛當即去了雅閣。
齊雲輕修身養性,睡得也早,被顧宛的氣勢洶洶而來吓了一跳,換好了衣服出去,卻見顧宛臉色凝重,不由得擔憂道,“最近莫不是又出了什麽事情?”
顧宛擡眼打量了一番齊雲輕,眉眼清俊,溫潤如玉,第一次站在女子的角度将他當做男子來看,而不是妹妹看哥哥,果然覺得出衆過人。
“本來我看今天已經晚了,想要明天再與你說的。可是我這心裏突突的,總覺得不問了我心裏不放心,所以就來了。”顧宛說着,細細觀察着齊雲輕的臉色道,“雲輕哥哥可有喜歡的女子?”
齊雲輕沒有想到顧宛大晚上過來是問自己這個問題,先是一愣,緊接着心中一喜,面上卻強自壓着,故意帶着責怪的口氣道,“我每天在山莊裏帶待着,幾乎沒有出去過,你說呢?”
顧宛想想也覺得有道理,除了四年前的百花盛宴上,齊雲輕被自己纏着參加了之外,別的時候基本上都在雅閣裏待着進行所謂的“修身養性”。
那金嫣然是什麽時候看上齊雲輕的?!
一見鐘情?!
顧宛本不相信一見鐘情,此刻卻由不得她不信。
這時候想起來,才發現白日裏金嫣然在乞巧宴上畫的那副畫,也頗有齊雲輕畫的神韻,不知是她自己練了多久,對齊雲輕又戀了多久。
顧宛正發着神,齊雲輕好笑地搡了搡她,“你來大張旗鼓地将我叫醒,問了一句話之後就不吭氣了,這是什麽理兒?!”
顧宛擡眼看着齊雲輕,卻不知滿腹的話如何開口,難道要自己告訴他有個女子喜歡他很久,是自己的好姐妹,然後讓他接受金嫣然?
不說自己以後見到白懷玉的時候會不會愧疚,照齊雲輕的性子,估計只會覺得自己莫名其妙,惱了自己也不一定,還是不說的好。
“我沒事,我就随口一問。”顧宛幹笑了笑,“我今日路過奇珍閣,陳掌櫃的說你以前的手稿有一張被買走了,我怕你不高興,就來問問你。”
“手稿?”齊雲輕臉上失望之色一閃而過,反應過來手稿是指自己以前練筆沒事丢掉的塗鴉,笑道,“不過是随手的草作罷了!賣了就賣了,有什麽好打緊的!”
顧宛松了口氣,搖頭笑道,“這可不一樣。你現在是聲名在外,雖然外人知道你是文竹公子的人不多,可是你的畫如今已經當得起一句洛陽紙貴了,這卻是事實!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要見見你的真容呢!”
18,我想帶你見個人
齊雲輕聽了顧宛的話,不由得搖頭笑道,“那些什麽勞什子的虛名有什麽用處?!大家不過是看在寧先生的面子上給我一個名號罷了。”
顧宛搖頭,知道齊雲輕不是假裝謙虛,是真心不知道自己畫的影響力,只道,“你以為是寧先生捧你,卻不知道現在寧先生因為當過你的師父的緣故,現在在撫遠門檻都快被踏破了。要是別人知道我莊子裏藏着個書畫大家,估計我都會被那些文人雅士一人一口唾沫淹死。”
齊雲輕不由得開懷而笑,“有你說的那麽誇張嗎?!”
“有的有的。”顧宛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搖頭晃腦,笑道,“以前我就想着,等把你培養成大家了,我就可以靠着把你的字畫賣出去賺錢,有多貴買多貴!現在我可是不敢了,還是把你好好藏着的好。”
齊雲輕不由好奇問道,“為什麽?”
顧宛理直氣壯地道,“若是讓別人知道山莊裏有這麽一個人物,咱們山莊的門檻不也會被踏爛?我可舍不得修門檻的錢呢!”
齊雲輕展顏而笑,熟稔地敲敲顧宛的額頭道,“你老是這樣胡鬧!”
顧宛笑的讨喜,總算将金嫣然的事情先擱下了,想想又道,“雖說我也喜歡宅着,可是像你這般幾年不出院子的還真是少見,你還是多出去轉轉露露面的好。娘前些日子還在發愁,說像你這樣‘兩眼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性子要讨個媳婦兒可難呢!”
齊雲輕絲毫不擔心的模樣,笑道,“你倒是乖巧,這是來操心起我的婚事來了?”
顧宛不由得心虛,笑道,“我這不是看着周圍都是一對一對的了,就你還單着,替你操心嘛!”
齊雲輕牽牽嘴角,笑得缱倦溫暖,一雙眼睛裏面的柔和之色緊緊将顧宛包圍起來,“我已經有心上人了,你不用為我操心。”
顧宛被齊雲輕這麽看着,無端有些心慌,勉強笑着道,“雲輕哥哥既然已經有了心上人,我就放心多了。不過以後千萬不要随意對心上人之外的人露出這個笑模樣,看着怪別扭的。”
齊雲輕一怔愣,忙收了臉上的表情,以免吓到顧宛,才道,“我是個什麽模樣?不跟平常一樣嘛!”
顧宛這才松了口氣,不由得嗔道,“你不知道,你剛才的模樣跟某個人太像了,一雙眼睛跟放光一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喜歡我呢!”
齊雲輕臉色不由得一變,“你說的是蕭琅漸?”
顧宛臉稍紅了紅,想着早晚都會知道,她又一向與齊雲輕親厚,也不避嫌,點點頭道,“嗯,西戎大捷,他班師回朝路過這裏,我們白日裏已經見過了。”
齊雲輕突然臉色煞白,看着顧宛臉上明顯不同尋常的緋色,心下一涼,“你跟他……”
“哐啷”一聲的異響,打斷了齊雲輕的話,兩人擡眼往聲音來的地方看去,卻看見窗外的大樹叉上坐着個人,笑着看着兩人,揚了揚手裏的小石頭。
顧宛走過去推開窗,似怒似嗔道,“你沒事爬那麽高做什麽!快下來,要是摔了我可不負責!”
雅閣的設計與別處不同,與地面的距離也不似一般的房頂般,顧宛一時擔心,下意識忽略了某人會輕功的事實。
顧宛的語氣雖然是責怪的,可是齊雲輕卻聽出了擔心之意,臉色僵了僵,看着從容從樹上跳到房間裏的蕭琅漸微微朝自己點頭,一時間竟沒有反應過來。
“雲輕哥哥?”
齊雲輕緊緊盯着蕭琅漸,緩緩開口,“好久不見。”
蕭琅漸微笑,“好久不見。我能将顧宛借走一會兒嗎?你是她哥哥,什麽時候說話都是一樣的。”
齊雲輕臉色在聽到“哥哥”一詞的時候更是僵硬,“現在天色已晚,如果世子有話跟宛宛說的話就請明日再來吧!”
“這可不行。”蕭琅漸面上笑着,口中卻絲毫不退步,“我過幾日就要走了,還有很多話沒有跟宛宛說呢!是吧,宛宛?”
顧宛想起蕭琅漸跟自己說的話,知道蕭琅漸之後還要去追上班師回朝的大軍,心下有些軟,轉頭對齊雲輕道,“雲輕哥哥,我就出去一會兒,不妨事的,本來就打擾了你休息,你快些去歇着吧!”
齊雲輕張張嘴,最後卻什麽也沒能說出來,只好看着顧宛随蕭琅漸走出去。
兩人出了雅閣,碧雲不由得一愣:怎麽一個人進去,兩個人出來了?還有這世子是什麽時候來的?!
心下想着,腳步卻不慢,碧雲忙走上前來,卻見蕭琅漸擺了擺手,“你先回去吧!晚些時候我會把你家小姐送回來的。”
碧雲面露難色,站在原地不動。
顧宛打量了一眼蕭琅漸,道,“你先回去吧!”
碧雲這才行了個禮,送了兩人離開,自己回了菡萏苑。
走了一段路,蕭琅漸才似不經意般地開口,“你白日裏累了那麽久,晚上回來還不好好休息,跑來找他做什麽?”
顧宛想起這個就頭疼,蹙起眉頭道,“裏面有樁無頭公案,跟你說了也沒用。我也不打算管了,順其自然吧!”
蕭琅漸挑挑眉,見顧宛懶得開口,也不再多問,見顧宛在前面始終離自己半步之遠的距離,不由得伸出手将顧宛拉到自己身邊,“你離我那麽遠做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
顧宛自己腦補了“吃了你”的各種含義,臉不由得紅了,幸虧是在晚上,看不太清楚,不由得半惱半羞道,“現在還是在我家呢!你不要動手動腳的。”
蕭琅漸似笑非笑看着顧宛,看她像只炸毛的貓,心下喜歡,繼續逗她道,“宛宛的意思是,離了這裏就可以?”
兩人離得近,蕭琅漸又是半低着頭湊近顧宛說話的,顧宛只覺得自己面紅耳赤,臉快要燒起來了,一雙眼睛竟有些不敢擡眼看蕭琅漸,腳步就忍不住急了起來。
不提防一個趔趄,顧宛心中一揪,身體已經被身邊的人一把撈了起來。
沒錯,是撈起來的。
顧宛身子朝前微微彎着,還保持着要摔倒的姿勢,纖纖細腰被一只緊實有力的胳膊圈住了,半騰空緊緊束縛在蕭琅漸腰間。
這個姿勢,無端讓顧宛覺得羞恥,簡直沒有臉面自己站直身體。
蕭琅漸這邊卻松了口氣,一手撈着顧宛的腰,另一只手越過去朝顧宛腰上似有若無地打了一下,“跟你說了我不會吃了你,你非要走這麽快,要是扭了腳或是摔倒了怎麽辦?!”
顧宛伸出雙手捂着臉,一下子覺得更羞恥了。
蕭琅漸見顧宛既不吭氣,也不動作,以為顧宛傷着哪兒了,慌慌張張地将顧宛的身體轉過來,有些焦急問道,“是不是腳扭了?還是我力道太大,傷着你了?”
顧宛眼睛看着一邊,就是不肯與蕭琅漸對視,蕭琅漸只當顧宛是惱了自己,彎下腰就要去檢查顧宛的腳腕,顧宛本就羞澀了,忙在地上跺了幾腳站遠了些,“我沒事,你別碰我!”
蕭琅漸彎下的要頓住,緩緩直起身體,有些委屈道,“你白日裏明明還是好好的,怎麽現在對我這麽冷淡?”
顧宛一張臉漲的通紅,“你有什麽話就說,別再動手動腳的了。”
蕭琅漸只好作罷,老老實實站得離顧宛一米遠,“我就是想你了,來看看你。”
顧宛忍不住扶額,“你剛剛也說了,我們白日的時候才見過。”
“白日是白日,晚上是晚上。”蕭琅漸繼續道,“我又比不得齊雲輕,能夠天天見到你!”
顧宛有些哭笑不得,“你沒事提雲輕哥哥做什麽?”
“所有比我能有更多時間看着你的人,我都妒忌。”蕭琅漸緊緊盯着顧宛說道,裏面又是那種膩死人不償命的溫柔。
顧宛恨不得舉雙手繳械投降,安撫道,“就算別人跟我相處再久,也比不得你的。再說了,雖然沒見面,這四年,我們不是從未斷過聯系?”
蕭琅漸被顧宛一句“別人比不得你”取悅了,臉上卻不顯,只是道,“只是書信聯系,卻見不到人,如今還不許我多瞧兩眼嗎?”
顧宛忙道,“你看吧看吧!你若是願意,今晚上也不用走了,就在這裏看個夠還不行?!”
蕭琅漸忍不住啞然失笑,“你這語氣怎麽像哄小孩子一樣,我還真能在這裏留下啊?!”
顧宛白他一眼,“你還以為自己比小孩子強到哪裏去嗎?”
蕭琅漸見顧宛眼下有黛青之色,本來就只是耐不住要來見見她,此時也不忍心她受累,不再逗她,正色道,“我就是想來告訴你,明日裏我想帶你見個人。你今日好好休息,我明日來接你。”
難得見蕭琅漸這麽正式地跟自己提要見什麽人,顧宛不由得好奇,“是什麽人?”
“對我來說挺重要的人。”蕭琅漸卻賣起了關子,身體立定道,“你今日好好休息,明天我來接你。”
顧宛擡眼才發現兩人已經到了菡萏苑的門口,難得乖巧地點點頭,“我知道了。”
蕭琅漸見她乖巧,更生不舍,“那我走了?”
顧宛點頭,“走吧!”
蕭琅漸無奈笑笑,四下看了一眼,顧宛也随之看去,蕭琅漸趁這功夫在顧宛臉上親了兩口,然後消失在夜色中。
顧宛在院門口怔了會神,也轉身回了院子。
碧雲見顧宛回來,臉上還帶着隐約的笑意,心下也忍不住笑,忙伺候着顧宛洗漱。
洗漱完畢之後,顧宛躺在床上,嘴角還噙着笑意,“碧雲,你說一個人四年如果都絲毫未變的話,應該是可以相信的吧?”
碧雲猜到顧宛大概指得是蕭琅漸,想了想剛要開口,卻聽見均勻的呼吸聲想起,不由得好笑,自己端了污水下去,滅了燭火自去睡去不提。
顧宛睜開雙眼的時候,正對上蕭琅漸的一張笑臉,“這都日上三竿了你才醒,你一直都這麽懶,伯父伯母都不說你嗎?”
顧宛想起自己此時臉沒洗頭沒梳,就這麽出現在蕭琅漸面前,不由得有些不自在,将臉埋了半張在薄被裏,甕聲甕氣道,“你怎麽來了?你先出去,我要洗漱。”
蕭琅漸十分想說自己在顧宛不知道的時候瞧過她許多次了,什麽樣子都見過,卻怕顧宛惱了自己,只好笑着道,“你快些,不然今天天又很快黑了。”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見蕭琅漸出去,顧宛才開始火燒眉毛地穿衣服,一邊穿一邊責備碧雲道,“你怎麽不早些叫我?”
碧雲忙着準備洗漱用的東西,委屈道,“小姐,我真的叫過了很多遍的,是你自己不醒,最後還是世子說算了,讓你睡個夠再起也一樣。結果,小姐你就睡到了現在這個時候。”
顧宛心中更糗,穿好衣服,接過碧雲手中的帕子擦了擦臉後,坐到鏡前細細瞧了瞧自己,突然小聲道,“今天給我梳個好看點的發型。”
碧雲一時沒有聽清楚,打亂顧宛頭發的動作頓了頓,“小姐你說什麽?”
“我說讓你梳個看得過去的發型就行!”
碧雲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忍不住“撲哧”笑出聲,抿了抿嘴道,“小姐,放心,我一給小姐梳一個十分看的過去的頭發。”
顧宛裝作沒看到碧雲打趣的臉,皺着眉打量鏡子裏面的自己道,“今天穿這身衣服是不是太豔了些?”
碧雲抿了嘴笑,“不豔不豔,小姐眉眼精致,穿紅色正好。要是你不喜歡,我們就換那身綠色的清爽些的,你看怎麽樣?”
顧宛想了想搖搖頭,“就穿這個吧!換衣服怪麻煩的。”
碧雲給顧宛绾了個飛仙髻,發尾墜了一枚璎珞,映在如瀑的黑發間煞是好看,又上下打量了兩眼,不由得滿意地點點頭,“小姐今天無論走到哪裏,都絕對是焦點。”
顧宛撇嘴道,“誰要當焦點,收拾好了就走吧!給我備些吃的帶上,我沒有吃早飯,有些餓了。”
碧雲忙點頭去尋了屜子,備了些點心裝在屜子裏面,趕回來正瞧見蕭世子一臉怔愣地瞧着從裏面出來的顧宛,轉不過神來。
“你幹嘛?傻了!不是說了今天要帶我見誰嗎?”顧宛見蕭琅漸愣神,有些不滿道。
蕭琅漸眼色突然變暗,聲音有些郁郁,“突然不想帶你出去了,就我一個人看你就好了。”
顧宛紅了臉,轉眼瞧見碧雲站在門口對着自己捂嘴笑,擡步就走,“要走就快點,不要磨磨蹭蹭的,我現在還沒有緩過覺來,再磨蹭我就回去睡了。”
蕭琅漸忙跟上去,兩人一前一後來到門口,一輛外表樸實無華的馬車停着,蕭琅漸扶着顧宛上了馬車,接了碧雲手中的屜子放到馬車上,轉身對碧雲道,“你去跟老爺夫人說一聲,就說我将你家小姐帶出去玩,很快送回來。”
碧雲疑惑地摸頭,“老爺和夫人知道這件事情啊!”
“可是他不知道我們什麽時候走的啊?!”蕭琅漸說起瞎話來一點都不含糊,“你去告訴他們一聲我們現在出發。”
碧雲雖不樂意,還是轉身去了。
蕭琅漸悠悠然地上了馬車,看見顧宛已經吃上了,不由得好笑,“誰叫你起這麽晚?!餓了吧?”
顧宛抽空瞄了蕭琅漸一眼,睜着眼睛說瞎話道,“我以前沒有這麽能睡的,估計着是昨天的事情太累了,所以今天才起的比較晚而已。”
話音剛落,才發現馬車已經開始走了,顧宛不由得奇怪,“碧雲呢?”
蕭琅漸笑而不語,怕顧宛吃點心噎着,倒了一杯茶水在旁邊溫着,顧宛白了他一眼,“霸道!”
蕭琅漸一臉的理所當然,“我就是霸道,只對你霸道,怎麽了?”
顧宛搖頭晃腦,笑道,“沒怎麽,反正你再霸道也奈何不了我!”
搖晃間卻忽略了自己的發型是經不起搗亂的,顧宛扶了一下自己的飛仙髻,發現松了,不由得苦了臉,“這下好了,梳了那麽大半天,這些全毀了,都怪你!”
蕭琅漸哭笑不得,“行,都怪我,怪我還不行嗎?你先吃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