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訪石河城

貧瘠的荒地上雜草胡亂生長着，這片廣闊的土地讓人感受最深刻的不過是熱辣的太陽與變幻無常的風。在荒涼的土地上，風散播着各種奇跡，河流與綠植支撐起一座座小村莊，冷不丁地給絕望的人帶來驚喜。

六王爺的領地，就在荒蕪大地的另一邊，越過山坡，鑲嵌在邊境的綠色就是被大齊抛棄的明珠，被擁有着相同血脈的至親割分吞掉的領域，這片土地與大齊俨然已無聯系。

入城需經過幾□□查。

高大的城門前，滿臉塵土的沈昭武夾在隊伍中等待進城，他從寧城馬不停蹄地趕到石河城，為了更容易進城，他在郊外逗留好幾日，從路人口中探出石河城的城守，直到預感了解得差不多才入城。

這幾日來，他那沒洗頭發都開始夾帶着砂礫，被曬得黝黑的皮膚和一身粗布麻衣，牽着一頭毛驢，毛驢身上還挂着兩個布袋子，裝扮得像附近村鎮艱難度日的農夫，他微張着嘴，新奇地環顧四周，表現得和剛入城的土包子無異。

城門外的隊伍慢慢地挪動着，排在沈昭武前面的一對夫婦經過盤查下入了城，輪到沈昭武時，他擡手擦一把額頭的汗水，臉上的塵土被這汗水一抹越發不像樣，士兵嫌棄地掃沈昭武一眼，大聲喝道：“幹什麽的？從何處來的？”

沈昭武憨厚地笑了笑，他拍拍自家毛驢身上的兩個大袋子，賠着笑臉小心翼翼道：“官爺，，這些都是自家的土特産，娘子托我帶到城裏換些錢銀，扯幾塊布趕在秋涼前給孩子添件新衣，我家的小毛兒，衣服都破得不像話了，孩子又皮，爬山上樹，多好的衣服都得糟蹋啊……”

守門兵不耐煩地打斷沈昭武：“停停停！你是附近那座村莊的？”

沈昭武瞪大眼睛，像是做錯事般的局促不安，他敬畏地看守衛兵一眼，再顫抖着回頭指着來路，道：“就那裏，那，魏家村，那裏那……”

守門兵擺擺手，不悅道：“得了得了，進去吧。”

沈昭武傻兮兮地笑着，随即想起了什麽，他一臉忍痛割愛地拍拍毛驢上的布袋子，讨好地看着守門兵：“這些都是自家種的紅薯，官爺要來幾個嗎？”

守門兵繼續擺手，語氣卻好了些：“不用了，你趕緊進城，東市可買賣，應是能尋到賣家。”

沈昭武千謝萬謝地挪進石河城。

抹一把臉，表情就恢複了那個英明神武黑着臉的沈大将軍。

石河城的街上不比寧城，往來的商販很少，店鋪也只是寥寥幾人，沈昭武一路問路，很快就趕到了東坊。

東坊還熱鬧着，随處可聽到買家賣家的讨價還價聲，沈昭武随意尋了個位置，挨着買鞋子的商販将毛驢身上的地瓜搬下來，鞋販是位中年人，他轉頭暼沈昭武的布袋一眼，問：“诶，你的這些是紅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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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武吶吶道：“是的。”

鞋販又問：“多少錢？”

沈昭武伸出三個手指頭。

鞋販頓了頓，道：“300文？”

沈昭武微點頭。

鞋販道：“你這土産也不能賣這個價錢，想早點兒脫手就要多讓幾分利。”

沈昭武木讷地看向鞋販，片刻，他敬佩地看着鞋販，稱贊道：“你真懂市價。”

鞋販驕傲地笑道：“那是，我天天都在這東坊呆着，自然比你多懂些。”

沈昭武惴惴地看着鞋販：“那，你知道六王爺嗎？”

鞋販湊近沈昭武，神秘兮兮地笑道：“哪能不知道啊，六王爺多英明神武你不知道？這西面的那些蠻子，年年都被王爺打回去，現在都不敢輕易犯境呢，有六王爺在，才有我們的安寧日子。”

沈昭武皺眉：“是嗎？”

鞋販驕傲道：“可不是，這人人都說六王爺是我們石河城的救星，喏，那邊那個賣馬鞭的，看到了沒，前幾年跟着六王爺上戰場了呢，後來受傷瘸了腿才退下來的……這六王爺啊，也不知是誰造謠，說我們六王爺是逆賊！”

沈昭武擦擦手，笑道：“這些我可都不知。”

鞋販滿臉痛心疾首地搖頭：“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什麽都不知道。”

沈昭武尴尬地笑了笑，彎腰整理袋口。

鞋販見沈昭武那副只在乎着自己那點兒口糧的沒出息樣，也不再說話，退回自己的小攤呦喝客人去了。

沈昭武擡頭，看向天空熱辣辣的太陽。

伸手又抹一把汗。

一人站在沈昭武面前，他驚訝地看着沈昭武：“沈，呵呵，昭武兄，怎會在這種地方？”

沈昭武低頭，對上一雙熟悉的眼睛，愣了愣，他環顧四周，随即低聲問：“高亭兄，你才是，怎會在這裏？”

旁邊的鞋販驚訝地看向這相互寒暄的兩人。

高亭暼了一眼鞋販，單手提起沈昭武面前的兩袋紅薯，背到身後，大聲道：“這些我都要了，你，跟我來。”

沈昭武頓了頓，他木讷地連聲應是，牽着小毛驢低頭跟在高亭身後。

待出了東坊，沈昭武才擡起頭來，走到高亭身邊與高亭并肩而行，兩人走到一間客店前，高亭停下腳步道：“就是這裏了。”

沈昭武點頭。

高亭走進店裏，趴在櫃臺前和掌櫃說話，沈昭武站在門外樁子前栓好毛驢後，才走進客店，才剛跨進客店門檻，就見到高亭已經成功地将兩袋紅薯賣了出去，掌櫃樂呵呵地拿出一吊錢，數出200枚銅錢遞給高亭，高亭捏着手中的銅錢，興沖沖地地招呼小二要上好的香霧茶，見沈昭武愣在門口處，高亭揮手招呼着：“愣什麽？趕緊進來，掌櫃請喝茶呢。”

沈昭武頓了頓，向高亭走過去。

兩人坐在角落的位置，對面而坐，高亭看着沈昭武，刻意壓低聲音問：“将軍怎麽來石河城了？”

沈昭武別開視線：“尋個人。”

高亭點頭，嘆氣：“我也是來尋人的。”

沈昭武驚訝地看着高亭：“莫非高公子也是為女子而來？”

高亭怔愣，搖頭：“不，我，我是聽到石河城有道勳的消息，追着來的。”

沈昭武皺眉：“道勳？”

高亭看着小二提着一壺香茶走來，輕聲道：“刺客堂的金牌殺手，他因洩露了刺客堂的秘密而被刺客堂追殺，聽說有人在石河城見到他……唉，他為人固執，又習慣獨來獨往，也不知是否又闖下什麽大禍。”

沈昭武面色不佳：“一月前，刺客堂還藏在寧城呢。”

高亭震驚地看着沈昭武：“就在寧城？”

沈昭武颔首：“正是，還犯了好些案子。”

高亭滿臉不忿：“這刺客堂就是喜歡惹是生非。”

沈昭武不語。

高亭定定地看着沈昭武：“将軍剛才說，你是為了一位女子而來？”

沈昭武扯了扯嘴角，溫柔笑道：“為了六王爺的郡主，楚姬安。”

高亭不解，兩道濃眉糾結起來：“楚姬安可是犯了事？這六王爺一家子在石河城風評好得很，六王爺領地裏，幾乎所有人俱對六王爺王妃恭敬有加。”

沈昭武微點頭：“我剛才也聽聞了。”

高亭疑惑地看着沈昭武：“那，究竟是為何事？”

沈昭武搖頭，他提起茶壺斟茶，慢悠悠地問：“高兄來了多久，可找到道勳？”

高亭頓了頓，也搖頭，他看着茶水成線落下茶杯，輕聲道：“這石河城也來了不少江湖客，前幾日見到一位蒙着面紗的女子，正和一群漢子說着笑，那姑娘可不一般，武功路子很怪。”

沈昭武想了想，放下茶壺，問：“可是羅金枝？”

高亭茫然，他聳聳肩：“不知。”

沈昭武将一杯茶推向高亭：“不知六王爺府邸在何處？”

高亭轉頭看向窗外：“順着街道往中央走去就是，六王爺府邸居中，都能走到的。”

沈昭武颔首。

兩人低頭喝茶，一時無話。

客店裏到處都是壓低的交談聲，兩人坐在角落，離其他客人較遠，也聽不太清其他客人的對話。

高亭放下茶杯，輕聲道：“我見過江湖聯盟圍攻刺客堂，也見過北狄和西北的戰亂，還虧得将軍在戰場上救在下一命，若是可以，西北無兵戈才好。”

這句話飽含着期待。

沈昭武頓了頓，笑道：“若無兵戈，百姓均可安居樂業。”

高亭笑了笑，不語。

也不知是否真正地安心了。

喝完茶後，沈昭武拿着高亭遞過來的兩百文銅錢辦理住店，高亭往外走，繼續四處尋找道勳。

不知這位前刺客堂殺手，是如何開罪了刺客堂。

沈昭武拿着房門牌，一邊走上樓梯一邊随意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