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安撫民心

風從練武場上方劈頭蓋臉地吹進來,夾帶着幾片樹葉砸到門前影壁上。

将軍府主堂。

壓抑不住的怒火持續升級着。

蘇明潤當甩手掌櫃當習慣了,他可以晾着寧城百姓和降民,沈昭武卻不能坐視寧城騷亂,不得不想着法子安撫民心。

這本該是太守的職責,莫名其妙地壓到沈将軍頭上。

沈昭武壓抑不住的怒火就在将軍府的堂中肆虐着,連壓不住的怒火都如此驚人,更別提一刻鐘後,沒能被成功壓抑的怒火井噴而出,沈昭武開始任由自己情緒暴走。

老陳就站在主堂門外,借着門板抵擋些許怒火。

姜流丹不怕死地歪坐在靠門的椅子上。

這幾日,姜流丹表現得越發不招人待見。

剛進入将軍府時還很是拘謹的姜流丹,被困在府中幾日就開始坐沒坐相、站沒站姿,似是要将自己的粗魯無禮悉數表現出來,她正用袖子給自己扇風,連帶着,向沈昭武煽風點火:“沈大将軍,素聞寧城是西北大城,沈将軍帶領的軍隊是六王爺的勁敵。民女本來心生敬佩,沒想到,寧城也不過如此。內讧尚且不及解除,又如何能應對六王爺呢?”

沈昭武的手死死地摁住扶手,不語。

姜流丹繼續扇風:“北狄盛傳,大齊的英雄也不過三人,一是已故的九王爺之子,帶領三千暗衛軍将我們王的軍隊卡死在北邊境的楚毓;一是叛變的西北六王爺,将游牧民族驅趕得無處遁逃,最終收入囊中,亦敵亦友地守護着大齊西境;另一個,則是西北守将沈将軍,将軍戰無不勝,是六王爺的勁敵,在北狄亂境時力挽狂瀾,被稱為常勝将軍。但自我踏入大齊土地後,前面兩位英雄無緣相見,而我見到的沈将軍,和傳說中的相去甚遠啊。”

“啪!”杯子生生地被沈昭武捏碎。

沈昭武手一松,殘渣落地。

沈昭武視線含槍帶棍地看向門外:“老陳。”

老陳連忙進門,躬身:“少爺請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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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武看着老陳,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縫間蹦出:“去,讓黃志帶那個躺在蘇大人府邸養病的犯事者到公告處辟謠!”

老陳領命,正準備退出去,又被沈昭武叫住:“慢!”

老陳停下腳步,垂手聽從吩咐。沈昭武站起來,冷冷地掃姜流丹一眼。

姜流丹被沈昭武眼中的冷意唬了一跳,猛地放下架在腿上的右腳,當即擺出和老陳一樣聽憑吩咐的神情。

沈昭武臉色嚴峻:“也帶姜流丹過去,你不是喜歡當弱女子嗎?正好可以演一場,蘇大人既然發話,你任憑我處置。那麽,你是圓是扁,就看你能不能平息流言。”

姜流丹剎那拉下臉:“你居然讓我一介弱女子前去抛頭露面?”

沈昭武目光移向門外:“一介弱女子既然能做到眼都不眨地将一男子的右臂卸下,自然也能做到抛頭露面。”

姜流丹猛地站起來:“那是情勢危急,我不得已而為之!”

沈昭武颔首:“現在也是情勢危急,有勞姑娘。”

被反擊回來的姜流丹頓在原地,本來還想挑撥起沈将軍的怒火,指望他能被所謂的英雄氣概蒙蔽雙眼免掉自己一介弱女流的懲罰,最好和江湖莽夫一樣整日喊着不與女子計較。沒想到……

難怪能與楚毓、六王爺并稱為當世英雄。

姜流丹頗為郁悶,她一手從桌面撈起茶杯,一口氣喝掉杯中剩餘的茶水,對老陳道:“走吧。”

配合得讓老陳也驚訝。

老陳帶着姜流丹出門,沈昭武坐下來,看着地上那只碎掉的茶杯,嘆一句:“可惜。”

站在沈昭武身後的侍從小宋狗腿地接話:“不可惜,它能讓姜姑娘輕敵,也算是死得其所。”

沈昭武扯扯嘴角,不置可否,又站起來道:“走吧,巡城。”

小宋苦哈臉:“遵命!”

沈昭武出門,帶着部分士兵在巡視城內情況,因好奇案件的後續,巡城時順便走到城南的公告處,恰好見證最精彩的一幕。

只見不知何時出現的蘇明潤一臉正氣地對圍觀的百姓道:“城中正是因為有這些居心不良舉止輕佻的子弟,威脅到我們家中姊妹妻兒的安全;又因為有這些目無法紀、在公衆場合擅自傷人的莽夫,影響到百姓自身的安危。為此,雙方都應得到嚴懲,這位男子失去一手已經是最大的懲罰;而這位姑娘,本官宣布,奪其自由,将她發配到将軍府為奴,由沈将軍嚴格處置!”

在百姓外圍的沈昭武和在被百姓圍觀的姜流丹均一致不屑地扯扯嘴角。

放屁的發配為奴!

放屁的嚴格處置!

心聲也近乎一致。

百姓們沉默片刻,随即議論紛紛。

沈昭武連眼神都懶得給人群中的蘇明潤,只顧策馬離開。

蘇明潤的裁決出,姜流丹還是從哪兒來被送到哪兒去,失去右手的男子暫且被送回太守府邸養傷,戲散了,百姓紛紛離去,蘇明潤心中頓時放下一塊小石子。

小路一臉敬佩地看着蘇明潤:“少爺真威風!”

蘇明潤微搖頭,單手揉着額頭,以城門沖突案為由,城中百姓的質疑聲愈演愈烈,甚至于差點兒演變為官民對峙,這案件走勢,無論如何看都不簡單。

蘇明潤頓了頓,轉頭看小路:“我們來寧城這麽久,你可曾發現哪家客店的飯菜是正統的京城味道?”

小路環視街道一眼,眨眨眼睛,裝神秘道:“倒是有一家,在主街道,客店名稱也古怪,叫異居。”

蘇明潤笑了笑,像是很滿意小路的答複:“帶路。”

小路連忙跑到前頭帶路,蘇明潤一邊走着一邊打量路旁攤販擺出來的小物件,小路八卦問:“少爺為何突然想起京中的口味?”

蘇明潤扭頭看着路旁一包子鋪,淡然道:“剛才看到黑壓壓的人頭,想起京城也是那麽多人,離開京城那麽久,突然就想吃故土的飯菜。”

小路得意地看向蘇明潤:“跟着少爺來寧城的第三日,我就找到這家店。小橋說這店家雖然古怪,但飯菜很特別,我一去探店,這不,可是和京城廚子一樣的手藝啊,做出來的飯菜一樣好吃。”

蘇明潤偏頭,意味不明地暼小路一眼:“哦,難為你知道那麽久現在才告訴我。”

小路不好意思地低頭:“我見少爺圖寧城飲食新鮮,也不惦記着,就沒提起。”

蘇明潤不語。

小路停在一家門店門前,回頭眼巴巴地看着蘇明潤。

蘇明潤仰頭,看着客店門前的牌匾,牌匾上“異居”兩字特別顯眼,這兩個字,總覺得,裏面沒有故事也必定會有事故。

蘇明潤沉默,進門。

掌櫃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

小路尋個靠窗的位置,招呼蘇明潤坐下,小二帶着一副睡不醒的表情上前,那恹恹的模樣只差要打起哈欠,小二懶洋洋問:“客官要吃些什麽?”

小路看着挂在牆上的菜牌點菜,清蒸鴨、素丸子、宮保雞丁、羊肉餃、魚茸羹……盡是些住家常吃的菜式。

蘇明潤環顧店內,此時店裏的客人不多,店內布置簡單清雅,可惜店家卻打不起精神,小二記下菜式就走向後院廚房,掌櫃用手撐着下巴閉目養神。

被感染的蘇明潤也大大地打出一個哈欠,腳下突然被某種不明物體撞上,撞得生疼。

蘇明潤驚訝低頭,一個小孩正蹲在蘇明潤腳下,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個蹴鞠,察覺到有視線黏着自己,小孩仰頭,明亮的大眼睛映出蘇明潤那張疲憊的臉。

小孩低聲含糊不清地嘟囔一句話,蘇明潤還未來得及聽清楚,那小孩抱起蹴鞠就跑,跑出沒兩步,他不小心絆到凳腳,摔倒,“哇!”地大哭起來。

被小孩子一哭,異居多出些許生氣。

掌櫃的連忙從櫃臺後走出來,跑到小孩子面前:“小晖不哭,不哭!摔到哪?怎的不在後院和那些雞鴨一起玩蹴鞠呢?”

聞言的蘇太守表情微妙。

小孩不答話,不停地抽噎着。

掌櫃抱起那個乖巧的漂亮小孩,往後院走。

田晖那張淚眼模糊的臉一直朝着蘇明潤這邊張望,大而明亮的眼睛定定地撞入蘇明潤的眼睛裏,莫名地讓人生出一種叫心悸的東西。

蘇明潤微愣。

轉念一想,莫非是到當爹的年紀而膝下還未有小孩?

想來,也是時候該成親。

蘇明潤一臉神秘莫測地端起茶杯。

再擡頭,小田晖已經被他爹抱進後院。

今日室外的陽光很是燦爛。

夏季總是這麽明媚燦爛,莫名地驅散了心頭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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