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細作橫行
掃帚沙沙聲不絕于耳,小厮低頭認真地清理着地上的泥土樹葉。
晨光清淺,映照在後院廚房門前。
廚娘手臂挽着大籃子,往門外走,采購小厮跟在廚娘身後走出廚房,随後徑自往馬廄走去,套車上馬。
姜流丹站在回廊內,看着露珠從樹葉尖間滑落,聽到腳步聲,她擡頭,看到頭上挽着毛巾的廚娘正準備跨出院門,姜流丹頓了頓,跟着跑上去。
馬車在門外的小巷子裏等候。
姜流丹小跑着對着廚娘的背影拱手:“嬸娘,我可否随你們一起外出?”
聽到姜流丹聲音的廚娘臉一僵,回頭,沉着臉打量姜流丹。
姜流丹伸出手,作勢要接過廚娘手中的大籃子:“這兩日我在府中閑得慌,陳管家讓我多幫着嬸娘們做事。”
廚娘嘴角微動,趕在她開口時,姜流丹自顧自地自薦:“我力氣大,扛扛擡擡也不在話下的!”
廚娘被姜流丹的積極性吓到了,想起她在城西門的“豐功偉績”,廚娘頓了頓,勉強答應。
熱鬧的西坊早集,在熙熙攘攘人群中提着菜籃子跟在嬸娘身後的姜流丹,成為西坊清晨一道亮麗的風景。
姜流丹對百姓時不時打量的眼光恍若未覺,她随意地看着坊市布局,猜測着寧城的防守布置,享受清晨的自由時光。
見到這個不知好歹的車族女子淪為廚房嬸娘,百姓們心下平衡,一時對蘇明潤的處置更為心悅誠服。
誤會讓人心平氣和。
姜流丹随着采購食材的馬車回府,在後院和粗使小厮一同搬着菜筐進入菜窖,随口問起沈将軍的起息情況,小厮一問三不知,姜流丹只得作罷。
搬完菜後站在井邊打水洗手,見到丫鬟們成群結隊地準備出門添置日常用品,幾句談話後,姜流丹也跟着丫鬟們屁颠兒屁颠兒地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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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武回到府中兩趟,沒見到那個喜歡坐在主堂外臺階發呆的姜流丹,不知為何心底有些空落,猶豫一陣,才難得狀若不經意地問起老陳:“老陳,人呢?”
忙着吩咐丫頭小厮打掃練武場的老陳一時反應不過來,站在練武場上詫異地看向将軍:“誰?”
沈昭武不耐煩地示意臺階。
老陳這才反應過來:“哦哦哦,是的,姜姑娘陪丫鬟們出去添置物品了呢。”
沈昭武皺眉:“府中還缺何物品?”
老陳一時也想不起缺什麽,竭盡腦汁地想許久,才擡頭看着沈昭武:“大概是,缺胭脂水粉吧。”
站在沈昭武身邊的小宋:“……”
聞言,沈昭武面無表情,他大踏步走入主堂,接過小厮遞來的茶喝下,淨手,匆匆吃完早飯,就去軍中指揮士兵演練。
午時,姜流丹抱着綢緞盒子和姑娘們常用的物品跨上将軍府門前的三級臺階。
丫鬟遙遙拿着小帕子跟在姜流丹身後,不停地一邊抹着自己額頭的汗一邊反複問:“姜姑娘,要不還是給奴婢提吧,沉嗎?”
姜流丹硬是自己抱着,心不跳,氣不喘,長長的街道只等閑,她心平氣和地回頭掃遙遙一眼:“不累,真的!”
遙遙和其他丫鬟們都心情複雜地看着姜流丹。
果然是北狄鞑子,難怪能輕易斷男子一臂……
将軍府門大開着,姜流丹進門,将丫鬟們購置的零碎物品堆在練武場上,任憑丫鬟們挑挑揀揀撿出自己的東西。
府中士兵們頂着目空一切的表情,就算從姜流丹和丫鬟們身邊經過也不曾将過多的視線放到姑娘們身上。
姜流丹仰頭,她看着碧藍的天空出神,這幾日在将軍府裏閑逛,已經将府中布局了解得透徹。
将軍府主堂外修着偌大的練武場,主堂後是沈昭武的書房及居處,偏院種着花草,東廂房是待客廂房,西廂房則是仆從住所,院堂則點綴着假山亭臺樓榭,蘇州園林精巧的裝飾風格,還修着長長的回廊從後院繞行主堂。
都是些不打緊的小事,每每想要再想探沈将軍的布兵情況,就毫無進展。
難怪父親總是說沈昭武防守下的西北郡縣固若金湯。
姜流丹微扯嘴角,掏出帕子作勢擦汗。
經過回廊的老陳遠遠地見到姜流丹,臉色頓時好了,他連忙折身回廚房端起一杯涼好的茶,急匆匆地走回前院。
因平時将軍總是回來得急,廚房便常備着溫茶,現在正好也派上用場。
老陳捧着茶杯往姜流丹走過去。
姜流丹百無聊賴地收回帕子,擡手拍拍自己的右肩,老陳走到姜流丹身旁,将茶水遞上前:“姑娘,你總算是回來了!”
姜流丹接過茶水,手指微頓,突地揚起笑臉安慰老陳:“沒事,不累的。”
老陳看向抱着自己物品的小丫鬟們。
察覺老陳神情不同往日,丫鬟們心下不安,惴惴地想着即将到來的責罰,均楚楚可憐地回望老陳。
老陳大度地揮揮手,丫鬟們立馬作鳥獸散。
姜流丹喝完水,将空茶杯遞給老陳:“不知陳管家還有何事吩咐?”
老陳看向走向遠去的丫鬟們,搖頭:“沒有沒有。”
姜流丹皺眉。
老陳低頭想了想,解釋道:“将軍不希望姑娘整日在外面跑,畢竟,姑娘到底是戴罪之身。”
姜流丹微愣,意識到城西門一案竟還有後着,她惱怒地看着老陳,不語。
老陳擺擺手,溫聲安撫道:“在府中,姑娘做任何事都不受限制。”
姜流丹縮緊手指,語氣低沉:“我無罪。”
老陳冷汗直冒:“但,但,城中百姓都認為姑娘是有罪的。”
姜流丹嘴角抽搐,轉身就往外走:“我去找蘇太守評理!”
見姜流丹擺着一副找茬的嘴臉,老陳急忙攔住姜流丹:“蘇太守日理萬機,姜姑娘還是不要打擾為好。”
姜流丹瞪老陳一眼,随即發現自己周圍莫名就多出幾位神情肅穆的圍觀小兵。
姜流丹掃一眼周圍。
忍不住感嘆,果然是将軍府,只怕再輕舉妄動,就要繩索加身。
姜流丹是識時務之人,她沉着臉,避開老陳,妥協地往主堂走去。
老陳暗地松下一口氣。
遙遙追着姜流丹,一路過主堂繞到偏院。
姜流丹黑着臉盯着院子裏長得極其頹喪的四季海棠,問遙遙:“遙遙,沈将軍他,對陳管家很敬重嗎?”
遙遙奇怪地看姜流丹一眼,道:“陳管家本是将軍家裏的管事,很得主母心,沈将軍駐守京城,主母遣陳管家一路追随,将軍自然敬重陳管家。”
姜流丹回頭,看着遙遙:“那,你們呢?”
遙遙笑道:“将軍府大,雜事多,陳管家将府裏打理得井井有條,對我們這些下人一向很好,我們自然也是敬重他的。”
姜流丹頓了頓,悵然嘆氣。
将軍府,似乎無懈可擊。
遙遙盯着姜流丹:“姑娘為何突然問這些?”
姜流丹搖頭,苦笑:“剛才見到你們似乎怕陳管家責罰,好奇罷了。”
遙遙紅着臉低頭:“陳管家為人公正,我們心虛。”
姜流丹扯扯嘴角,她擡手,慢慢地撫平被風吹亂的發絲。
笑得極其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