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嚴令搜查

金莊主的山莊遭到了建莊以來最為嚴重的危機,沈将軍帶來的人裏三層外三層地翻着整座山莊,嬌俏的莊主夫人驚慌看着人來來往往,她四處追着搜查的人,連聲道:“搜不得……你們搜不得啊……”

來人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金莊主肥大的臉上堆滿笑容,他小心翼翼地走近沈昭武,帶着讨好問:“不知,将軍在找什麽……”

沈昭武斜睨金莊主,冷聲道:“找刺客,刺傷太守的刺客。”

金莊主大驚,連忙擺手:“将軍,小的山莊上的都是良民啊!”

半個時辰過去,搜查的士兵漸漸回到沈昭武身旁,朝沈昭武搖頭。

沈昭武轉頭,緊緊盯着金莊主,道:“不是莊主的人,前段時間借住山莊的客人呢?還請莊主将他們交出來!”

本來還想蒙混過關的金莊主一聽到沈昭武就差指名道姓了,急得滿頭大汗,吓得雙腿發抖站不穩了就直接跪倒在地,跟在士兵身後的莊主夫人見到相公跪下,也急忙跪下磕頭,金莊主哭訴道:“将軍恕罪!小人實在不知他們就是刺客,只道是些江湖俠士,既然到莊子上求住還客氣地奉上錢銀,小人自然收留他們,這些歹人幾日前就已經離開山莊,也不告訴我将去何處,将軍,小的實在不知他們去向!”

沈昭武僵着臉:“幾日前?”

金莊主一邊磕頭一邊道:“三,三日前。”

沈昭武皺眉,吩咐手下将莊內的主事人帶回府裏,轉身,就黑着臉趕回城。

靜悄悄的午後,日往西斜,整座寧城被太陽曬得昏昏欲睡,将軍騎馬回府,繞過門前影壁,就看到姜流丹坐在主堂前臺階上,她正擡頭怔愣地看着年輕的将軍。

沈昭武嚴肅的神情頓時舒緩下來,兩人相視而笑,溫柔的歲月滿是欣慰。

将人全部帶回将軍府中關着,金莊主很是配合,知無不答,一個時辰後就将前後幾個月內自己所知的訊息悉數交代出來,秉承着“知道得越少越安全”的原則,金莊主對借住的江湖客确實知之不多,山莊裏的管家掌事先生丫鬟更是一問三不知。沈昭武微沉吟,就帶着審問出來的消息出門,找蘇明潤商量。

偏斜的太陽光從屋檐間漏下來,太守府邸沉浸在安靜的氛圍裏。

回廊上不知何時挂上了一串風鈴,随風吹出一段快樂的樂曲。

沈昭武随着回廊轉折,直入後院,走到一棵蔥蔥郁郁大樹旁,入院門,院子裏種着蔥郁的樹木,樹木旁邊的幾盆花開得正好,相互鬥豔,走到房前,看到正對着門口的房內站着一人。

那人正看着牆上的畫。

蘇明潤的房間內新挂上一幅山中小亭的畫作,層巒疊嶂,樹木叢生,掩蓋着一條小小的石頭天梯,階梯一步步,被樹木掩蓋住中間的一段,然後,在一塊大石頭後,小梯道又蜿蜒而出,掙脫出一條清晰的通向小亭的道路。

小亭開辟在飛流直下的瀑布旁,兩點墨色,染出兩道看風景的身影,畫筆勾勒出欄杆桌子茶杯的模樣,蘇明潤站在畫前靜靜地看着,田晖歪着頭,站在長榻上認真打量,章師爺則站在門後,興致勃勃道:“老夫看來,只有這幅畫才是真正出自悠永之手……”

沈昭武一頓,想起寧城無處不在的悠永大師的畫作,嘴角微抽。

小路端着點心站在沈昭武身後,好奇問:“沈将軍為何不進去?”

聞聲,蘇明潤回過頭來,笑道:“得沈将軍光臨寒舍,真乃蓬荜光輝!”

沈昭武眼皮一跳,白蘇明潤一眼:“酸!”

蘇明潤摸了摸手臂,将自己手上的雞皮疙瘩抹平,接過小路手中的點心,遞給田晖,田晖抓一把後,蘇明潤順手轉向師爺,師爺連連擺手,蘇明潤取出一塊點心塞進口中,随後将整碟點心塞進沈昭武懷中。

沈昭武無語地接過,遞回給小路。

蘇明潤拍拍手,将手中的點心抖落,看向師爺,語氣稍低落:“可惜能分辨的人已經離開,我們現在也只能猜測……”

師爺仰頭看着畫,贊不絕口道:“真乃一副好畫,是書房裏最好的一幅,這勾線、上色,畫法,當真一流!”

蘇明潤颔首,一錘定音:“既然能得到師爺如此盛贊,以後它就挂在這裏了!”

師爺拱手,臉上堆滿笑意,本想多蹭着一會,避開子車弋陽那熱情似火的求學目光,可惜沈昭武與蘇太守似乎有事商量,自己并不适合在場,師爺只得磨磨蹭蹭地告辭。

沈昭武坐在一旁,看着田晖趴近牆壁,盯着畫作出神。

小路靜悄悄地退出房間。

蘇明潤看向沈昭武,對一旁田晖道:“聽聽沈将軍給我們帶來的消息。”

田晖似乎沒聽到蘇明潤的話,他正盯着牆上的畫出神。

沈昭武掃一眼田晖,正色道:“金莊主的山莊已徹查過,裏面借住的人三日前已經走光,審問金莊主也只是知道借住人是江湖客,首領是一位中年人,奇怪的是,這位首領被稱為杜大人,武功了得,身邊跟着一位美貌小妾,帶着八位護法,刺客堂堂主羅剎女是其中一位,他們在江湖上也沒什麽組織名目,莊主曾與杜大人交談,聽得杜大人是位豪氣萬丈、喜歡鋤強扶弱的江湖俠士。”

蘇明潤皺眉:“大人?”

沈昭武擰緊眉頭嘆氣:“溫禾似乎就在其中,他和杜大人不是同一撥人,後來相談甚歡倒是常常聚在一起,但溫禾比杜大人一行更早離開山莊。現在我也毫無頭緒,當日連先生與連夫人一同參加金莊主的壽宴時毫無發現,今日突然得到這消息,盡是兵荒馬亂。”

蘇明潤笑了笑,這一笑,和緩了沈昭武營造出來的焦躁氣氛:“這杜大人,可是來自官場?一般的江湖人士該不會自稱大人。”

沈昭武詫異:“你的意思是,寧城的禍水來自于官場?”

蘇明潤聳肩:“也無不可,自古以來邊境之城就算是兵家必争之地,兵家不争,也有人要争,若非如此,聖上如何會讓百戰百勝的你留守寧城?”

沈昭武面色暗沉:“寧城是西北郡縣的軍事重地,只要寧城在,附近的郡縣自然會安全,這一點我還是清楚的。”

蘇明潤扯了扯嘴角,道:“你清楚,別人自然也清楚。”

沈昭武靈光一閃,随即面呈憂色:“官場上的人争奪寧城,莫非是為了造反麽?”

蘇明潤不語,手指輕輕地敲着長榻。

沈昭武微怔,自知失言,便沉默,“造反”這種話語一出,定然會招起一場腥風血雨,沈昭武轉頭看向門外,轉移話題,問:“黃副将的喜慶之日,寧城被你布置得硬生生地成為捕捉刺客的牢籠,你是清楚寧城兵将共歡,這些匪徒定會出來相互聯絡嗎?”

蘇明潤搖頭:“自然不知,只是大家辛苦了這麽些時日,搜查仔細,暗中藏匿的刺客定然緊張,在氣氛緩解放松之時,或許他們也會随之放松,壯膽出來聯絡,歸根結底,不是我清楚他們會出來,而是,他們被逼得不得不铤而走險,趙都尉順手推舟地擒拿罷了。”

沈昭武沉默。

蘇明潤看向沈昭武:“百花姑娘的芙蓉樓,是一妙地,若非師爺提醒,這案子也難以釜底抽薪。”

沈昭武也看着蘇明潤,苦笑:“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連害怕都忘了。”

蘇明潤不置一詞。

沈昭武看着桌面的點心,沉聲道:“為了那頓喝不到的喜酒,趙都尉可是時不時地找黃副将讨酒喝。”

蘇明潤笑道:“趙都尉好酒。”

沈昭武及時地補上一句:“還不要臉。”

蘇明潤颔首:“最近趙大人也收斂起來,城中流傳關于趙都尉急色求愛的笑話似乎越來越少。”

被這閑話一拉扯,沈昭武也忍不住笑道:“軍中現在的笑話都是來自子車兄,他的好學在軍中盛傳。”

“哈哈哈……”蘇明潤大笑,許久,他才斂下張揚的笑意,幸災樂禍道:“可憐章師爺。”

田晖板着臉盯着兩個突然大笑起來的大人,在田晖好奇單純的視線注視下,蘇明潤與沈昭武的笑意漸消,似是想起什麽要緊事,沈昭武連忙站起來,看着田晖道:“坐了半晌,要回去巡城,告辭!”

田晖烏黑的眼珠定定地看着沈昭武,眼神漸漸柔和起來,沈昭武一抱拳,轉身就走,蘇明潤拍了拍田晖的腦袋,嘆道:“我們果然不是很好的大人……”

田晖搖頭:“不好。”

蘇明潤噎住,摸着田晖的頭發時臉上不忘帶上讨好的神色:“是的,不太好,有勞小晖敦促。”

田晖不語,轉頭繼續看着畫作,看着看着竟入了迷。

蘇明潤站在田晖身後,道:“興許,要為你請一位書畫老師。”

田晖猛地轉頭,欣喜地看着蘇明潤,蘇明潤笑着點頭,回應了田晖眸中的欣喜。

田晖是聰明的孩子,他學習進步很大,自從學棋後,投入的時間比子車弋陽少,領悟到的內容卻是子車弋陽的好幾倍,相較子車弋陽,章師爺更喜歡和田晖下棋。現在就連田晖,也害怕和子車弋陽下棋,那是毫無道理亂下一通,而且對規則的理解也異于常人,毫無章法。

小晖這麽好的苗子,确實适合去雲夢宮。

可是,若是連田晖也離開身邊,那以後的日子該是多麽無聊……

蘇明潤皺眉,盯着畫上山水亭子內的兩抹灑脫身姿,想起了前些日子收到的信。

宣行的信,信中內容不多,不多的內容還包含嘲諷了蘇明潤的虛弱如待宰羔羊的字詞,大概是聽到蘇明潤被刺客襲擊一事,忍不住在信中翻出來冷嘲熱諷,一封信看得蘇明潤心火大起,剩下的瑣碎內容,就是詢問關于田晖目前的學習進度,附贈兩本書,一本關于政律,一本關于求學,看起來就像是一本給蘇明潤,一本給田晖,蘇明潤看都沒看,就将兩本書一股腦地塞給田晖。

興許,不應如此煩躁,宣行性子古怪,冷嘲熱諷其實應都是帶着好意的。

但是,被說得如同不學無術的纨绔子弟一樣,實在是讓人不知道如何高興起來!

蘇明潤拉着長臉,許久,嘆氣。

身在寧城,就像身在險境,當初無論選擇任何一座城,都不會比如今寧城更加複雜,現在的寧城,成了人相競食的美味。

争奪、守衛……要保證在就任期間,寧城兵強馬壯、糧食充足、百姓安寧,妥當到連聖上都看不出絲毫問題……這是一個極其耗費心血的工程。

卻是蘇明潤一開始赴任時的打算。

豈能因困難而中途放棄?

蘇明潤心下暗定。

田晖看着蘇明潤臉色變幻幾回,直至恢複一貫的堅決神色,雖然不知道蘇明潤在心底作下何決定,總感覺,定是很厲害的決定。

敬佩由心生起,田晖怔怔地望着蘇明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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